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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兰:壮哉!中国风 壮哉!鲍元恺 1994

鲍元恺 2022-05-02



20多年前的一篇文章


壮哉!中国风

壮哉!鲍元恺

胡玉兰

1994年9月《音乐生活》(总264期)


沸沸扬扬。从八十年代末起,中国乐坛上崛起了一支声名显赫的鲍家军——伍嘉冀、王宪、楚兴元、王小勇、刘铁铸、刘彤等一大批青年作曲家,把歌曲《心愿》《好大一棵树》,电视剧音乐《末代皇帝》、《爱你没商量》、《过把瘾》、舞剧《走西口》,歌舞《黄河儿女情》等力作推上荧屏搬上舞台,奉献于世人面前。硕果丰盈,光灿灿夺人耳目,沉甸甸令人瞠目结舌。谁敢小瞧这支技艺精良、披坚执锐的鲍家军!


何为鲍家军?鲍,乃是上数青年作曲家们的恩师、著名作曲家、音乐教育家、理论家,天津音乐学院鲍元恺教授。

鲍元恺好忙。采访从去年冬末拖到今年初春,最后才敲定在这酷暑的小半天。

鲍元恺能侃。谈古论今,大气磅礴;诗书字画,自出机杼。不到两个小时的交谈,那比肩接踵的信息和话题,使你顿觉这位乐坛才子确实卓尔不群。

当然,侃得最多,最深,最动情的自然是他的跨世纪音乐工程——中国风。

鲍元恺说:“我们中国民歌以其广泛的题材,独特的调式和深刻的内涵在世界音乐宝库中独放异彩,它是我们华夏民族优秀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用交响音乐的艺术手段进一步挖掘和展现其艺术魅力,使它的艺术价值为更多的国内外听众所了解,便是我创作这部作品的初衷。”鲍元恺从1990年开始,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民歌的浩瀚海洋。他从全国六个省每省选四首流传久远,脍炙人口的汉族民歌,取其意境深远、蕴含丰富的旋律并依歌词所示形象编成6套共24首管弦乐曲。

一时期,鲍元恺闭门谢客,甚至连电话也不接。他把身心溶进了自己绘制的蓝图。“我在架一座桥。这座桥就是让西方人通过他熟悉的管弦乐了解中国的民歌,而让中国人通过自己熟悉的民歌了解西方的管弦乐。”身为学院派作曲家的鲍元恺,他在研究世界音乐发展史的同时,对华夏音乐的未来则倾注了更多的心血。强烈的民族责任感,使他愈来愈觉时间的紧迫:中国音乐近百年“洋为中用”的历史已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将是“中为洋用”的世纪回程!

中西融会,雅俗共赏,时空结合。鲍元恺拉开了跨世纪音乐工程——《中国风》的首篇——《炎黄风情——中国民歌主题24首管弦乐曲》音乐会的序幕!

1991年10月,无津乐团在津首次获得极大成功!在近两个小时的演出时间里,24首民歌精品通过交响音乐的诠释与渲染,呈现听众的是一幅幅绚丽斑斓的华夏民俗画卷。

  犹如高雅音乐低谷中拔地而起的钻天杨,《中国风》在高难音乐最不景气的时期却迅疾驰名乐坛,成为八十年代以来拥有听众最多的中国管弦乐作品。许多知名人士打来贺电,写来贺辞。其中有中国音协主席李焕之题词:民族乐歌传神韵,画意诗情动人心。著名音乐家吴祖强先生的贺辞是:劝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


继天津乐团首演之后,海内外许多交响乐团纷纷排练出演紧步后尘!中央和地方电台电视台的频频报导与播放,使鲍元恺和他的“中国风”名扬海内外。征求演出,改编“中国风”的电传函件纷至沓来。1993年,他应邀赴美国访问讲学,题目就是他的《中国风》。94年,鲍元恺在台湾的第三届中国作曲家研讨会上更成了风云人物。台湾著名作曲家,音乐评论家阿镗先生在刊物上撰文如下:

听了鲍元恺教授的中国民歌主题管弦乐曲数首,惊喜之情有如久旱逢甘霖,急色遇美人,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令人耳朵享受、心弦震动、丰富多彩的民歌改编曲。此后,笔者敢于向朋友们大力推荐的作曲家名单中,将增加一位——鲍元恺。

中国风把东方神韵以强弩之势吹向全球

鲍元恺绘炎黄风情借神来之笔踵事增华

壮哉,鲍元恺!壮哉,中国风!


鲍元恺出生于抗日战争胜利的前一年。父亲鲍向群是位艺术奇才。他喜金石书法,四岁便为商家书写牌匾。他爱京剧,五岁操琴,艺惊京都梨园。他更善音律诗赋,习词作曲名噪一时。于是幼时的鲍元恺效其行仿其事,天文地理书画琴棋无所不及,焉然一个小“杂家”。他有素描绘画功底;他临过古碑名帖;后来又迷上了游泳摄影写对联;真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金字塔形的知识结构为他日后攀登音乐颠峰积累了丰赡的基蕴。鲍元恺在“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书香门第渡过了无忧无虑的人之初。



鲍元恺童年时住在北京。六岁是正值轰轰烈烈的和平签名运动。鲍元恺学唱歌听一遍就会,于是他被抱上宣传车当着众人的面不羞不怕地唱了不知多少遍:“王大妈要和平,要呀么要和平”。父母以对子女的特有洞察力,认定了鲍元恺的音乐天赋。他们开始了潜移默化的音乐诱导。

在鲍元恺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便投师于父亲的朋友黄进贤老师学习钢琴和视唱练耳。也是在黄老师的家中,他第一次听到了交响乐。那是舒伯特的未完成交响曲和贝多芬的“田园”。交响乐丰富的表现力和绝美的音色震撼着他幼小的心灵。至此,他才知道音乐不单单是歌唱。从此,鲍元恺迷上了交响乐。

1957年,他以超常的音乐听力和最初发表的歌曲作品考取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他如饥似渴地广听博览中外音乐名曲,他主攻长笛不到半年,便加入了多次进怀仁堂演出的红领巾管弦乐队。鲍元恺是各门功课全优的好学生。功崇惟志,业广惟勤,鲍元恺开足马力向新的目标飞奔!

1962年,鲍元恺以优异成绩顺利考取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很快,鲍元恺以他的博学多识而为师生瞩目。他先是师从苏夏教授。苏教授鼓励学生追求新音响,他提倡雅俗共赏,强调民族风格。后来鲍元恺又被转到江定仙教授的高材生班。江教授是著名音乐家黄自先生的弟子,教育教学清晰严谨,板眼分明,强调古典传统,恰好与苏教授形成一放一收的两种风格。“先放后收”的完善教育使鲍元恺受益匪浅,至今常念恩师之情。

正当鲍元恺踌躇满志,只待毕业后在乐坛大显身手的时候,那一场令人无奈的“文革”险些断送他的锦绣前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鲍元恺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五一六分子”。从1968年3月到1973年4月整整被关押了五年半!


鲍元恺到文革中关押他的位于天津津南区的原北京军区某农场故地重游。中央音乐学院、中国戏曲学校和北京芭蕾舞学校的66、67届毕业生大部分都在这里度过难忘的五年光景。男生编为8连,在葛沽新城九道沟。女生编为11连,在官港水库。


  他挨过打。但心痛胜过伤痛,因为那些冲动的年青人是带着强烈的“阶级仇恨”抡起皮带的。他受过侮辱挨过骂。但真正使他感到羞辱的是有几千年文明史的炎黄子孙为什么要“煮豆燃豆萁”?!无休止的逼供,丧心病狂地轮番“轰炸”,使他喊无声哭无泪,心中愤懑无处宣泄,他麻木了,倦怠了。心海中天水相连茫茫无涯;梦幻里浮光掠影空空如也。暗夜,他下意识地碰响了那以听“最高指示”为名自己动手组装的三管收音机。从东方异域传来一阵轻柔典雅的古典乐曲,像从天外而来的仙乐,通过同室看守听不见的耳叩击着他孤独苦痛的心房。从此每一个万籁俱静的深夜,鲍元恺就身在禁闭室而心系那赋予他新生命的音乐之舟。

有个酷爱音乐而“敌我界限不清”的重庆小兵,花13元从市里买来一把旧吉它,不无炫耀地对鲍元恺说:“你不能出屋,我教你弹吉它解闷吧”!鲍元恺大喜过望且受宠若惊。谁知刚拜小兵为师三天,便师徒换位,小兵口服心服地当了徒弟。十几年后,人民音乐出版社印数过百万的《西班牙吉他演奏教程》,就是鲍元恺在禁闭室为这位徒弟编写的教材。



  五年间的故事就像天上的星星,颗颗冰冷冷凉飕飕的,但那闪烁的银辉却令人终生难忘。

  1973年10月,鲍元恺终于开始了人生的崭新乐章。他执教于天津音乐学院。虽未指天誓日,但从他全方位的音乐活动中,无不表现出那勃勃的壮志雄心。

  蚕,不知咀嚼了多少苦涩的桑叶,才吐出甜甜的情丝。

  80年代,他以完全不同的音乐风格创作的童声合唱套曲《景颇童谣》、交响诗《献给建设者》、抒情组歌《海之梦》、歌曲《爱的珠穆朗玛》连续获得l—4届鲁迅文艺奖,全国第五届音乐作品奖和建国40周年全国广播歌曲奖。

  从教廿年,鲍元恺以他精辟独到的教学理论和实践,于91年破格晋升为教授,并首批享受国务院批准的特殊津贴。“要当音乐家,先做发烧友”,这是他常对弟子们的训教。“以克服心理障碍为起点,以音乐创作实践为主线,以开发创造潜能为宗旨”的教育教学思想,使他的教苑桃李芬芳。60多名学生不负师教,天南地北捷报频传,足见名师出高徒矣!

然而,1993年曾是鲍元恺惴惴惶惶的一年。三年前,鲍元恺的同窗挚友施光南然壮志未酬身先去,时年49岁,实在令人切切伤情。此后又有鲍元恺的同行、朋友魏力和屈文中在49岁时相继殁离红尘。而自己父亲仙逝之年也是49岁!这一年他想到过去,想到未来,也想到自己事业的艰难。其实,他满可以带几个私人学生或接受来自各方的应约创作以解窘困,但又怎能放下这倾心倾血的“中国风”!况《中国风》的第二部、第三部腹稿告竣,只待“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而最让他伤神的是截止到目前,无论在家里还是在音乐学院他还没有自己的一方创作空间。

不过他很乐观。“生命从五十岁开始”,对自己他坚信不疑。从他13岁发表第一首歌曲《登山》开始到跨世纪音乐工程《中国风》的飞出国门走向世界,37个寒来暑往从未止步。他就像一条奔腾的江河,带着欢乐与不息的精神,迎接着雷霆与阳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人逸士理喻不了他的执著;“所欲不求大,得欢常有余”的由命听天者更是琢磨不透他的胸怀。在他黝黑的皮肤下,涌动的常常是不安分的激情与热血;六百度的近视镜,遮不住那智慧与倔犟的男子汉锋芒。

1994年鲍元恺将走向新的辉煌。全年活动安排爆满,重点是筹备《中国风》在深圳、香港、台北的演出和准备第二套、第三套曲目的创作。

鲍元恺,与时俱进是你不懈的追求。那么就借你的一束瀚墨作为本文的结束吧!

植根民族音乐之土,跻身世界艺术之林。

鲍元恺,祝你音乐之树常盛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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