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不靠谱”的特朗普,究竟道出了谁的心声?

2016-11-24 大卫•哈维 冯站长之家


今年最大的一只黑天鹅起飞了,“不靠谱”的特朗普入主白宫。


回顾整个竞选过程,特朗普经常“口无遮拦”乱“放炮”。他批评墨西哥移民都是“强奸犯”,称墨西哥把国民打发到美国时,给美“带来了毒品、罪案”,还异想天开地要在美墨两国边境修筑围墙并让墨西哥政府买单。

他最招人恨的言论莫过于“美应全面禁止穆斯林入境”。此言一出,举世哗然。这种言论是赤裸裸的种族仇视,不仅有违美国宣扬的人权、自由、平等,而且从政策层面无任何可操作性。

全世界都不买特朗普的账,为什么相当大一部分的美国人把票投给了这个不靠谱的哥们儿?答案就是他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近年来,美国的阶层分化越来越明显,底层民众的怨气越来越重,前有占领华尔街,后有特朗普胜选,从不同的侧面折射出底层民众与上层精英之间的矛盾和分歧越来越不可调和。

 

大卫·哈维从他的新书《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中侧面揭示了美国日益严重的阶层分化问题。

 

日益扩大的阶层鸿沟

我们只需非常简单地叙述一下财富和收入不平等的全球总趋势。自从资本主义出现以来,围绕着社会财富分配的斗争便持续不断。不同的群体为了取得对其他群体的优势而斗争,也为了对抗占主导地位的群体和阶级而斗争,力争他们认为公平合理的社会劳动成果份额,而各国、各地区和各城市的斗争结果差异很大。

财富和收入分配的斗争往往相当激烈,结果则难以预测。即使没有这种戏剧性的局势转变,阶级之间和种族民族之间的社会斗争,加上经济兴衰造成的环境波动,对分配安排也有重大影响,而世界各地的分配安排差异很大。例如北欧国家的收入和财富分配,直到现在仍远比美国平等;甚至在里根政府开始从照顾劳动者转向补贴和奖励资本之前,情况便已如此。但是,美国和瑞典都是不折不扣的资本主义国家。资本看来可以在各种分配模式下运作良好。

资本这种灵活适应复杂分配模式的能力,可以产生双重作用。性别、性、种族、民族、宗教、文化、国家和地域差异随处明显可见,地位、技术、才能、价值观,以及对成就的重视和仰慕,使个人和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中不同民族、种族、性别和宗教的社会群体获得不同的机会。这些特征与不同的就业机会和薪资水平相结合,便产生广泛的经济和政治权力差异。

 

纠结的美国人

社会对以下问题的主流看法也至关重要:什么是“公正”或“道德上可接受”的财富和收入不平等?不公正的情况可以如何纠正?

关注这种问题的,并不仅仅是劳动者。在资产阶级改良主义传统中,可怕的不幸和贫困即使不会危及公共卫生(像霍乱疫情便不会受阻于阶级界限),也会被视为所有文明社会无法接受的事。例如许多调查一再显示,多数美国人的平等观念很强,而且他们不但支持机会平等(这是右派惯常坚称支持的立场),还支持结果平等。

那么,既然美国人如此重视分配平等,为什么美国追求纠正这种不平衡分配的政治运动那么少?答案主要在于美国人普遍强烈反对国家干预。如此一来,国家便未能有效发挥它纠正所得和财富不平等的能力。

围绕着财富和收入分配的斗争,并不是唯一重要的分配斗争。目前持续中的斗争所追求的,还包括认可、尊重、法律之前的真正平等、公民权和文化与宗教自由、适当的政治代表、教育机会、工作机会,甚至是懒惰的权利。许多此类斗争是由某些群体集体发起,寻求救济或某种优势(这些群体包括女性,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社群,种族、民族或宗教上的少数,老人,工会,商会,当然还有希望捍卫劳动者权益的社会和政治机构)。这些社会斗争的演变产生非常多样的结果,很多时候对财富和收入分配有附带影响。例如教育机会是否普及和平等,对未来的收入分配显然有重要影响。

 

蛋糕应该怎么分?

最近30年来,许多国家的不平等情况严重恶化。全球而言,顶层1%的收入20 年间增加了60%,顶层0.01%的收入增长幅度更大。

但是,根据其他标准,今天的世界却远比以前平等。上百万人已经脱贫。这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中国经济惊人的增长,而另外3个“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和印度)的增长也大有贡献。随着许多发展中国家的人均收入持续增加,世界各国之间的财富和收入分配不平等已显著减弱。逾两个世纪以来,财富从东方净流向西方,如今这种情况已经逆转,尤其是因为东亚已经崛起成为全球经济的重要动力来源。

近40 年来,分配情况出现两种变化:一方面是国与国之间,人均财富和收入的差距普遍缩小(在近年危机中严重受创的国家除外,例如希腊),另一方面是在几乎每一个国家内部,无论是个人或社会群体之间,收入和财富的不平等程度严重加剧。逆这种趋势而行的国家或地区极少,而且它们在全球经济中多数属落后地区(例如像不丹这样的国家,或某段时期里印度的喀拉拉邦)。只有南美某些地方,有幸因为国家的政策而缩减了社会不平等。相对于收入,测量货币财富的不平等程度困难得多。但在某些方面,货币财富比收入重要,因为它与政治权力的关系比较稳定和长久。以货币测量财富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某些资产(从艺术品到昂贵的珠宝以至房地产)的价值评估往往是一种猜测,而且经常大幅波动,就像股票的市值那样。在多数国家,货币财富分配的失衡程度看来比收入分配更严重。

 

不平等是注定的吗?

我们首先必须认清不平等的分配为何是资本运作的一个根本条件。分配不平等源自一个简单的事实:在社会和历史上,资本被构建为一个支配劳动者的阶级。如果资本要维持自身的再生产,资本与劳动力之间的收入和财富分配必须是不平等的。分配平等与资本是不相容的。某些分配不平等实际上先于资本的崛起。若想迫使劳动者为了生活而从事受薪劳动,他们对生产工具的所有权和控制权必须遭剥夺。这种分配情况先于剩余价值的产生,而且必须一直维持。资本流通和积累变得普遍之后,薪资水平必须维持在使资本有利可图的限度内。利润极大化的努力,必然涉及压低薪资或提高劳动生产力。资本之间的激烈竞争,必然导致薪资普遍遭压低,无论个别资本家意愿如何。薪资与利润之间的分配,取决于劳动力稀缺程度和阶级斗争状态。由此产生的分配情况,在地域上是不均衡的。

社会价值总产出流向资本家阶级的比例必须够大,以便成就两件事:使资本家轻松享有配得上有闲阶级的消费条件,借此激励他们;为资本家提供充裕的剩余,以维持资本的经济引擎有力、顺畅地运作和扩张。潜伏在每一名资本家心中的“浮士德难题”(个人享受与再投资之间的两难),只能靠产生和占有可观的剩余解决。资本总是必须牺牲劳动者,占有高得不成比例的剩余。这是资本维持自身再生产的唯一方法。


大卫哈维(David Harvey

纽约城市大学(CUNY)杰出人类学教授,全球作品被引用最多的人文学者。他开设的解读马克思《资本论》课程,是40多年来与学生互动产生的结果,自从2008年上传到纽约城市大学网站以来,获得了近300万人次的下载量。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