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经国案：法院把律师关在门外强行开庭，你是修改了刑事诉讼法吗

本文系周筱赟与王如僧律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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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赣州明经国因抗强拆杀死拆迁人员一案，于11月16日在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下简称赣州中院)开庭审理。明经国的代理律师之一迟夙生却被法庭拒之庭外，理由竟然是“无法核实律师事务所函的真实性”。该案在其中一位代理律师缺席情况下强行开庭（明经国聘请了两位律师）。迟夙生律师表示“做律师38年，第一次没有坐到法庭的辩护席上”，引起网上舆论大哗，很多人纷纷声援迟夙生律师，声讨赣州中院。

　　明经国案发生在2017年3月17日，63岁的老农明经国将带头进行拆迁工作的副乡长用锄头击打致死，后被抓捕归案。被抓时，明经国身上披的编织袋，真是让人辛酸。当然，这位副乡长积极完成上级布置的错误决定，更是可怜。

图01

　　明经国案的背景是江西赣州当地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清理“空心房”运动。但是，“空心房”根本就不是一个法律用语，也无任何国家机关给出明确定义。赣州当地的标准主要有三点：一是根据《土地管理法》农村村民一户一宅的原则；二是该房屋是否长期闲置；三是是否存在安全隐患。

图02

图03

　　也就是说，农村村民只能一户一宅，超过部分就是空心房，只要没住人的就是空心房。凡是被认定为空心房，就必须强制拆除，而且无补偿、无条件、无理由必须拆除。可是，闲置房就能被强拆，而且不给任何补偿，那还要《物权法》干什么？公民的合法财产如何保护？那以后进一步，我家里不用的电视机，因为闲置，就可以无偿充公吗？

　　昨日（11月18日），赣州中院发布《情况说明》，又给出了新的理由：“迟夙生在没有会见被告人明经国及阅卷的情况下，开庭前临时要求参加辩护。为有效维护被告人合法权益，保障刑事诉讼活动顺利进行，合议庭未准许迟夙生参加明经国案的辩护”。

图04

　　这个理由实在是极端荒谬，毫无法律依据。因为翻遍《刑事诉讼法》，找不到辩护人“没有会见被告人及阅卷的”，法院就可以不准许辩护人出庭辩护的相关规定。同样，也找不到法院认为辩护人“不能有效维护被告人的合法权益，不能保障刑事诉讼活动顺利进行”，就无权出庭辩护的规定。能否维护被告人的合法权益，难道不是由被告人自己判断，而是由法院来判断吗？因为法院实在太爱被告人了，所以告诉被告人说：“这个律师不能有效维护你的合法权益，所以我们法院帮你把律师关在门外了。”司法史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逻辑吗？江西赣州中院，你是自行修改了《刑事诉讼法》吗？

　　至于赣州中院所指责迟夙生律师开庭前“临时”要求参加辩护，亦未违反任何法律禁止性规定。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三条第一款：“犯罪嫌疑人自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有权委托辩护人；在侦查期间，只能委托律师作为辩护人。被告人有权随时委托辩护人。”《刑事诉讼法》第四十三条规定：“在审判过程中，被告人可以拒绝辩护人继续为他辩护，也可以另行委托辩护人辩护。”

　　也就是说，在侦查阶段开始，当事人就可以委托辩护人，且有权随时委托。即使庭审中，也可以变更辩护人，更何况开庭前呢？2015年，由于毕节市政府拒绝公开4.7亿元留守儿童基金的财务报告，我将贵州省政府和毕节市政府告上法庭，全国律协行政法委员会副主任王才亮律师为我提供法律援助，我们就是在开庭前当庭提交委托材料，法庭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因为这是完全程序合法的。赣州中院就是故意刁难。

　　赣州中院的《情况说明》，显然认为明经国只委托了刘文华一个辩护人。但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二条的规定，被告人除自己行使辩护权以外，还可以委托一至二人作为辩护人。明经国或其近亲属原来只委托了刘文华律师一人作为他的辩护人，因此完全可以在开庭前再委托一人作为他的辩护人。迟夙生律师的委托书，是由明经国签字授权后，由刘文华邮寄给她的，程序上完全合法。只要在出具真实、合法的律师事务所所函、委托书、律师执业证的情况下，迟夙生律师就有权利参加庭审，为明经国提供辩护。

　　赣州中院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当庭向明经国核实委托书真实性。如果明经国不认可委托书真实性，或明确表示不再委托迟夙生律师，则照常开庭，如果明经国认可委托书真实性，则应当准许迟夙生律师出庭辩护，或经迟夙生律师申请，延期开庭。赣州中院凭什么越俎代庖，代替明经国做出决定呢？事实上，在开庭第二天11月17日的律师《会见明经国谈话记录》中，明经国认为“我对法院有意见，人家还有律师看我家没有钱，不要钱来扶贫的，你法院还不让人家进来，我是有意见的。”恰恰说明，明经国并未拒绝委托迟夙生律师。

图05

　　赣州中院宣称迟夙生律师未阅卷，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更是涉嫌抹黑律师。本案另一位律师刘文华多次会见明经国并复制了全部案卷，既然此前迟夙生律师已经获得明经国委托，她难道不能从刘文华律师处获得并阅读案卷吗？凭什么认定迟夙生律师未阅卷呢？据澎湃新闻今日（11月19日）报道，明经国案另一名辩护人刘文华告诉澎湃新闻，迟夙生律师并非没有阅卷，在迟夙生此前获得辩护委托后，他曾将电子卷宗传给迟夙生，此后二人还针对案情有过多次交流。迟夙生的微博显示，此前的10月2日，她曾前往案发现场踏查，“入户调查研究犯罪动机”。

　　即使迟夙生律师确实没有阅卷，也完全可以向法院提出延期开庭的申请。对于这种开庭时间迫近，没有足够的时间会见、阅卷的案件，为了提供有效辩护，这是正常的作法。但不论何种原因，赣州中院绝对无权剥夺律师的辩护权。而法院如此公然程序违法，这个问题比律师是否会见和阅卷更为严重。

　　近年来，律师在法院被扒裤子、遭殴打等剥夺律师辩护权的恶性事件频频出现。如果在司法机关眼中，法律如同儿戏，又如何保障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呢？

2017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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