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里隐藏的暴力美学
张子飘的作品最近一次面对公众是在明珠美术馆“以花之名”的展览上。两张中型尺寸的作品和一张大画，组合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空间，自由的笔触划过，情绪隐然在鲜明且饱和的色彩之间，群青、白色、橙色、朱色、绿色，色彩与空间的纵横交错，会让人忘了绘画的主题，而不由自主驻足。这三件作品名为《百合02》、《百合05》和《马蹄莲02》，是张子飘在2020年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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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她从芝加哥艺术学院绘画专业毕业只有五年。张子飘已经成功举办了五次个人展览。作为知名画廊空白空间的代理艺术家，她每一次的新作品发布，都会受到艺术机构的邀请和藏家的关注。对于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女孩来说，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工作，工作结果还得到诸多肯定，着实令人羡慕。
张子飘个展“春光乍泄”现场
空白空间，2020年7月18日-9月6日
Installation view, ZHANG Zipiao Blooming
WHITE SPACE BEIJING, July 18 - September 6, 2020
“如果没有艺术，我不知道自己的价值。突然艺术给你一切，会特别珍惜。”这是张子飘对Madame Figaro袒露的心声。每天清晨八点半，她会带着心爱的小狗木木一起出现在工作室，开始一天的工作。下午三四点结束工作，带木木回家，健身，晚餐，看一会儿电影，十点半准时休息。现在每一天的生活，似乎与艺术融为一体了。张子飘喜欢这节奏。
“不是我选择了艺术，是艺术选择了我。”这句话用来描述张子飘成为艺术家的经历，再贴切不过。1993年出生在北京的张子飘，从小见惯了艺术家父亲忙于画画，她反而不想碰艺术，选择了学钢琴。直到初中读了寄宿学校，怕琴声影响同学，才试着拿起了画笔。高中时，她开始接受系统的艺术基础训练，之后去美国的马里兰艺术学院读大一，又转到芝加哥艺术学院读大二，大学时期把艺术的各个门类都尝试了一遍。结果就是张子飘迅速发现，自己最喜欢和擅长的，还是画画。
张子飘在工作室，2020
ZHANG Zipiao at studio, 2020
“我从小试图逃避艺术，上大学是觉得这个专业轻松。直到毕业以后，我慢慢进入角色，在艺术中可以发现自我，想躲也躲不掉。”如今已经适应艺术家使命的张子飘回看自己的一路成长，不由调侃起来。她性格直率，快言快语，完全不在乎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个性。尤其聊起为什么迷恋绘画，她最不吝分享。Madame Figaro就请张子飘来分享她是如何看创作，看生活。
Madame Figaro :你只用五年就实现了从艺术毕业生到职业艺术家的转变，这个过程中，你遇到最挑战的事是什么？
张子飘：挑战的事是绘画本身的进步。2018年在空白空间做第一个展览时，我还很年轻。那阵子我正遇到人生中重塑我的事情。第一个展览像日记一样，记录我的感情、我的关系。这一切对我都是巨大的塑造。那个时期的作品，更多是情绪的宣泄、记录。
塑料袋 Plastic Bag, 2017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60×140 cm
张子飘个展“极度湿润！”现场
空白空间，2018年5月12日-6月20日
Installation view, ZHANG Zipiao The Ultimate Moist!
WHITE SPACE BEIJING, Beijing, May 12 - June 20, 2018
之后在香港的展览，我画了果实被切开。红色果肉里有暴力和脆弱的两面。暴力凶残和脆弱在我看来是一体的。当你的本体完全赤裸暴露在空气中，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伤害。这种危险和不确定性，充斥在我的画面中。就像走钢丝一样，在临界点上，在不平衡中保持平衡感。近些年，我画了和人体结构相似的内脏，疫情期间自然开始画植物。
大家能看到我的画在变化，是和情绪的变动、对生命认知的理解和自我成长有关。随着我不断地推进绘画，对层次，颜色，结构，这些绘画元素的掌握也在进步。我关注绘画语言、技巧，并不是希望它匠气，是不断在练习不断在提高。掌握绘画语言不是那么容易的。艺术家心里抽象的观点能不能通过图像传达给观众，全靠画面本身。我要求自己的作品得有生活，有绘画语言，有情绪。因为绘画是非常综合的东西。
鲜肉伙伴 Meat Mate, 2018,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39.5×175.5 cm
Madame Figaro: 可以再解释一下你所说的“绘画本身”具体包括什么？
张子飘：就是绘画语言不断强化。我很幸运，找到了自己的绘画语言。之前在美国是学习借鉴别人的绘画语言，没有自己的系统。我用了四五年建立和完善绘画语言，也是一种改变。外行人看作品会注重故事，注重艺术家的情绪。实际上，情绪只是一个触发点，让我想去画画。当我开始画画，情绪就变得不是主导了。
绘画语言是如何表现层次、图像选择、画面结构、笔触，色彩。这些放在一起可以一千种排列方式，怎么恰好有一种排列和自己结合到一起？我是直觉绘画的人，直觉加不断练习。油画的干的速度慢，我的画层次特别多。为了更有效率地画画，一旦开始画，我会一起画两张。不断练习就是每天画画。灵感非常重要，可不是坐着空等出来的，是在不断练习里才能有。画面会引领你到最后的终点。
Position 04, 2019,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72×140 cm
Madame Figaro：许多和你同时代的中国艺术家，都选择了更新的媒介，你为什么坚定地选择绘画呢？
张子飘：绘画依旧是我热衷的。潮流或许会随着时间被遗忘，要追寻自己内心最想要的东西。绘画也有潮流，像是“后网络潮流”。如果只是为了追热门题材，潮流就太容易被替代了。我的绘画不是写实的具象，也不是线条的抽象。从具象中开始，由于想象力和笔触，会有一些表现主义。我的特点就是能画，画面真诚，对生命体验的强烈感。艺术最重要是给人共鸣感。生，死，爱，情感问题是所有人都会面对的。在某种程度上，会激发、引起大家的共感。
Spank Me, 2018,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39.5×172 cm
Madame Figaro: 你绘画过程中没有草稿也不看图片，支撑着你完成一幅作品的能量来自哪里？
张子飘：我可能是先看到一张图片，或是脑子里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我喜欢根据自己已画的画面做反应。我的画面会在某个时间点上，引导我到最后一步。有一种冥冥中，我和画联结，被引导的感觉。我讨厌循规蹈矩，所以不太会照着稿子画。在画之前，我知道自己大概要画什么。给自己空间去发挥，想象力非常重要。你是什么人，画就是什么样。顺着思路一切就能滚动起来了。
Madame Figaro :你最欣赏的艺术家是Francis Bacon吗？
张子飘：是的。他的画功和背后的灵魂、思想太让人膜拜了。还有做蜘蛛的Louise Bourgeois。我喜欢从自身出发，表达自身情感，用灵魂创作的艺术品。看这样的作品像是和创作者在平行时空里对话。
Meat Mate 2, 2020,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60×200 cm
Madame Figaro：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张子飘：《美国往事》，这部电影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我喜欢事物的多面性。我会用暴力的笔触，表达脆弱的主题。就因为花是美的，我才故意要用暴力的色彩和有张力的笔触去表达它。我画了人体，你不知道他们在拥抱，还是在扭打。我喜欢用临界点的状态给人冲击和思考。
春光乍泄，空白空间，北京，2020
Exhibition view of Blooming, ZHANG Zipiao,
WHITE SPACE BEIJING,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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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颗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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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飘、空白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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