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摇滚们都在忙什么

遍地开花的音乐节中，一波波新奇的阵容已经谈不出新意。但中秋期间成都仙人掌音乐节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或者说眼前一红。

全红的海报上只像视力表一样罗列了文字，而红底黑字足以证明阵容的难得——崔健、黑豹、唐朝、张楚、郑钧、许巍……在众多音乐节中，这是老中国摇滚聚得很齐的一次了。虽说后面的音乐人和乐队更有风头，但这个音乐节海报的排序显然只是按照资历。

如果细数中国摇滚乐队，有一大长串名字等着提起。但现如今，凑齐6个名字，就已经足够难得一见。

更多的人，可能其实是奔着后面的名字去的：朴树、谢天笑、李志、二手玫瑰、万能青年旅店、陈粒……他们之中也有资历深厚的，但还没有深厚到中国摇滚启蒙时期，而且，他们还活跃在舞台上、活跃在新专辑里、活跃在音乐节之外的其他文化场合。

再看看海报抬头的六个名字，他们无愧「老摇滚」，他们资历足够老，他们的状态，也不再少年时。

崔 健

在这群人里面，在所有老摇滚之中，崔健仍然是最活跃的那一个。2015年底刚发行了新专辑，近年来各种跨界动作不断，说崔健的精神状态老了肯定站不住脚。

崔健老了在于，他在寻找新的能量。当年他引出中国摇滚的时候，是以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状态，那是他们那一代年轻人的创造。他自己一直在探寻新的音乐风格，而那些风格，不再专属于曾经的中国摇滚。

他在对中国摇滚做改造，无奈的是，他已经不是能决定故事最终走向的人。每个人都承认他的苦劳，但不一定认同他的功劳。中国摇滚不属于崔健，不属于谭维维，不属于他推荐过的任何一支乐队，这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即使有一天崔健选定了接班人，也得不到全票通过。

他创造中国摇滚的使命完成了，也发出了足够多继续往前的呼喊，也还在奔走呼号，像现在站在音乐节舞台上一样。但后面的历史，该年轻人写了。

黑 豹

相比之下，黑豹身上没有那么多沉重的话题，沾边的都是一些轻松八卦：和王菲的往事，和保温杯的闲谈。如果说中国有成功职业化运作的老乐队，当属黑豹，他们作为乐队一直活跃着，由乐队来选主唱——然而，后来的主唱身上，就看不到和老摇滚相关的故事了。

他们始终排在老摇滚元老级人物之列，但他们从来不是领袖，甚至有点游离。最初的中国摇滚是带着反抗批判意味的，但黑豹的那部分光彩都被窦唯带走了。如果摇滚在中国能成为主流，那主流乐坛肯定有黑豹的一席之地；而现在的状态下，黑豹的处境有点像在夹缝中生长。

难得的是，他们一直都在；难免的是，他们足够老了。

唐 朝

唐朝在很多人心中的地位，应该排在黑豹之前。但论身价，肯定比不过黑豹。

痛失张炬，告别老五，后来的唐朝只剩下丁武一个灵魂人物。如果不是选秀节目之类的场合让人们一遍遍回忆起《梦回唐朝》，唐朝乐队也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在丁武身上，老字来得更明显，因为他2016年中秋的车祸现场，因为他在年少成名的地方跌了跤。但丁武的生活状态，代表了大多数老摇滚人的生活状态。当他们在歌手节目现场一一亮相时，我们感受不到意气风发，只感受到意气风发的召唤。他们的心态永远值得年轻的心去追随，但他们的状态，只能用来追忆，谈新的故事，谈不出来。

张 楚

在西安摇滚三杰之中，张楚的现状是最差的那个。但如果排海报，肯定把他排在前面，因为魔岩三杰，因为中国摇滚曾经的辉煌是由他来见证的。

而他现在只属于自己。2006-2011年，张楚在树音乐，树音乐的老板姜树是张楚的铁杆粉丝，但最终因为张楚的消极态度让双方不欢而散。姜树说，「（张楚）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了好几次新专辑一定会出来，结果还是没有」。

到现在当年承诺的新专辑也没出来。2016年张楚在StreetVoice下面发行了EP《不在绳子上的珍珠》，这并不是当初的承诺。

张楚不能再代表什么，他只能代表一种远去的、私人的审美，他早不再适合唱《姐姐》那些老歌，希望你能喜欢他唱新歌，而和中国摇滚无关。

郑 钧 

钧的站位，处在大部分老摇滚人和汪峰的中点上。他可以说在大众领域内都是成功圆满的，但他还不能成为中国的rockstar。他至今还在从事非常有头脸的音乐工作，但对于音乐新浪潮的翻滚，并不具备多少搅动能力。

人们曾经在郑钧身上寄托摇滚中兴的希望，然后只是一场空，郑钧在当时的音乐市场之中，并不最扎眼的那一个，而是有点异类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崔健，郑钧作为音乐节的压轴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在仙人掌音乐节海报这个老摇滚语境下，郑钧只能排到这个位置。当然，在其他场景中，他完全可以作为对老摇滚最有发言权的人出现，他甚至可以拍《摇滚藏獒》来打造自己心中的rockstar。

都是作为老辈人的回忆。

许 巍

许巍，许少年。不再少年，还被当成少年。

当你心中许巍的附加意义超过许巍的音乐时，就和音乐没多少关系了。

真正的少年许巍，是和曾经愤怒的中国摇滚一脉相承的。以至于后来的转变让很多人接受不了。

而如今许巍真的从出世回到入世或者无所谓世不世了，心态已经放开到接很多商业合作了，像和高晓松《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并不符合许巍作品的水平，但适合和高晓松共享的知名度，适合许巍身上的另一种标签。这个标签写着你对自由的向往，写着永不凋零的蓝莲花，写的是一种中产阶级想象中的诗意生活态度，和老摇滚的关系，倒没那么多。

关于老摇滚，有过很多回顾，但都回顾不完整。关于这场音乐节，凑齐这么多人确实不容易，但在2010年，曾经有人凑到过更齐。

曾经有人将其称之为中国摇滚的集体谢幕。

2010年8月27日，北京，工人体育场，「怒放」摇滚演唱会集结了中国摇滚最精华的人物，阵容联结起两岸三地十三队人马，昙花一现，之后再无聚首。

那场谢幕之后，老摇滚们开启了另一个历史时期：大部分人是散场，过上在音乐节也难得一聚的清闲生活，只有崔健等少数人还在举旗，尝试继续超越时代。

还有另一个方向，从怒放演唱会那一年开始，汪峰的演唱会事业开始蒸蒸日上，他的公关团队也根据演出数据总结出了「半壁江山」的称号。「唯一一个两度进军鸟巢的内地歌手」，仅凭这一点，你不能忽视汪峰的存在。你不能忽视，音乐节同样请不来汪峰，因为他已经属于演唱会。

但也不能确认老摇滚是不是还存在。

不管是哪种，带来的都是同一个结果：世上再无老摇滚，只剩情怀空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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