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业文明的波浪模型看中国的大战略
本文首发于2015年9月5日,为使读者更好理解“工业文明波浪模型”,特回顾。
很多历史学家直到今天依然在错误的“李约瑟难题”思想指导下追寻为什么中国没有在清代甚至宋代就发生工业革命。但如果深入理解了《生态社会人口论》建立的工业文明波浪模型,就会知道这种讨论完全没有意义,就如同讨论波浪还远未到达岸边之前为什么岸上不会被打湿一样不合逻辑。
在今天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我们不应仅仅是纪念这一场胜利,而应当从更深远的历史角度看待日本的经验教训,和我们自己应当做什么。
中国目前面临的空前历史机会
工业文明的波浪模型是指工业文明是以一种波浪的方式从先实现工业革命的国家向附近的国家传播,像波浪一样一个接一个带动其他国家完成工业革命。由于地球特殊的地理环境,这种本来应当是从一个中心向四周传播的波浪,形成了大致从地中海东部开始,由东向西的传播过程。从最早的古希腊文明,意大利文艺复兴,西班牙和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苏联、美国、日本、东南亚......现在传递到中国。这个波浪甚至具有相当规律和奇异的地理特征,就是沿着北纬40度线和北回归线构成的文明带从东向西传递。中国事实上接受了多个方向来的工业文明波浪影响。一个是从苏联传递过来,另一个是从美国、日本和东南亚传播过来。
人们常说历史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工业文明的波浪模型清楚地揭示了工业文明历史的必然性所在。当它的波浪没有到达中国时,完全不应有任何奢望。但它这个波浪来到时,想躲过都很难。看看今天中国周边的国家,除了朝鲜这样稀有的国家外,有几个不是处在工业文明的黄金时期呢?
在整个工业文明波浪的传递过程中,每一个国家都会面对工业革命一定历史时期的机会。有些国家对机会把握得很好,在工业文明波浪传到自己国家时达到了很高的跨度。例如古希腊、英国、德国和美国就是典型的案例。而有些国家只是借机通过贸易或工业等发了一些财,工业文明波浪的高峰传走之后,一切即归于平静。例如西班牙和葡萄牙,曾经是坐在一起瓜分整个地球的两大国际巨头,而今却沦落为“欧猪五国”成员(是国际债券分析家、学者和国际经济界媒体对欧洲五个主权债券信用评级较低的经济体的贬称。这个称呼涵盖葡萄牙、意大利、爱尔兰、希腊、西班牙。他们几乎全都曾是工业文明波峰之巅的历史明星)。在这一点上,又有各个国家自己的偶然性和主观意志作用的力量存在。
今天,中国正处于工业文明波浪进程的波峰之巅,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会对中国总共只有几十年时间。我们该如何把握好这个历史机遇?如何能够将工业文明的波峰推升到更高的高度,使自己相比过去有一个更大的文明跨度?如何使自己抓住未来持续的历史机遇,从而使自己能够走得更为长久?这些不仅仅是少数学者精英应当考虑的问题,而且应当成为整个民族考虑的问题。但事实上,连中国的精英学者们都还未对这个问题得到最清醒的意识。
中国学术界过去太过于受到“李约瑟难题”的影响,纠缠于中国历史上宋朝、清朝等为什么没能产生工业革命的“吃后悔药”过程之中。如果明白了工业革命的波浪模型理论,对这个问题就会完全释然了。那个时候工业文明的波浪离中国远着呢!根本就不可能全面继承古希腊文明成果,也不可能明白当时应有的完成科学革命的历史使命,怎么可能产生工业革命呢?甚至于在受了上百年科学文明的熏陶之后的今天,中国人对于什么是科学?应该用什么样的科学精神解决问题理解清楚了吗?似乎还没有。如果今天在受了上百年科学洗礼之后的中国人都依然没完全明白,能指望宋朝和清朝的中国人明白吗?
日本存在“失去的20年”吗?
日本是处在承接美国之后的第一个波浪的位置上,是亚洲最先发达起来的国家。日本从明治维新时期开始,就一直是在极力地主动想利用工业文明的机遇,以至于在各个时期存在走火入魔的极端行为。这使它的经验教训具有更多的内涵。日本成功地跻身发达国家之列,同时却因战争罪行成为至今世界上罕有的“不正常”国家。相比之下,与日本同属二战轴心国的意大利和德国却早已经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
日本投降签字那一刻
今天人们普遍存在的一个看法是,过去20多年是日本“失去的20年”。这个说法似乎有理,仔细想来却是让人很疑惑的。所谓“失去”,要么是指已经得到的东西丢掉了;要么是指本来有可能得到的东西,但却没有能够得到。那么所谓日本“失去的20年”是在什么意义上来理解呢?
是他们本来就有的东西丢失了吗?2014年,日本人均GDP是38491,与英国几乎一样,是美国的72%。如果日本不失去20年,其人均GDP应该在什么水平呢?就算达到与美国一样,就是在目前水平上增加38%。说小也不算小,说大也算不大。难道这就是日本20年失去的东西吗?并且,凭什么认为日本与美国人均GDP一样就是天经地义属于日本的东西呢?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这些东西的确是日本原来有可能获得的,但却没有能够得到,原因何在?也就是说,假设日本可以得到与美国一样的人均GDP,甚至更高的,超过美国1倍的人均GDP是否有可能?如果可能的话如何做才可能达到?尽管这种讨论仅仅是一种历史的假设,并且单单从人均GDP角度讨论问题可能是有偏狭的,但这样的讨论对于中国来说却是极有价值的。因为中国当前正好处于20年前的日本所处的阶段。
工业文明的波浪只能从高向低传播
自然界波浪的传播是从波峰向波谷传递,工业文明历史的波浪传播也是如此,这就是顺势而为。一个处于波峰的国家利用自己的资金、技术和金融等优势向处于波谷的落后国家和地区开拓,会比反过来去与前一个波峰要容易得多,这是顺势而为。虽然前一个波峰的国家已经失去黄金岁月,但他们还是会具有相当大资金、产品技术和金融优势。但日本在面对自己最重大战略机遇期时,却选择了太多逆势而为的国家战略。
20世纪80年代初,日本是处于与中国当前非常相似的情况。与处于第一位的美国经济总量开始非常接近,产品技术逐步迈入国际先进行列。日本当时信心满满,推出大量为进入国际领导者行列的计划:
每个城镇,甚至村庄都要创建出自己国际名牌。
震惊世界,并在全球几乎所有主要国家地区掀起不同跟随狂潮的第五代计算机计划。
......
今天我们都认为广场协议阻止了日本发展的势头,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为什么西方国家要不惜一切地阻止日本呢?先发达国家不希望后发达国家超起自己是当然存在的外部因素,但日本自己在最关键时刻缺乏清楚的,符合历史规律的发展战略却是根本所在。
在20世纪80年代随着日本产品技术的发展,面临着如何开拓更大发展空间的问题。把眼光放在什么方向呢?日本是把眼光放在自己曾跟随着前一个工业文明波峰的美国身上,这引起了与美国之间持续不断的贸易战,尤其是汽车、内存芯片等尖端科技产品领域,一次又一次的贸易战让美国人最终失去了耐心。
今天很多人认为新工业化国家的崛起必然面对与前发达国家失控的竞争,这并非没有道理,但却并非历史的必然。但是,如果我们改变一下思路,日本当时是否有可能采取正确的策略,从而有效延续自己发展的动能呢?
日本错失的向西发展历史机会
20多年前,当日本经济开始接近世界第一的位置时,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不久。当时的中国与今天完全不同,如果日本要想来领导和整合中国,以当时的实际状况来说,中国对此会是求之不得的心态。
在与日本建交时,虽然中国放弃了战争赔款,但并不是完全不考虑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双方最终可接受的变相解决方法,日本从1979年开始的近30年间为中国提供了大约32000亿日元(约合300亿美元)的ODA日元贷款。在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之初的相当长时期里,ODA日元贷款占到中国基础设施建设相当大的比例,甚至在1984年达到一半左右的程度。日本高度发达的家电产品让中国人羡慕不已,在非常长的时期内都以家里能够放上日本原装品牌的家电而倍感荣耀。电视上和电影上的日本文化形象阿童木、真由美、渡秋、阿信、排球女将、山口百惠.......个个深入人心。当时的日本在中国人心目中,是处在只能仰望的位置......而此时从中国角度来看的中日关系完全处于蜜月状态。中国媒体上一提到中日关系,强调的全是 “自古以来就是一衣带水、唇齿相依的邻邦”“中日两国人民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甜美声音,与今日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当年日本的文化形象
设想一下,如果日本在这个最佳历史时机明白自己未来发展的最重大方向和机遇是在其西边的中国,抓住这个最佳的历史时期解决与中国的历史问题,那个时候一个很简单的行为就足以让中国和整个亚洲彻底忘记与日本的仇恨。对比一下德国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就足以理解日本错失的历史机会有多么重大。德国伟大的政治家勃兰特在波兰无名烈士墓前一跪,让整个欧洲一下就完全化解了两次世界大战的血海深仇。跪下的是勃兰特,但他却让整个德国很快重新站了起来,并在今天成为欧共体的领导者。
为什么勃兰特的行动能够如此成功呢?那是因为二战之后所有欧洲国家都太疲惫了,都想赶紧能找到台阶下,能有和平的机会恢复元气,发展自己。勃兰特能抓住历史的机会给整个欧洲一个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大台阶,不仅整个欧洲,而且全世界也就全都赶紧顺着这个大台阶下去了。
如果我们设想一下,当时能有一个具有长远战略眼光的日本政治家在南京雨花台或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上一个花圈并跪下,所有中日之间,甚至日本与整个亚洲之间的历史问题很可能全都一笔勾销了。那个时候这样的行为之所以有成功的巨大可能,是因为整个中国和亚洲都急切地需要日本的产品技术和资金。但是,日本需要主动给中国一个台阶,让中国和整个亚洲把包袱放下。这个台阶不仅要足够,而且要有非常好的历史时机配合。
勃兰特一跪泯恩仇
在今天,日本政府领导人还有可能再如此轻易地解决历史问题吗?情况完全不同了。关键原因在于今天的中国和亚洲虽然还是需要日本,但已经不是那么迫切地需要了。历史的机遇一旦错失,几乎就意味着永远失去。
如果当时日本抓住时机永久性地解决历史问题,并且领头来整合整个亚洲的经济,美国并不会马上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而整个亚洲也会对日本感恩戴德,都会想着借机“傍一下日本这个大款”。待日本避开美国锋芒,与整个亚洲合为一体,东京就会是整个亚洲的金融中心,以东京作为央行所在地成立亚元,即使不能像以法兰克福作为央行所在地成立欧元一样顺理成章,至少也是有极大可能性的。就算美国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不舒服,只要不时安慰一下,不让美国太过难受,也适时让渡一些利益,美国也很可能就“只好如此”地将就下去,而不至于闹翻了。如果情况是这样,将不会有广场协议,日本再发展20年之后的今天情况会是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
因为德国有效抓住了关键的时机解决了历史问题,并在其后成为欧盟的实际领导者,即使面对大量新兴市场对手的竞争,德国依然保持了长久的经济竞争能力。虽然德国人口为8500多万,低于日本的1.27亿,但依托于整个欧盟的广大腹地,为德国经济保持活力提供了有效支撑。15年前,德国与日本经济情况相似,但15年来,德国出口一直保持良好增长,日本却举步为艰。2000-2012年间,德国对欧盟的出口增长占到其总出口增长的60%。而中国市场占到日本同期出口增长的三分之一。中国市场对日本如此重要,却因历史问题最终不得不受到影响。
德日对华出口贸易对比
近年来,德国对中国出口也一路高歌猛进,而日本对华出口却处于停滞和波动状态。2014年德国的外贸出口总额达11336亿欧元(约合人民币80277.02亿元),较上一年提高3.7%,并再次创下最高纪录。其贸易顺差也位居全球首位,且远超排名第二、第三的中国和沙特,达到了217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5361.86亿元)。
仅仅就是20多年时间,已经是沧桑巨变,一切情况都已经恍如隔世。中国充分地用足了这20多年的发展机遇,2010年几乎是一飞冲天地在经济总量上取代了日本的地位,并在短短5年之后超过日本1倍。
从日本的教训之中,我们可以理解到今日中国尽量避开东边的锋芒,将眼光向西的“一带一路”战略英明之处。但这是否就足够呢?
工业文明的本质是科学文明
中国具体的情况当然与日本不同,中国没有日本那样的历史包袱,但中国也有自己需要解决的众多难题。如何充分地利用好未来可能也就10年、最多20年的关键历史机遇,将完全决定中国未来100年、甚至几百年时间的国运。
当我们谈论文明“复兴”时,首先必须清楚一个问题:复兴的根本标志到底是什么?人们常会很容易把一个国家的经济、政治或军事等兴旺发达等同于“崛起”,这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却是不能抓住要害的。今天世界上有很多国家仅靠石油等资源就成为最富裕国家,但很少会认为通过这些方式富裕的国家能被称为一种文明的“崛起”。只有工业文明波浪传播到的顶峰才能真正成为一种文明的崛起。我们在《生态社会人口论》一书中阐明了,工业文明的本质是科学文明。只有科学文明和以科学文明为基础的经济和社会发达,才能被称为是文明的“崛起”。回顾历史上一个接一个崛起的大国,只有最充分依靠科学革命崛起的英国、德国和美国具有最长久的生命力。尤其英国真正完成了近代科学革命,并且第一个实现了工业革命,是近代工业文明波浪传播过程中文明跨度相对最大的一个。而如果仅仅是承接前一个工业革命的波浪,未能在科学文明上有足够跨度的国家,即使通过贸易甚至工业等渠道暴富,但发展后劲明显欠缺。完成这种科学文明的跨越绝非仅靠某几个天才的发现或发明,它应成为整个国家和民族,尤其是其精英们超越上一个工业文明波峰共同理想支撑下的结果。
古希腊文明是在古埃及文明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当时的古希腊智者们普遍想法是在古埃及文化基础上创造出一种最理想的知识,这使他们实现了原始科学诞生的伟大文明跨越。古希腊人创造的数学和逻辑成为今天整个科学大厦的基石。
文艺复兴最初兴起是在意大利,但是:
意大利的伟大智者达芬奇晚年去了法国。
发明无线电的意大利人马可尼在本国找不到知音,最后去了英国创业成功。马克尼公司尽管已成过去,但在相当长时期内却是影响世界的电信巨头。马克尼也因此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金。
杜黑的《控空权》是影响至今的战略名著,在其本国意大利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影响,却在美国找到大批拥护者;而写下《国富论》的亚当 斯密在英国获得所有政商贵族的一致尊重。
意大利因得文艺复兴风气之先,首先开启了近代欧洲复兴和科学文明、工业文明的进程,但自己却漫不经心地错失一个又一个重大的历史机遇。为什么?
哈雷并不是在牛顿力学建立之后发现了哈雷彗星,而是他发现哈雷彗星的周期运行规律后请求牛顿计算出它的轨道,由此促使牛顿写下历史性的巨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坐在苹果树下以科学的方法苦苦思考宇宙和人类社会规律的远远不止是牛顿一个人。但是,本来是意大利人伽俐略通过在古希腊数学和逻辑基础上引入实验方法开启了现代科学之门,并被公认为现代科学之父,他个人的结局竟然是因为他的科学理论而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判处终生监禁。
英国的瓦特在接到俄国高薪职位后被英国人极力挽留下来。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而不是俄国,难道仅仅是瓦特这一念之间的个人职业选择造成的历史轨迹巨变吗?整个英国的科学革命和工业革命并不是某一个人,甚至都不是某一群人可以做出的事业,这是整个英国的国家和民族大批精英们共同的理念和追求带来的结果。
今天的英国尽管早已逐步远离了工业文明波浪的巅峰,昔日“日不落帝国”的耀眼光辉已难觅踪迹,但她却在每一个重要历史关头都大致上能做出符合自己历史地位的正确选择,从而在今天还是保持了自己在世界上一定的地位。
如果仅仅看现在的美国,可能会觉得高不可攀。但如果与古希腊和英国科学革命的文明跨度相比,他们在英国文明基础之上真正实现文明级别跨越的东西有多少呢?近代英国科学革命之后依然存在的最深刻的科学问题美国文明并没有去解决,也没想到要去解决,甚至偏离科学精髓地加强了这些问题。
古希腊人是完全不相信人的感觉的,这是古希腊文明最基本的观念。正是在此观念基础上,古希腊文明发明了超越人类感觉的数学和逻辑。近代科学革命引入了实验,通过测量仪器回避了人的感觉。牛顿以测量仪器的误差能够无限减少,可以忽略不计,从而附和了古希腊文明对人的极端不信任。但海森堡测不准原理的出现将牛顿忽略掉的科学大厦最深刻基石处的一个漏洞重新被展现出来。原来不仅人的感官不是绝对可靠,即使最严格的科学测量过程也必然是有误差的,那么科学如何在有误差的测量基础上获得对世界可靠的认识呢?这个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西方文明可以理解的范围。许多像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这样有最深刻洞见的西方历史学家和智者将目光锁定中国,期待具有完全不同思维方式的中国人可以解决西方文明最疑难的问题,但中国人真正理解这种历史的期待了吗?西方文明的期待本身远远不能成为虚荣心满足的依据。
伽利略用斜面小球实验来证明他的落体定律被认为开创了近代科学实验方法的先河
美国文明时期,开国的政治家们把民主、自由和人权当作不证自明的公理。毫无疑问,这些人类理想带领美国人获得了辉煌的成就,但他们可能不会想到,这样做的同时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古希腊文明最基本观念的反面:将社会的真理建立在了人的感觉基础之上。这个跳跃是如何实现的?不证,但却未能自明。古希腊文明正是在完全否定人类感官和直觉基础上创造了科学,通过科学的推理等工具,从而使人类可以发现远远超过直觉,甚至是发现者自己最初顽固直觉观念的结果。这是科学可以获得大量伟大发明和发现的强大能力所在。但是美国文明最值得炫耀的价值观,同时也潜藏着巨大的软胁。人类感觉和直觉的弊病不仅没有被解决,甚至是被神圣化,由此也就不难理解很多被统计数据包装的理论,不过是对社会上人们普遍直觉的附合,它们永远无法被证伪。某些情况下的民主和自由可以使人类的创造力获得极大释放,而在人类错误和偏见被神圣化时,导致灾难性的后果也屡见不鲜。
美国宪法制定之时场景
日本曾经有这个历史机会超越这一切,但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做这些事情。历史不会是碰运气,一个民族的历史机遇同样只垂青于有准备的头脑。
100年后,人们或许会发出“为什么美国没能最终超越西方文明?”的历史之问。
最初的高度决定了能走多远的长度
近代意大利的兴起始于一场“文艺复兴”运动,这场复兴直到今天依然被人们称颂。在科学和工业革命的历史上她的确是极为重要的,因为是她重新延续了工业文明源头的古希腊文明。但是,“复兴”概念的起点也就决定了她的终点,当古希腊亚里斯多德、泰勒斯、柏拉图、苏格拉底、欧几里德、色诺芬、毕达哥拉斯等智者的经典和成就被重新研习之后,事实上文艺复兴之路下一步该怎么走就没有方向了。
此后的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一个接一个都是兴高采烈地借机发一笔财,连对古希腊文明的感觉都没有了。
日本的兴起始于“脱亚入欧”的梦想。拷贝西方一切,仅改进细节。当日本走到已经无法再简单拷贝西方时,下一步该怎么走其实已经没有了方向。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癫狂的兴奋和狂想也就不难理解。
在一个国家还处于极为落后状态时,能够跟上时代步伐就已经感觉是痴人说梦。想想30年前,如果有人说中国不久就会在经济总量上赶上世界最发达国家水平,能认真看待的人会有几个?只有毛泽东在中国处于非常落后阶段时敢于提出“赶英超美”的设想,但他没能找到实现的正确方法,错误方法导致的灾难性结果,又更加打击了中国人的自信心。但是,这并不表明小富即安的眼前目标符合中国人的历史使命和地位。中国并没有轻易全盘接受西方文化,这使中国有机会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看待过去和今天的一切。百年落后挨打的屈辱历史成为中国重新崛起前巨大和沉重的投资,如果我们不能获得相应的更大收益,那也实在对不起自己曾经惨重的付出。从“崛起”“中华文明的复兴”到“中国梦”,人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词汇变化背后的涵义是什么。它反应了中国人心中理想变化的过程,但似乎还是处于迷雾状态,需要揭开最后的谜底。因为普通中国人,甚至中国的精英们似乎并没明白这背后真正意味着什么,也并未变成所有中国人,尤其中国精英们心中真正追求的理想。
中国的历史机会如何把握?
今天,当很多人谈到中国文明的复兴时,心中会是什么概念?“复兴”带有“重新回到昔日兴盛局面”之意。今日中国,要做的只是简单地重回昔日中国大唐、宋朝等时代万邦来朝的盛况吗?如果不能从全球工业文明波浪进程的视角看问题,我们将无法对中国今天的历史进程获得最精确和完善的理解。
今天的中国精英们都在考虑些什么问题呢?
历史的机遇期已经快要过去,而中国的教育界直到今天竟然还在重复“钱学森之问”。
中国的精英们能够想到如何避免被领先的国家算计,就已经算是战略大师了,所考虑的问题,考虑问题的方式,心中的目标,能够支撑中国在西方文明的基础上,将科学和工业文明的浪潮推升到什么样的高度?
无论中国人自己做出什么重大的创新和创造,往往得等待西方人肯定之后才敢认可。这几乎已经成为中国学术界的潜规则。如果中国最顶尖的学术精英们仅仅是抱着能拿几块诺贝尔奖章就能使虚荣心得到足够的满足,况且至今连这个最初级的梦想都感觉遥远无比,而没有理解到今日之中国所需要努力奋头和追求的早已经不是西方人的赞扬和鼓励,而是在全面继承科学文明的基础上,获得赞扬和鼓励西方人的资格,和对未来科学的鉴赏、判断能力。
至今知识界还陷入在“公知”“中偏左”,或者只是重释中国大量历史古纸堆的状态之中飘飘欲仙,能讲几段中国历史故事就算“百家讲坛”,重复点美国一两百年前古纸堆里的东西就自以为在对中国社会进行启蒙。这样浅薄的目标和理想能够支撑中国在未来短短的10多年、最多20年历史机遇期里实现什么样的文明跨度呢?
如同任何一个曾经经历过工业文明巅峰的国家和民族一样,这个波浪之巅不会永远停留在中国。在谈论复兴之梦某些人都还觉得太早的时候,竟然来谈这个似乎有些不太合时宜。但看看日本,甚至于只要回顾一下我们自己最近的30多年就该明白:历史的进程会远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快得多。如果我们要想繁荣得更长久,就应该去追寻能够更长久的秘密,以及这个工业文明波浪模型的深刻历史规律。
今天的中国人充分理解到自己历史的机遇和在工业文明波浪进程中可以争取到的历史使命是什么了吗?如果连讨论一下中国GDP,甚至人均GDP何时超过美国都觉得是天方夜谭,何谈在西方文明基础上创造出新的科学革命和产业革命的宏伟理想?如果没有长期充分的思考,不可能等很快中国前面再也无人可以领路时突然就能灵感迸发。如果都不知道我们要追求什么,怎么可能真正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呢?
如果我们不能抓住机遇实现更大的文明跨度,当工业文明的波峰渐渐离去之时,中国的未来与欧猪五国的命运能够不同的理由何在?甚至于能否避免中国重复从辉煌走向落后衰败的历史呢?
汪 涛
独立学者,天使投资人,多家孵化器创业导师。
曾为中兴通讯国际市场管理体系的奠基者,
现为北京数码视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国际投资总裁。
著 作:
《通播网宣言》
《即将来临的粮食世界大战》(即将出版)
《纯电动拯救世界》(即将重新出版)
《科学经济学——看见看不见的手》(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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