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苹果支付背后的那片江湖 | 愉见财经【伴读】

愉记

先给大家说个段子

顾客：“可以用Apple pay吗？”

店员：“别说英文，听不懂！”

顾客：“……可以用苹果支付吗？”

店员：“你怎么这么牛呐？你咋不用猕猴桃支付呐？！”

      最近，我们的朋友圈被关于苹果支付的帖子刷了屏。很抱歉，我要制造一个新的帖子给您了。不过我不是来推广优惠的、也不是来刷体验的。当您在收银台前不掏出银行卡、而是掏出手机支付，可以选择扫二维码或是把手机靠近刷卡机时，我就是想告诉您，您的选择背后，有着支付利益链上各方的一场角力。在这场角力中，对您而言，您其实决定了谁赚走支付的交易费用和账户数据；对行业而言，未来，移动近场支付的“蛋糕”即将被重新切分。

好，所以今天，我就是来给你讲一个“支付江湖”的故事。

我们的手机支付动作，一个用刷卡“机”，一个用扫码“枪”，这在业内也被形象地比喻为“机枪之争”。

苹果支付属于“机”派，那里是NFC（Near Field Communication）的领地，除了苹果，还有安卓系统可以使用的“云闪付”。当然，未来智能手环、传统手表等也会有支付功能，它们选择的也基本上是NFC模式。我们已经熟悉使用的支付宝、微信支付则属于“枪”派，那里是二维码的领地。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难道就因为支付手法不同，就要被分成两派吗？其实，“机”“枪”只是表象，这背后真正不同的，是利益链，直白说，就是谁在玩，谁被赶出了局，谁捞走了什么，谁又什么都没捞到。

NFC，沿用的是传统支付行业的“四方模式”，就是持卡人、商户、商业银行和转接清算机构（也就是银联、VISA、万事达它们）都在里面玩。苹果支付只不过是名字叫“支付”，它本身根本不是支付公司，它不过是一个支付通道、一个技术手段罢了。

二维码的逻辑是，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借助“财付通”）本身都是第三方收单机构，利用与一家一家银行谈下来的直连关系，直接在支付过程中做完了转接清算；而且这钱吧，还不是从A银行账户转到B银行账户的，而是从买家的银行账户转到一个比如支付宝虚拟账户里头，再由支付宝转到它自己体系里的另一个虚拟账户，也就是卖家账户，然后再由卖家提现到自己的银行卡里。

当然这已经是最简流程了，实际操作中，我们的虚拟账户里是会留存资金的，没准一会还要去发几个红包呢是不是？还会和理财账户打通，来来去去做着T+0。大家有没有认真想过这事有多伟大和不可思议，我们在某个体系里的投资账户和消费账户其实已经T+0了，这在体系外是不可想象的，就像您从来没可能拿着买股票买理财的账户，当中过一道虚拟账户就直接来买包包和买面包吧，完了店家说“哟这包很贵啊您的账户余额不够”，您说“没事我当场抛掉点股票，过一会儿就能买了啊”。

扯远了咱说回来。就是这么伟大的一创新，二维码阵营里很显然的一个支付“闭环”，让谁干瞪眼了呢？首先是清算组织嘛，现在的银联，未来还要入局人民币清算的VISA、万事达它们，在这里都没啥事干了呀。其次，是银行弟兄们，它们虽然还算有点事儿干，但它们也不爽啊，因为他们没啥定价权，人家有闭环、人家有爱戴依赖它们的消费者、人家议价能力强，这还不算，人家还拿走了未来干金融最为命脉的交易信息——“数据”。

我问您，您拿出信用卡账单，除个别叫板能力特别强的银行外，绝大多数银行的账单上，用某宝某信完成的交易，账单是不是都只记录到某宝它们，根本没有最后去向的商户名？其实，不止你看不到，银行们也两眼一抹黑。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玩得是在自己账户体系内的“转存”，因此只有他们看得见具体交易信息，知道谁爱在哪里买东西、消费能力有多大、有什么偏好，也就有了客户“肖像”功能。

往深里说一步，如果愉记我搞来了三张信用卡并全部绑在我的支付宝或微信账户上，他们就具有了“账户功能”，一目了然这三张卡都是愉记的，然后看愉记都上哪儿消费、爱不爱逛街、啥时候滴滴打车了、一个月几次淘宝电影啊、水电煤多少钱啊、信用卡及不及时还啊（这些可都是打开支付宝钱包就有的链接），很快，愉记的现金流、消费习惯、信用程度等就被摸得门清了。未来愉记要申请个消费信贷，机器三下五除二基本就能算出个额度大概了。

但是，传统体系这头呢，愉记三张银行卡背后的ABC银行，互相之间可是“隔绝”的，看不到彼此的具体信息。各位可知道，账户信息向来都是银行的核心资产，没人愿意在这事上当雷锋。即便是清算了所有卡片的银联，事实上也只是个纯平台，并不知晓ABC卡属于同一人。

说到这里我开一句无轨电车，有人在境外拿一堆银行卡去刷刷刷，突然想，艾玛，银联不会来管我都刷超了5万美金的购汇额度了吧？放心，没事，除非是一些限制类商户来看着你，“哎，别换卡刷啊”，否则，它真不知道，而且只要你手上那个是自动购汇的人民币卡，那发卡行那头都只把你的消费视为人民币交易而已。

好了再扯回来。刚刚讲到银行也两眼一抹黑啊，那说到这里，你或许能理解，当阿里和腾讯都有了各自主导的民营银行、开始发力各自的征信、手握各方眼馋的数据、推出各自相当于消费信贷的产品，对于银行来说的“刺激”了吧。我个人很阴谋论地觉得，您看几个月前推“云闪付”的时候，尤其是这次推“Apple Pay”的时候，一群本来是竞争对手的银行们，这是有多齐心协力啊，有多热情高涨啊，有多刷爆朋友圈啊，有多大方肯给优惠券啊。

咱就拿“云闪付”来说吧，你几时见过不同的银行推自己的产品都叫同一个名字的？信用卡名、理财产品名、小微信贷名，都是每家自己的吧，单单是安卓系统上的支付产品名，同一个，仔细想想，是不是都算个“小奇观”啊？

好了，最后再解决一个江湖问题。既然NFC能凝聚这一派的期望，哎，那你们早干嘛去了呀？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移动支付市场，二维码派可是占了9成天下的。那都是咱消费者用脚投票、用心喜欢的啊。

再跟大家说一个简直要昏过去的年份，其实早在2012年12月，央行就拍板定下了中国金融支付系列支付标准：13.56MHz的NFC。那时候，二维码影子都还没见着呢。这几年，NFC，怎么就这么磨磨蹭蹭呢？

话说2012年，智能手机技术尚未足够发达，主流的做法是金融IC卡的功能“塞”到手机SIM卡里面，移动公司的做法，就是在 SIM卡里开放不同的“域”，这种功能叫做TSM（可信服务管理平台），NFC控制器和天线植入手机，支付数据存储与处理由安全模块实现。而不像今天“云闪付”它们用的HCE（基于主机的卡模拟）。

在那种模式下，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是当时NFC手机没有普及，用户要用移动支付就要换预置NFC的手机，可想而知，这多费事；第二，支付的“灵魂”即IC卡的功能是“塞”在SIM卡里的，也就是掌握在移动通讯商手上，但“肉体”NFC控制器和天线又是长在手机上头，也就是握在手机制造商手上，这中间还有发卡行、收单行、清算组织、技术专利提供商，你可以想象这么多张嘴巴都在张口要喝一口“羹”，谁来做事、谁来收益，是要谈很久的。这就是“利益链太长”。

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二维码阵营自个跟自个玩，闭环，没有NFC那么长的产业链也不处理那么多等分羹的利益方；用户那头，使用起来有个APP绑张银行卡搞定。于是，二维码阵营很快就培养了超过1亿的活跃用户。1亿！（亲，这还是今年过年抢红包上春晚前的数据）

它们之所以能够抢，第一个原因，和传统支付领域的机构都不敢使用尚待风险论证的“二维码”支付手段有关（银联其实是最早掌握二维码技术的，但一直没有投入使用），但它们敢用，并且由早期被叫停过的“客户主扫”模式（用户用手机扫商家的二维码）创新成了“客户被扫”（商家用扫码枪扫用户手机上的二维码），监管实际默许了后一种模式。

那现在的看头又在哪里呢？2013年，HCE问世了，简单说，就是软件能模拟安全单元了，也就是我们刚刚那个比喻里，“灵魂”和“肉体”终于肯呆一块了。这就把SIM卡和其背后的移动运营商基本撇出去了。再者，大多数手机都开始预置NFC功能了，等Apple Pay也来了以后，不管用安卓还是苹果，用户反正是不需要再特地去换手机了。

当然，还包括咱们刚刚聊的那一个原因，银联和一众银行，看着被抢走的“蛋糕”，心疼了，于是就更愿意利益妥协了嘛。

其实支付江湖值得说的还有很多，但各位时间宝贵，就此打住。有兴趣的，欢迎关注第一财经“愉见财经”专栏，我们细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