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1日一日一诗 ：袁永苹《吻》（读诗版）

吻 

袁永苹

女儿，你的名字叫小以诺

这名字出自你的基督徒父亲

据说它来自于《圣经》

是一个与上帝同行的人

那个人长命百岁。

已经快要四个月了，

你吃奶的时候已经会用小手

紧紧地抓住我的大拇指

就像是那些久别重逢的人。

那汩汩流动的乳汁

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河流。

我们拥抱时，不用太阳

自成宇宙。

今天你睡着时我读福柯：

达米安被车刑的时候

他的四肢已经被六匹马

从各个方向拉断，然而，

他还没有死。于是，

他向法官祈求

在临死之前，能够得到

在场人的一个吻：

"吻我一下吧，先生们”他哀求道。

真有人走上前去亲吻了他

他反复呼喊，向着虚空：

“上帝，可怜我吧！

耶稣，救救我吧！”

这个卑微的死刑犯痛苦地嚎着。

小以诺啊，我的女儿，

这些天里我看着你，

总是在想，那个达米安

在他临死前，为什么会要求一个吻

一个陌生人之吻？

点评

这首诗看起来似乎有一些费解。上半部分诗人写到了母爱，写一个母亲为女儿哺乳的日常情景。她写到女儿的父亲是一名基督徒，还提到了女儿名字的由来。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叙述，实际上是为了后半部分做铺垫。下半部分诗人突然提到了自己看的一本书中的一个细节：一个死刑犯被车刑的情景：“他的四肢已经被六匹马/从各个方向拉断，然而/他还没有死。”这一细节非常残酷，鲜血淋漓，似乎与上一部分的母亲为女儿哺乳的温馨场面格格不入。然后我们看到诗人引出了自己的主题——这个死刑犯居然在临死前要求一个吻。这一细节震撼人心，让我们费解，同时也让诗人迷惑甚至追问，为什么一个死刑犯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会是要一个亲吻？这与母亲为女儿哺乳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在迷惑中我们似乎隐约的感觉到这其中的联系，某种巨大的联系：母亲为女儿哺乳这是人类亲密关系的一种最高形式，是人类社会最温暖的联系，乳汁的输送就像是亲吻一样给人以生存的勇气和可能，缓解我们在世界上的焦虑和孤独。而一个死刑犯，即使最卑微的生命也需要这种缓解。我们终于明白诗人的旨意：诗人要表述的是一种爱，以各种形式存在与万有之中的爱。（亦铭）

袁永苹，1983年生于黑龙江，文学硕士，高中时代开始写诗，曾获北大未名诗歌奖、复旦在南方诗歌奖、DJS诗集奖，出版诗集《私人生活》，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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