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设计大师黑川雅之：从近代文明的背面出发，才能超越现状|混沌研习社1月10日演讲实录

1月10日，混沌研习社2016年第一课《工业设计的创新之美》，日本著名工业设计师黑川雅之登上讲台，带来《东亚审美：自然思想的八个元素》。

东亚的审美该如何理解呢？东亚的审美很简单，自然思想四个字足以概括。细微、群体、混沌、心象、不安、抑制、反转、畏惧。这是八个处于现代文明秩序背面的概念。它们也许危险，或者错误，却是流淌于自然设计思想底层的灵感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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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下方图框，可听黑川雅之演讲精彩语音（日语）片段：

演讲者｜黑川雅之 （日本建筑与工业设计大师，日本工业设计师协会主席）

今天我在这里讲一些跟设计哲理有关的东西。首先请看一下在世界文化体系中我们如何来定位东亚的审美观。

我们看到这张图，欧洲是神本位的文化，美洲是人本位文化，而东亚文化是以自然为中心。

我们常常把欧洲的现代化的想法作为正常合理的秩序来看待，但是实际上其中存在很多的谬误。所以我们要回到原点，回到起初的出发点，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获得创造未来的潜力。

我们看到这张图，左边是近代思想的要素，右边是自然思想的要素。左右两边的概念可以说正好相反。

“主张”和“抑制”，平时我们经常听到大家说人应该更好的主张自己，其实我们应该提出不要过于主张自己，而应该稍微有所控制。与“欢喜”对应的是“畏惧”，比起西方的以人为中心的思想，我们应该更重视对自然的畏惧。

所以在自然思想里面有很多概念是我们现代文明里面觉得不好或是问题的事情。但是我认为这些概念真正构成了自然思想设计的底层源泉。

混沌是保持活力的源泉

过多的创造秩序会扼杀活力

最好的状态是在混沌中寻找秩序

下面我们来依次看一下自然思想中的八个概念要素。

1、微细：

与整体截然相反的就是细微。我们经常会觉得细微的东西是不重要的，或者个人的考虑是自私的。但是自然思想里面，我们认为正是由于世界过于宽广，我们能够看到的能够感受的就只有眼前，只有当下。所谓人生，只有当下最为重要。

我就以我们最容易忽视的感觉器官“皮肤”为例来解释一下。皮肤是人体最大面积的感觉器官，人的皮肤总面积大概有两平米左右。

皮肤和脑拥有同样思考的能力。木匠去切一个东西的时候，丝毫不差，它不是在脑子里面发出指令的，木匠其实是用自己的手在思考如何采取行动。所以手其实拥有和头脑一样的能力。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来看待细微这个概念呢，我们不应该认为我只是茫茫人海中渺小的一个组成部分，而是应该认为世界是由我、和像我一样的无数个体，共同聚集而形成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一个个体，你和我和任何一个个体都是非常重要的。

2、群体

个体的人组成了群体，所以群这种观点也是很重要的。

西欧的绘画当中几乎没有对等的群体，在每个群体都有一个中心人物。

下面是日本的绘画，它是没有中心的绘画，众多的动物形成了群体。自然思想中我们认为群体中的每一个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知道日本的公司等级制度是很严格的，首先公司的最高有一个社长，然后往下是部长等等。但是最近我们也认为这样的组织是不行的，我们未来要组建更加扁平化的机制。

在自然思想中，群体的最佳形式必须是平等无中心的。

3、混沌

《庄子》中有一则寓言：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和忽经常受到混沌的照顾，两个人见混沌周身无孔，所以想要报答混沌，于是日凿一窍，最后混沌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这里面所蕴含的道理。我觉得从混沌里面分出来的概念、思想、物体，这是所谓的七窍，我们可以用眼睛、耳朵、鼻子等等来进行比喻。但是呢，如果分得更细的话，混沌本身就渐渐消失了。正是因为你分得太细了，所以世界的生命力就失去了。

混沌新开之后，光亮之中出现很多东西，大家对于未知的东西感到非常不安，于是就把这个高起的叫做山，把下陷的叫做海，只要起了名字之后大家就会非常安心。

通过起名字形成概念之后，我们又创造了语言、数学、哲学。我们的概念越分越细，最终用词语来解释世界一切，最后会发现混沌拥有的生命力没有了。

所以大家看一个作品，如果充满说教是不感人。只有混沌之中自然而然产生的才是好的东西，这个就是灵感的作用，这是人类社会思想创造出来很好的东西。

4、心象

心象，心象就是心里的风景。

在西洋画里面，我们在底上作画，画出来的物体被称之为画，空白的地方还不能称之为画，只能称之为画纸。但是在水墨画当中，没有作画的余白也被认为的画出来的。甚至极端的说，我们是为了画出余白才作画的。这是基于不同的审美观诞生的艺术。

自然思想就是一切都在你的心中，你的心中有一个富饶而混沌的世界。你没有去画，但是如果你能够把没有画的地方描绘出来就是很丰富。

通过余白价值的承认，混沌才不会死亡。这个是古代哲学的出色之处。

坦然面对不安定和畏惧

只有动态的平衡

才能跳出美丽的舞蹈

5、不安定

不安定、不稳定看起来不是好的词，但是这种不安定是与生俱来的。比如人体的构成是由206块互不相连的骨头构成的，所以人的身体其实就是非常不稳定的。人类之所以能够跳出美丽的舞蹈就是因为身体不稳定的状态以及你的肌肉连接创造的动态平衡。

不安是所有人的常态，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感知你的不安，并且有好奇心，有勇气从中走出来，站立起来，有勇气挑战。

像创投企业，应该是这样的群体。所有人能够形成一个一眼看过去看不出谁是老大的团队，虽然看起来不稳定，但是他们之间可以不断协调找到前进的方向，这个是当今或者是未来需要的思想。

6、抑制

抑制就是我要尽最大的努力不让心中所有的欲望表现出来。通过这样的方式实现一种简约。不是让它变得简单，而是让复杂的东西通过控制显得简约。

其实控制是一个非常需要智力的、高水平的工作。这是日本的浮世绘，大家可以看一下它对于波澜是十分强调的。但是这样的表现其实是抑制了其他的部分，像这种曲线、坡度才可以表现出来。

7、反转

当我们把建筑由里至外翻转过来会产生什么？没准就变成家具了。在家具里面有建筑的样子。

这幅画是江户时代的著名的风俗街-吉原的街景。原本应该由窗内望向窗外的房间被改造成了供观赏用的盒子。风景从窗外转移到了窗内。

8、畏惧

畏惧，这也是十分重要的概念，大自然的力量能够让我们知道人是多么的无力，多么的弱小，所以古代的人都知道自然的可怕。

而正因为自然的可怕，就会造成死亡。死亡之美在在于对将死之物的同理心和最后的凄美状。大家都知道日本的樱花很漂亮，但是樱花之所以漂亮不是在开花的时候，而是凋落的时候很漂亮。

这是日本的江户时代的一副火灾画卷。大家知道江户时期日本诞生了平民文化，这是和以前的天皇将军主导的社会文化截然不同。大家看到图中的平民在竭力的救火，虽然大家是非常悲伤的，但是悲伤当中又带着喜悦。

这反映了人和自然是一样的，当各种苦恼聚集在一起没有办法转化的时候，人们选择了让其死亡而迎接新的开始。

刚才讲了很多的概念，包括对于和谐而言的混沌，对于组织而言的群体，另外还有相对整体而言的细微、个体。

虽然全体、调和、存在、明确、喜悦这些是近代文明中最为正常的状态，但是我们为了超越现在，必须将远古时代的思想重新拿出来，将它作为打破现状的起爆剂，创造出真正的“正常”和“喜悦”。

所谓的“自己的主张”到底是指的什么？希望大家在这些关键词前面加问一句“真正的这些是什么？”我认为回答这些问题，必须要从现代文明的反面和背面出发才能获得思路，看的清楚。

*本文根据黑川雅之在混沌研习社的课堂内容整理而成，欢迎转发分享，网站或期刊转载请联系warmly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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