俞梅荪：立法工作者忆胡耀邦“简法护民”的远见卓识（修订版）
编者按：
2022年5月5日是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周年，胡耀邦曾任团中央书记，每当想起他，无尽的思念和怀想。
关于俞梅荪先生，我是在网络上认识的。这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大的领导干部。国务院周总理的秘书顾明同志的秘书，官不小吧。他曾就立法工作与耀邦同志有接触，耳濡目染，深得教诲。耀邦同志的音容笑貌以及激情燃烧的伟大时代恍如昨日，怀念和思考与日俱增。1994年春，老俞在狱中，彻悟胡耀邦“简法护民”立法观的远见卓识，发掘耀邦同志对法律制度建设的真知灼见，成了他永远的使命。老俞历经29年来冤案的劫难不断，痛感当年耀邦同志拨乱反正，力排众议，为许多老同志平反昭雪，竭尽全力的大无畏气概。每忆及此，充满了精神的力量，增添了追求正义的勇气。让我们随着老俞的思绪，以他的切身经历，一同走进耀邦同志可亲可近的往事。本文在上月推出，不少读者来信，新增《编后语：与刑法学博士论法的精神》再推修订版。
▲2021年10月7日，俞梅荪在富强胡同六号胡耀邦故居摘柿子。1965年，胡耀邦住在这里时种下的柿子树，如今硕果累累
2021年4月15日，胡耀邦32周年忌日，江西省共青城胡耀邦陵园“胡耀邦生平纪念碑”
2021年4月15日，胡耀邦32周年忌日，人们前往江西省共青城胡耀邦陵园祭奠。二排左起，胡耀邦之女李恒、江西省委原书记万绍芬、胡耀邦之子胡德平、胡德华等▲2015年4月15日，胡耀邦26周年忌日，人们前往胡家客厅献的花篮（俞梅荪摄）2015年春节，央视一套重播《转折时期的邓小平》48集系列片，再现1976至1984年我国改革开放之初的历史进程，我再次观看剧中胡耀邦为平反冤假错案的奋力奔走，深为感动。回想1957年“反右派”运动中惨死的家父得以平反昭雪，使我和弟弟摆脱“黑五类”子女的贱民身份，正常生活和工作。我家现住北京西三环路外北洼路的50平米住房是落实政策分给的（原住北京二环路月坛北小街5号院1单元财政部宿舍，因家父罹难，全家被扫地出门，母亲把4岁的我和1岁的弟弟送往老家上海江苏路480弄76号的祖母家抚养长大）。深情的主题歌，使我沉浸在对胡耀邦的无限思念。我请中央机关的几位秘书同事观看此剧，重温胡耀邦和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这些80年代的秘书们，曾追随各自的中央首长参与推动改革开放之初的历史进程，因这类电视剧的编导并未亲历中央机关的运作，其细节多有失实，但因大背景没错，足以令我深为感动，故动员大家看看，结果都被此剧感动了。随后，我收到胡耀邦幼子胡德华大哥所赠新书《1965：耀邦早春行》和长篇书评，我拜读后深为震撼。1964年11月，耀邦赴任陕西省委书记，立即解救被当成敌对分子关押的干部群众12000人，平反各种冤假错案，放开农贸市场，鼓励多种经营，发展工业和手工业。他风尘仆仆三个月，体恤民艰，兴利除弊，扶贫帮困，初显成效，却被全盘否定，遭受围攻，病倒送医院抢救后继续挨整，被叶剑英救回北京。胡耀邦的惠民政策，还权于民，顺应民意，仍被广大基层干部默默执行，取得成效。次年秋收，全省工农业总产值大幅增长24.96%，在胡耀邦曾八天跑了七个县的安康地区，粮食产量同比增长52.8%，被民间称为“百日维新”。胡耀邦在陕西的改革壮举，比全国的改革，超前十年，使我叹为观止。2015年4月15日，胡耀邦26周年忌日。8时半，我来到北长街会计司胡同27号的胡府，遇胡长子胡德平大哥迎面出来。他拉着我的手说：“看了你寄来的《顾明回忆录》和《胡耀邦对经济立法的批示》，其中‘延安整风’那段写得好。”当年顾明和胡耀邦一同历经“延安整风”挨整的困境，致使顾明在日后从不整人且宁愿自己挨整，胡耀邦也是如此。1939年起，20岁的顾明和24岁的顶头上司胡耀邦在延安八路军总政治部组织部共事多年，志同道合。
1984至1994年，我在顾明同志领导下从事经济立法工作，其中后六年担任其秘书。顾明曾任周总理的经济秘书、七届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副主任、国务院副秘书长兼经济法规研究中心总干事。在《转折时期的邓小平》系列片里，多有顾明为引进外资，随谷牧副总理出访欧洲，为兴建上海宝山钢铁厂等项目努力奔走的身影。1980年代，胡耀邦在台上时，顾明从不联系。胡耀邦去世后，每年清明，我随顾明前往胡家探访李昭老夫人。胡德平大哥鼓励我继续发掘八十年代的法治史实，说是前不久曾与法学家李步云探讨，建议我也与他交流。他说要前往参加陈野苹百年诞辰会议，匆匆辞别。（陈野苹曾任中央组织部部长，协助胡耀邦大规模平反冤假错案；1985年，陈野苹为了人事和廉政方面的立法，与我多有交流和书信往来）。客厅里，保持胡耀邦生前的陈设，桌上的胡耀邦青铜像，金色基座雕刻着党徽，两旁摆放着向日葵和玫瑰花，地上摆满人们敬献的花篮，墙上胡耀邦和李昭夫妇的画像，前来祭拜的人们络绎不绝。客厅的一面墙都是书柜，有《戈尔巴乔夫关于改革的讲话》《资本主义国家政治制度》《美国两党制度解析》《密特朗政府的经济政策》《欧洲共产主义土地政策》《革命领袖论青年》《中国农村发展战略问题》《宏观经济分析》《环境保护通论》《周恩来传》《雍正传》《于右任文选》《西行漫记》《国际法》《历代刑法考》《台湾府志》等，竟然有八十年代初我在北京大学法律系时读的法律书籍，使我惊喜。这只是藏书的一小部分，实际藏书约两万册。胡耀邦酷爱读书，涉猎广泛，每到一地，先读《县志》，了解当地的历史沿革，调查研究，解决问题。他博闻强记，勤于思考，关注世界政治经济走向，奋力带领全党和全国人民迈向世界文明。
▲2015年4月15日，胡耀邦26周年忌日，身边工作人员到胡府缅怀，《胡耀邦传》作者张定之女张宛佳和俞梅荪看胡耀邦的藏书
▲俞梅荪凝视墙上栩栩如生的胡耀邦画像，感受他在这间房里留下生命最后的思考和忧国忧民的情怀。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襟。俞久久未能平静
中共中央党校理论动态组原第三任组长沈宝祥谈起：“1977年7月，耀邦为打破政治禁锢，把颠倒的理论和是非观念再颠倒过来，创办党校内刊《理论动态》。我们动态组成员在胡耀邦家（富强胡同6号）开会十多次，在耀邦的直接领导下，写出呼唤思想解放的一系列重要文章。”
1978年5月6日下午，在胡耀邦家召开的理论动态组讨论会，胡耀邦亲手改定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4天后在《理论动态》第60期刊载，5月11日《光明日报》头版发表，全国百家报社转载。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各地的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冲破十年“文革”乃至1949年以来“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禁锢，对推动社会发展产生深远影响。有人提醒“理论问题要慎重”，胡耀邦反驳“理论问题要勇敢！”
▲左起，胡德华、沈宝祥、高勇、刘瑛、严如平、钱江等（贺延光摄）
沈宝祥深情地说：“灯市口西街富强胡同6号是普通的四合院，因耀邦同志长期居住，在此运筹帷幄，革故鼎新，处理解决党和政府在转折时期的一系列重大问题，有了特殊意义。不久前，我又到那里怀念耀邦，感到厚重的历史感。”1980年，耀邦就任总书记，1984年搬家至北长街会计司胡同27号这里，与中南海一墙之隔。
▲左起，84岁高勇（胡耀邦的秘书）、81岁李汉平（胡耀邦的警卫秘书）、俞梅荪(顾明的秘书)
▲2015年4月15日，左起：刘瑛（1950年的下乡知青）、马玫丽（中国青年报）、罗玉清（团中央）、黄天祥李蓉夫妇（团中央）、胡德华、李铭光（团中央），后俞梅荪
中午时分，大家向耀邦铜像三鞠躬，之后依依惜别。
胡德华大哥把我留下，取来整包《胡耀邦传》（征求意见稿，三卷本）送给我。此书稿110万字，由胡耀邦的五位团中央老部下撰写，记述胡耀邦的坎坷经历和心路历程，是一部治国活动史。
第一卷：从胡耀邦出生至1976年“文革”尚未结束的历史，2005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后两卷：胡耀邦致力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当选总书记，直至辞职经过和去世经过，尚未出版。
经过15年的漫长等待，五位作者中的张黎群、张定、唐非、李公天四位老同志相继谢世，85岁的严如平健在，今天前来聚会；三位序言作者中的于光远、胡绩伟两位老同志已谢世，99岁的李锐健在，今天未能前来（注：2015年底，后两卷被删20万字，终于出版。2019年，李锐去世）。
▲胡德华签名赠俞梅荪《胡耀邦传》征求意见稿三卷
我在胡耀邦的书架上看到清末法学家沈家本的《历代刑法考》等法学书，可见他在平日努力研读法学著作，上台后，致力拨乱反正，依法治国，每每有真知灼见，高瞻远瞩，更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面对“百年耀邦”摄制组韩编导的提问，我谈起八十年代在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从事立法的规划工作，受到胡耀邦的热情批示和指导的往事。
▲俞梅荪向韩编导谈胡耀邦“简法护民”的立法观
1982年5月3日，胡耀邦对《“六五”立法规划草案》（要制定145个法）的批示：“没有法不行，但太多太繁也要走向反面。法，要鼓励正当的积极性，要限制和制裁错误的、反动的积极性。”1985年，通过多年努力，立法规划基本完成。
▲胡耀邦对《经济立法规划（草案）》的批示，1984年俞梅荪在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工作时编印
1985年7月，我执笔起草《“七五”立法规划草案》（要制定300个法）。胡耀邦认为“立法太多，人们记不过来，无法维权”而提出批评。我不以为然地认为，法律界的主流观点是“法由司法人员掌握即可，并不需要老百姓掌握”。
1994年1月，上海文汇报法人团伙盗印中南海机要文件，我被栽赃陷害，身陷囹圄，茫然无知，被禁看法律，被枉法加害，被以所谓泄密罪判刑三年。江平律师（中国政法大学前校长、七届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副主任）为我作无罪辩护，败诉而受辱。当我被日夜戴着手铐并被打伤，厚重的铁门在我身后砰然关上的一声闷响，胡耀邦的批评犹如晴天霹雳，我猛醒他的“以民为本，简法护民”立法观的远见卓识。感谢炼狱，使我大彻大悟。我始读沈家本：“夫法之善者，乃在有用法之人，苟非其人，徒法而已。大抵用法者得其人，法即严厉，亦能施其仁于法之中；用法者失其人，法即宽平，亦能逞其暴于法之外。法贵简而易行，刑贵轻而能禁。”这与胡耀邦倡导的“简法护民”立法观一致。我茅塞顿开，惭愧当年未读沈家本。由此可见，法治建设的前提，必须向广大民众深入普及且使其掌握，必须对司法人员的素质教育和监督制约，必须推动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进行，三者缺一不可。胡耀邦深刻认识到，在我国从人治向法治社会的转折时期，重建公平公正的社会秩序，大力开展全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和普法教育，由广大民众起来掌握法律，才能真正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2015年4月15日上午，来自各地的60多位访民在北长街路口缅怀胡耀邦，背景是护城河对岸的故宫围墙和西北角楼（俞梅荪摄）
胡耀邦忌日之际，中国政法大学史学者沈厚铎教授抄录其曾祖父沈家本在百年前的经典之语：“盖法善而不行，法亦虚器而已。世无无法之国而能长久者。”我重温沈家本箴言，深感这更是当前的严重问题。
【沈家本（1840-1913）清末法学家，历任天津、保定知府，刑部右侍郎、修订法律大臣、大理院正卿等；主持制定《大清民律》《大清商律草案》《刑事诉讼律草案》《民事诉讼律草案》法典；重视法理学，提出一系列法律改革主张，是我国现代法治的先驱。】
2016年11月20日，胡耀邦诞辰101周年，我前往胡府祭拜，胡德华大哥对我谈起胡耀邦的往事和家风。在全国人大会议中心，胡耀邦身边工作人员聚会忆当年胡耀邦日夜操劳的往事。胡启立、顾秀莲、郑必坚等老同志到会。
中国日报原秘书周小燕对我说起：父亲曾彦修亲历胡耀邦为纠正“文革”冤案而殚精竭虑的往事，尤其是在1978年为纠正震惊中外的“六十一人叛徒集团”冤案，耀邦排除种种障碍，顶住层层压力，最终取得见证人于光远和曾彦修提供的铁证，为该案彻底平反。
1976年7月，前总书记张闻天被迫害致死，曾彦修积极向胡耀邦反映，在胡耀邦的努力下，得以平反昭雪。
胡耀邦去世，周小燕等30位报社同事前往胡家耀邦灵堂献花圈。曾彦修对耀邦的评价“正直、有魄力、有担当的共产党人”。（曾彦修，1919-2015，1938年在延安加入中共，1949年起，历任华南局宣传部副部长、南方日报社长、人民出版社总编辑，“反右派”运动受难者。）
中共中央前总书记张闻天的秘书何方（1922-2017）夫妇鼓励我继续研究胡耀邦，曾彦修把其反思前苏联体制的《天堂往事录》等力作赠我，两位前辈的为人为学和热情指教，使我受益匪浅。
▲2016年11月20日，胡耀邦诞辰101周年，俞梅荪前往胡府，胡德华大哥谈往事
胡耀邦14岁参加共青团，为民求解放，从革命的红小鬼，到身居党政要职，历经战场的出生入死，历次政治运动的打击迫害。他深刻认识到，总结党和国家的政治生活、政治体制的经验教训，变法图强，事关党和国家的长治久安，人民的安居乐业，社会主义事业的兴衰成败。他带着这个无以释怀的心结，走了……
人们对胡耀邦的深情怀念，是对他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简法护民、积极倡导宪政民主法治的向往和期盼。
胡耀邦为民舍命，活在人民的心里！
敬爱的胡耀邦离开我们33年了，他的音容笑貌和那激情燃烧的伟大时代恍如昨日，我的怀念和思考与日俱增。
1994年春，我在昏天黑地的牢房里彻悟胡耀邦“简法护民”立法观的远见卓识，发掘他对法律制度建设的真知灼见，成了我的使命。
我冤狱三年，出狱一年后，无意中发现，1992年底，我根据党的十四大的新要求，撰文呼唤法治的《建立适应市场经济体制的法律体系》近万字论文继续被人们广泛关注，被20来家报刊陆续刊载，持续一年，使我惊喜。
在狱中，我常高唱《红灯记》李玉和：“铁锁链，锁住我双手和双脚，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我用共产党人的大无畏革命精神，激励自己。
编后语：与法学博士-论法的精神
本文发表后，不少读者来信，70后的刑法学博士一溪先生的留言，唤起我的使命感，整理如下：
一溪先生：
读此文，深有感触。您是法律界特别是立法界的前辈，对国家重大立法问题有切身体会，对胡耀邦先生的立法思想有深刻的理解。吾生也晚，没有机会经历您所历经的激荡人心的“历史转折”年代。不过，我也有幸在几所大学的法学院读过十年的法律专业，虽说只学到一点皮毛，但也体会到法律的背后，其实需要一种所谓立法的精神，也即法的灵魂，没有灵魂的法律，不论多繁复，多么“像模像样”，都不一定能起到现代法治保障人权和维护公正的根本目的。从中国几千年的经验看，所谓法律“密如凝脂”，未必是人民之福，老子讲“法令滋彰，贼盗多有”。
法国启蒙时代的大儒孟德斯鸠氏的名著，严复先生在清末翻译为“法意”，后来翻译成“论法的精神”，应该说是很妥贴的。您的文中提到胡耀邦先生的“简法护民”思想，言简意赅，抓住了现代法治的精髓，胡先生在那个年代能够有这种精辟的法治观念，不禁让人佩服之至。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胡先生是有良知的领袖吧。良知比所谓的“远大理想”更重要，也更切合实际，能够给芸芸众生带来更多的实惠，让世界多一分人情味儿。
俞梅荪：
您提到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我曾在狱中读此书，有身临其境之感。谢谢您的启发，我要再读此书，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简法护民”问题。我从事立法工作十年，颇有成果，没想到，一旦落难，被各方歧视和非法加害，竟不受任何法律保护啦，祸及家人的劫难，没完没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剧持续至今，更何况是黎民百姓啊！
一溪先生：
中国的法治之路，任重而道远，不是几句口号，几个标语就能解决的。
俞梅荪：
一溪先生：
走着看吧。潮流是清楚的，但道路可能有波折。过于乐观，也未必明智。
俞梅荪：
您唤起了我的使命感！惭愧，我40岁起，冤狱三年，后为无业无社保无医保的刑满释放犯，被各方歧视，未能就业，报国无门，现已70岁，还能有使命感吗？今日（4月15日）还是“国家安全日”，当年，我因公指导上海文汇报党委书记兼总编辑张启承搞好法治宣传，取得成效。没想到，文件竟被其法人团伙盗印，向国安部门告密诬陷。明明我宣传法治是为维护经济安全，社会安定，乃至国家安全，竟反被加害成为危害国家安全的犯罪分子。荒诞离奇！刑满释放后，我不断质问文汇报历任党委书记兼总编辑和已提升的作案人。我问：“你们如对我有意见，完全可向我单位国务院办公厅告发，可向中纪委或保密局告发，为什么偏偏要向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安部门诬告？国安部门的职责是对境外敌特组织反间谍的，我怎么竟被你们诬陷加害成了间谍之罪？”他们均回避我的质问，却主动告知，报社已敦促上海市国安局正在为我复查；数年后又告知，翻案指日可待，并解决生存问题。但是，年复一年，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莫非成了旧上海滩的“仙人跳”和东郭先生与狼的游戏。至今，案情扑朔迷离，真相不明，求告无门，生存无着。日前，我还不断致信询问当年案发时的党委书记兼总编辑张启承，仍无结果。1994年初，从我被捕起，每年“国家安全日”都被警方训诫，他们送来一本《国家安全法》，要我努力学习，反省罪行，以防再犯罪；出狱后，也如此。极具讽刺的是，当年我国第一部《国家安全法》（草案），在七届全国人大换届之际的百忙之中，我积极协助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两位副主任顾明和江平给予极大支持，赶在1993年2月22日，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三十次（即最后一次）会议通过。不然，换届之后，该法草案将重新审议，一拖几年。这是我对维护国家安全的隐蔽战线的反间谍战士，被誉为“和平时期最可爱的人”的热情支持，努力操办的结果。之后，有了“国家安全日”。2014年11月，该法实施21年后，经修订发布，改名为《反间谍法》。如今，更加感怀胡耀邦为全国380万人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惠及亿万人民。如此大规模的拨乱反正，化解矛盾，使社会正常化，欣欣向荣，奔向改革开放的现代文明。所有的历史冤案均在23年内得以平反，最长不超过25年；如今，我的冤案现已28年零5个月，仍无尽头，超过“潘汉年反革命内奸案”26年得以复查，超过“胡风反革命案”23年得以平反，呜呼哀哉。承蒙《思考者》主编张建宁先生为4月15日胡耀邦33周年忌日推出本文，现又发布修订版，80后的他对胡耀邦的热爱，使我深为感动！更是我撰文的目的之所在啊！
▲2015年11月19日央视《新闻联播》纪念胡耀邦同志诞辰100周年电视文献片《胡耀邦》隆重推出
作者简介
俞梅荪，1953年北京生，1957年，父亲在反右运动被迫害致死，俞和胞弟被送回上海老家江苏路480弄76号由祖母扶养，在安化（路）二中69届初中毕业，到江西省南城县新丰乡农村插队7年；1984年，北京大学法律系经济法学专业毕业，从事立法工作十年，曾任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综合秘书组副组长、组长兼新闻发言人，后六年为国务院办公厅六级副局级秘书，曾执笔起草《“七五”立法规划》，参与制定中外合资企业法、经济合同法、公司法、反不正当竞争法、企业破产法、国家安全法、保守国家秘密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规；参与为中央领导起草关于经济法治建设的讲稿和文稿及文件；1988至1993年，每年为北大法律系讲座《我国经济立法的现状与未来》并被聘为兼职副教授；2016年，被中国政法大学聘为兼职研究员。
俞梅荪应上海文汇报党委书记兼总编辑张启承的请求，支持其搞好法治宣传，但却被该报驻京办主任兼首席记者王捷南等法人团伙盗印中南海机要文件，向国安部门告密诬陷。1994年，俞被以所谓泄密罪判刑三年；法学家江平律师在两审都出庭作无罪辩护竟败诉。
2002至2012年，俞帮助十来起共十多万失地农民依法维权取得成效，其中2005年为河北省桃林口水库1992年的4万失地农民，人均讨回安置补偿款12000元，共计5亿元，成功解决河北省大批失地农民连年在“两会”期间到北京上访的老大难问题，成为地方各级政府依法执政，通过努力解决维权问题来达到真正的维稳目的，在体制内化解社会矛盾，提高执政能力，良性循环的先例，受到地方党政和警方以及广大失地农民的好评。
近年来，撰文回忆亲历邓小平、胡耀邦、彭真、万里、习仲勋、乔石、张友渔、顾明、杜润生、安志文、高尚全、吴敬琏等致力经济法治建设的往事。
▲1989年3月20日至4月4日，在七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俞梅荪多次见到胡耀邦，在开幕式和闭幕式的主席台前排右4就坐，他不时的与邻座的李瑞环聊几句。三天后，敬爱的胡耀邦突发心脏病，4月15日去世
▲1989年4月22日，人民大会堂举行胡耀邦追悼大会，俞梅荪前往送别
▲1989年胡耀邦去世后，俞梅荪和秘书同事有时在中南海里的东南围墙胡家的后门口（前门在北长街会计司胡同27号）耀邦上班必经之路徘徊，伤感不已（1991年摄）【视频内容】世无耀邦，神州如黑夜。年轻人不太了解这个名字了，但我们永远缅怀！视频中同龄法学者胡星斗兄的真知灼见，振聋发聩，闻之使潸然泪下。（俞梅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