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美丽】天津又办活体萤火虫展，你还会带孩子看么？

◇新闻117记者 邵隽

曾经，我们的记忆中都有萤火虫在黑夜中忽闪飞舞的场景。然而，当现在的人们还想再次欣赏这种美好的生灵，最为常见的方式竟然是前往城市的闹市区、公园里去观赏所谓的萤火虫展。这种展览人为地将本属于大自然的漫天荧光搬到都市人的眼前，保护萤火虫的志愿者认为，随意售卖、运输、展出、放飞萤火虫会对这一物种造成严重破坏，也会对生态环境造成影响。他们一次次致力于叫停全国各地举办的萤火虫展，但是，仍然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一商业行为。

每年都出现的萤火虫展，真有需求么

尽管今年全国各地叫停萤火虫的声音及媒体报道一直不绝，但是近日，滨海新区河滨公园塘沽欢乐王国还是以“暑假新体验零距离与萤火虫起舞”为名举办了6月30日至7月3日为期四天的滨海新区首届萤火虫展，在前期宣传中可以看到“滨海新区梦幻萤火虫展，门票免费送！震撼来袭！美的不要不要的！”“萤火虫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时隔多年，在塘沽竟能再次看到，简直是一次重温旧梦的体验”等话语，精美的文案配上网络搜集来的各式萤火虫美图，确实吸引了众多市民观展。从现场图片来看，非常火爆几乎是人挤人，哪能好好在静谧的状态下欣赏萤火虫呢？萤火虫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短暂的一辈子竟然能看到这么多人吧？

（人为萤火虫展效果图）

对此，新闻117联系到塘沽欢乐王国，对方未告知萤火虫来源及展后萤火虫去向，只是表示，此次萤火虫展是主题灯展的一部分，对外售票成人为20/35元一张，儿童是10元一张。

而记者搜索发现，这并不是天津首次公开宣传的萤火虫展。2015年，北辰区某庄园举行了天津万源龙顺度假村首届东方之夜萤火虫文化节，去年， 河西区华夏未来儿童公园内举行了天津首届萤火虫文化节，声称萤火虫文化节是从广州引进了数万只人工饲养的萤火虫。还有其他一些诸如滨江道梦幻萤火虫星空艺术展，也都长期进行售票观展活动。

记者发现，大多萤火虫展是以人们对儿时流动荧光的回忆为噱头，也有一些展览声称是科普萤火虫知识，让小朋友们更好地认识萤火虫展。然而事实却是，曾经看过萤火虫展的市民表示，有些萤火虫展是在室内将萤火虫放在玻璃罩等器皿内，生存空间狭窄，看上去一点也不美好；而即使是放生展，也不过是在一片草木中围合出一块区域用来展览。

商人以PS后的美幻图片吸引普通市民，但现实中的萤火虫展不可能达到这样的视觉效果。拥挤的人流、大量的闪光灯，加之异地运输后不适宜的地理气候，会加速萤火虫死亡。这些萤火虫用生命之光换来的，也仅仅是人们的好奇心，却并没有让人们包括孩子们真正认识到大自然的神奇。2014年4月，杭州萧山举办湘湖金沙戏水萤飞夜主题活动，在数千游客的满心期待中开始，但却没能如约上演万千萤火虫飞舞的画面。奔着萤火虫去的游客，只看到了寥寥几只萤火虫，扫兴退场，万人齐喊退票。

新闻117联系了我国“萤火虫生态线”志愿者，他们表示，近年来，萤火虫商业展览基于简易可复制效仿的操作流程，以及低廉的投入成本，此类活动的出现频率年年攀升。根据“萤火虫生态线”的调查：依据主办方的广告措辞，2016年共有74个城市主办大型萤火虫商业展览活动121场，604.4万只萤火虫被用于商业展览，数量惊人！

而今年的萤火虫展也从4月开始，自广州MAG环球魔幻世界的萤火虫商业展览引起媒体和公众的关注，来自海口的公益组织与海口林业、旅游部门共同叫停了海口的一场萤火虫展，近期成都的萤火虫展也因为来自民众的反对而取消。然而萤火虫展仍然在各地不断出现，越来越多的商业活动上开始出现萤火虫的放飞环节，甚至会以“人造萤火虫主题公园”来吸引人群。

阿里巴巴叫停网售，能阻断这条经济链吗

“萤火虫生态线”志愿者萍曦告诉记者，据统计，2016年，淘宝网店开设活体萤火虫贩卖的店铺多达96家，仅7月份销售的活体萤火虫就达17424101只。2017年的萤火虫发生季才刚开始，淘宝网店开设活体萤火虫贩卖的店铺已达49家，4月的销售量已达83010只。虽然不排除刷单的可能性，购买需求和市场规模仍然非常大。

（资料图片）

此前，在淘宝网上搜索关键字“萤火虫活体”后，会出现数百个销售页面，既有小规模的情人节礼物，也有较大规模的商业展出等。一只萤火虫的价格从2元到十几元不等，所有萤火虫都可通过快递寄送，打着“30只起顺丰包邮”、“20只起圆通包邮”、“全国一到两天可到，送货上门”等口号，还有诸如“520只888元”等多种优惠套餐，商家表示：活体萤火虫寿命7-10天，一般是装在塑胶瓶内，通过顺丰速运寄送。

淘宝网页面信息显示活体萤火虫的主要发货地为浙江、深圳、广州等地，而实际上我国卖出萤火虫最为集中的是江西宁都、海南屯昌、云南西双版纳等地。

在这些地区，“虫头”到周边村庄去收购萤火虫，每只价格0.5-1元。大的“虫头”靠这个产业每年能获利60-100万，这些萤火虫，最终被用于楼盘开盘、公园主题活动以及婚礼等各种场合，已经形成了非常完整的“活体萤火虫捕捉—收购—线上交易—线下大量批发配送—景区或公园内萤火虫放飞”产业链条。

尽管萤火虫本身并不属于国家保护动物，但是，通过快递寄送活体萤火虫，已经违反了《邮政法实施细则》第三十三条第（六）项关于禁止寄递或者在邮件内夹带“各种活的动物”的规定，属违法行为。但并没明确处罚措施。

在志愿者的不断呼吁下，阿里巴巴于今年5月24日发布了“关于野生活体萤火虫的禁售管理公告”：

敬爱的卖家：

近期，正值萤火虫观赏佳季，我们发现部分卖家存在发布、销售野生活体萤火虫的情形，由此引发各媒体、公益组织的关注与报道，淘宝网对此亦予关切。虽然萤火虫并未纳入相关保护动物名录，但过度捕捉行为也会对其种群构成生存危机，就此，淘宝制定管理措施如下：

1、将野生活体萤火虫纳入禁售商品管理范畴。若卖家发布、销售该商品，平台可依照《淘宝禁售商品管理规范》-《附件一：禁发商品及信息名录&对应违规处理》第（八）类“动植物、动植物器官及动物捕杀工具类”的相关细则予以处置。

2、2017年5月24日起，淘宝将对野生活体萤火虫相关商品信息执行排查与清理措施。请卖家务必做好事前自检自查工作，避免不必要的违规处置结果。

注：由于萤火虫人工养殖的业态不明，相关养殖证管理制度也较为地方化，淘宝网对此并无确切的审核能力。因此，若卖家声称其为人工养殖产物，淘宝网不予认可，视为野生产物处置。

禁售通知下发后，目前再次在淘宝网上搜索，与活体萤火虫相关的店铺商品已被下架。但是记者也发现，如果商家仍想购买活体萤火虫，并非没有途径，一些业已成熟的店家以人工饲养萤火虫（萤火虫放飞）培育销售中心为名开设网页，或转为微信等其他在线销售渠道。而志愿者萍曦表示：多数淘宝店所谓的“自家萤火虫养殖场”发货并不可信，目前全国已知的有许松老师和付新华教授的养殖地，但他们并没有成批量对外销售。同时，我国萤火虫人工养殖的业态不明，相关养殖证管理制度也较为地方化。这也为活体萤火虫销售继续存在留有足够空间。

媒体报道也显示，所谓的萤火虫人工养殖基地其实是一些些卖家在自家后院建一个小屋，种点草种点其他植物在里面，就对外称是养殖基地。我国第一位从事萤火虫研究的博士、华中农业大学植物科技学院副教授付新华则表示，人工繁殖的萤火虫，成本是10-20元，而野外捕捉的只要5毛钱。由于目前国内掌握萤火虫人工繁殖技术的人凤毛麟角，且人工养殖成本很高，所以市场上公开出售的萤火虫一般都是野生的。 

在天津，蓟州区可以观赏到野生萤火虫

在很多人眼中，萤火虫就是昆虫的一种，有必要进行保护么？

天津农学院昆虫学专业教师程伟霞告诉新闻117，萤火虫不是一种动物，鞘翅目下萤科昆虫通称“萤火虫”。根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中国大陆被统计发现的萤火虫有100余种，加上未被统计的约有200余种萤火虫。萤火虫理论上可以被人工饲养，此外，所有的昆虫生命都不长，展不展出都会快速死掉，成虫期只有两个星期左右的生命，被放入器皿后很难存活超过24个小时。

但程老师同时表示，萤火虫生长对于环境要求较高，是具有“指示环境”意义的昆虫。也就是说，萤火虫在哪里出现，就意味着哪里的生态环境比较好，生物多样性较为丰富。

程伟霞老师就曾带领学生在本市蓟州山区观测到野生萤火虫，她表示：在野外不仅可以看到会飞的萤火虫之光，还可以欣赏到幼虫阶段的萤火虫，它们趴在树叶上，忽闪忽闪冒着荧光，而且还可以继续生长，可以较长时间观赏。并不像有些人所认识的，萤火虫在发光之后就会死亡。

 （网络图片）

据付新华调查，目前，95%城市孩子没见过萤火虫，几乎99%以上的农村群众都认为萤火虫是害虫。付新华认为，欣赏萤火虫的美丽，应该以不破坏自然生态、生物物种为前提。以上海为例，市民可以在植物园、森林公园或城市湿地等环境里，找到野外萤火虫的身影。观赏者离开之后，包括萤火虫在内的野生动物，仍然可以安然栖居。人们努力保护这些栖息地，这也是城市与自然共存的和谐之道。

而程伟霞老师则建议：引导孩子们去认识萤火虫最好的方式还是去野外宿营，或去野外观察寻觅萤火虫。像在蓟州区，可观赏到萤火虫数量还不少。只有自己去发现萤火虫，才能真正认识自然，探寻自然，在干净静谧的原生态环境下，人对自然的认知也会更加深层次，产生敬畏之情，发现自然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