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孩子报钢琴班时,也许是替他做出了人生最失败的投资
我们的王牌专栏作家GAUCHEWOOD的文章又来了!他的文章一向新颖、犀利、深刻,今天他要说如果作为一种投资来衡量钢琴教育:华人世界在学琴上花费的时间金钱,再衡量对孩子的益处,那可能是人类史上最不成功的投资之一了;如果以时代性来看:钢琴是19世纪的技能,假如父母还以十九世纪为参照物的话,那就只能培养出十九世纪的孩子。
琴童的家长们先别忙着砸,且细细看来。
”几年前我和一对新加坡的客户夫妇在酒店大堂里等人, 正好旁边有台钢琴,那位太太随口说起她从小到大被被要求练了十几年钢琴,我们就怂恿她去弹一段。没想到这位太太皱了皱眉头,“ 我恨死钢琴了,发誓绝对不再碰。 ”
钢琴在华人社会里真是个颇为奇特的存在。孩子最初为了讨父母欢心而弹琴,等大一些就变成了和父母的各种冲突的来源,然后有些时候,他们憎恨钢琴,也许包括父母。
教育其实是一种合作投资
不管看到身边的孩子有多少半途而废,一批又一批的新家长,还是把自己的孩子变成了一批又一批的琴童。“东亚裔琴童”这个现象虽然已经被说烂了,但是我准备准备从一个比较实际,因此也带点铜臭味的角度来谈一谈,也就是作为一种投资的钢琴教育。
由于文化传统的影响,东亚后裔的家庭对孩子的教育投入很大,这当然是很好很好的。这也是为什么在美国这样的多种族社会,东亚后裔能凭借教育水平而步步提升社会和经济地位。
然而从投资的资本角度来看,孩子的教育过程却不能说是家长一方的投资,而可以看成一个家长与孩子的共同投资过程,其最终目标是为了孩子的前途。
在这个合作关系中,家长出是金钱、时间以及成年人的见识,孩子出的是时间(以及东亚文化熏陶下的特有的对家长的服从态度和无保留信任),就这点来说,来自孩子这一方的童年时间和服从度,反而是比家长的财富更重要的投资因素。把这个最宝贵的资本托付给了家长去经营,其实是个非常沉重的信托。童年时间一去不复返,所以虽然华裔家长都很愿意投入大量自己的收入和时间,但是如果由于家长的见识有限,投资判断失误,那就辜负了孩子的信任,耽误了他们前途。
学习钢琴,就是东亚裔家庭特别喜欢的投资项目,我们可以试着评估一下。
项目评估:钢琴教育的成功率
先来讲个故事吧。
薛涌是我很喜欢的作家,这些年写了不少关于教育的畅销书。有趣的是,在每本书里他都提到了她的女儿学钢琴的故事,就有点像个持续多年的专题直播。像薛涌夫妇这样的又用心又有学养的家长,孩子学琴起来应当会比较顺利吧?
在他的2009年的《一岁就上常青藤》
我们在女儿五岁时,就试图让她学弹钢琴。钢琴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乃至前后挣扎了三年,学学停停;直到八岁的时候,在一位俄国钢琴老师手里,算是终于上路。
不过,薛涌在后来的文章又提到,这位俄国钢琴老师训练得太急了,结果孩子练伤了手,停了好久。
接下来的2010年的《美国是如何培养精英的》
女儿的学琴在从四岁到十一岁这七年时间中,有三年处于中断状态。更不用说,她练琴时间大都不超过一天一小时,有时半个小时也不到。她也几乎从来不自己要求练琴,全靠父母督促。
2014年的《和女儿一起成长》
上了初中,她功课增加了。所以只能计划周末两天各弹一个小时,平时每天10分钟。但是她周末也许还能保证,平时忙起来连琴都不碰。我又跟她好好谈了一下,要求她每天至少弹个5分钟。
去年的文章:
女儿刚上高中的故事就挺说明问题。她初中的功课就已经很重,钢琴课虽然上,但练习时间非常少。她想来想去,决定为了游泳队放弃钢琴,并伤心得大哭了一场。
不管是作为作家还是家长,薛涌都是非常可敬的,但是这样杰出家长,加上好学优秀的薛小朋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可见钢琴学习成功的概率有多小。
那么,薛涌为什么要让孩子学琴呢?他是这么说的:
大多数家长的目的,恐怕还是智力开发。钢琴协调孩子的听觉、阅读和手指。五线谱本身,就比孩子五六岁时听能阅读的文字要复杂。把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号通过手指变成优美的音乐,并带入个人的感情,这大概是五六岁的孩子所能做的最复杂的事情了。
学钢琴的另外两个面是更加实实在在的:第一,培养孩子的良好的工作伦理和纪律,这是一生成功的基础。第二,传授给孩子你所珍爱的文化品味。
话虽说的不错,但是,这里面提到的技术难度、工作伦理、纪律、品味,绝大多数大人也难以做到。所以,薛涌自己也许还没意识到,他列举的这些学琴的好处,本身反而就是预示了后来学琴之路的艰难和成功之渺茫。
所以不客气地说,薛小朋友的学琴之路,实际上是个失败的教育实践。
既然薛涌十年前一开始就发现孩子对于钢琴没有那么上心,可是还是缠斗了这么久。可见他对学琴的热心其实还是有非理性的因素,未必不是受到普遍的华裔社区的心理影响。
同样是按照薛涌的说法:
蔡美儿的《虎妈战歌》里的十大标准里,孩子必须练琴,而且只能是钢琴或小提琴。
虽然华裔只占了人口的2-3%,但是周末的音乐学校的学生有一半是华人,以严格著称的俄罗斯教师手下差不多都是华裔孩子。
由于亚裔霸占了这个领域,钢琴和小提琴都被称为“亚洲乐器”,学这些东西反而妨碍你进大学的几率。
亚裔对钢琴情有独钟?
所以对于钢琴教育的大面积投入和极度重视,其实不是中国大陆的特有现象,而是华裔(或者是东亚后裔)社会的普遍现象。可是,原因何在呢?
薛涌说了个原因,很多人发现,练习钢琴的亚裔孩子,学习也不错。
其实有一定经济能力的东亚裔家庭,都特别重视教育方面的投资。所以,坚持弹钢琴,和学业不错,其实是同一个原因的两个平行结果,彼此之间却不能说有因果关系。
而且,即使将此归结为东亚后裔对于教育的极度重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课外学习有那么多种类,就算是音乐也有那么多门类,东亚后裔为什么单单对钢琴(以及小提琴)教育会有这么非理性的迷恋呢?(以同样重视教育的印度裔对比,他们反而更多地投入在数学方面)。
我觉得这在某个角度来说,是一种后进文化对强势文化的误读的结果。
用投资的观点分析钢琴教育
教育的投资和金钱的投资一样,有三个重点, 一是安全性,二是可转换性,三是可成长性。而好的投资,不仅要把鸡蛋放到正确的篮子里,还要不摔倒地把篮子提到终点才有意义。
安全性
看过一个问卷,调查90后当年学琴孩子的近况,只有不到5%的人成年后还弹琴;有10%左右在完成了父母愿望过十级后,再也没碰过琴;5%当中,部分参加艺考读了艺术类,有些毕业后兼职或全职教孩子钢琴。
如果某个行业是这么个失败率的话,谁也不会进去投资。可是钢琴这样的高失败率项目,却每天都有无数孩子投入时间,无数家长投入学费,非常值得深究。
可转换性
就是这个投资能不能变现。钢琴这个技能,特点是不能随时撤出。而且随着曲目的越来越难,需要投入越来越多的时间。而如果停下了一阵,技能流失很快,原来的投入就打水漂了。而且,假如这个孩子最后不是以弹琴为职业的话,这个技能,能转换来做什么呢?好像也很难想象吧。
而不管是写作能力、运动能力、数理逻辑能力这样的通用能力,却都可以转换成各种其他学科的能力。
可成长性
对于钢琴这样需要投资大量时间和金钱的技能,从明智投资者的角度应当有更高的预期,至少不能跑输通胀率吧。
那么,钢琴这个技能的收入有多少成长性呢?中国的钢琴培训价格不好衡量,但是在更发达、古典音乐也更流行的德国,钢琴老师45分钟只能收25-30欧元,当上教授以后也就50-100欧元。而且,不管怎么样的价格,这样通过时间计算来收学费的工作,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成长性很快就会遇到天花板。
很多人认为,“弹琴的孩子都不会变坏”,希望练习弹琴,孩子会品行良好,而且学业进步。这样至少能得到一个好孩子。
这其实是个认知偏差。因为能为孩子提供弹琴条件的,基本是收入中高等而且重视教育的家庭,这样家庭的孩子,本来就很大概率会是规规矩矩的成长,变坏的可能性极低。所以这样的投入其实是根本没有回报的。
而且,家长可能以为,孩子弹琴时,至少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会出去学坏,可是这就没有计算到童年时间的机会成本了。孩子完全可以用这个时间来运动、阅读、鼓捣各种小零件,与朋友交流,无论是哪一种,就培养能力而言,都可以比单纯弹琴有更大的收获。
此外有很多说法,除了琴可以带来谋生的手段,还说钢琴可以提高智力或者创新能力,这其实也都没有可靠的科学验证,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不上其他的课程,为什么不学其他的乐器?
为什么钢琴对于华裔家长,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使得他们前赴后继地不断投入?
其实,钢琴教育在西方世界从来没有达到东亚社区这样的普遍程度和狂热程度(有估计认为,中国学钢琴的孩子有4000万人,美国只有600万。)那么东亚裔对于钢琴教育的迷恋潮流从哪里来得呢?追根溯源,来自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西欧。
在19世纪末有个一个特殊的现象,就是随着中产阶级的兴起,西欧发展出了非常重视文化的中产阶级文化。不同国家各有侧重,英国以文学称雄,法国强于美术,而德语区则致力于音乐。芭芭拉·塔奇曼在她的关于一战之前时代的名著《骄傲之塔》中这样描述那时的德国:
不仅仅是大城市,每个德国大点的城市都有这样那样的歌剧院、音乐厅、交响乐队、音乐协会。几乎每个德国人都是某个合唱团或演奏团的成员,每个晚上一遍喝几瓶啤酒一边练习巴赫的康塔塔。
而对于西欧各国的中产阶级,钢琴这种乐器变成一种标示社会地位的家具。本来是一种小众技能的弹琴,也顺应需要,成为某种中产阶级的标志。
经济学家凡勃伦在他的《有闲阶级论》中指出,要显示地位,那种技能必须包括三点:时间的明显浪费,金钱的明显浪费,拟古主义(带有早期的风格)。钢琴由于技能掌握的困难,对于经典曲目的偏重,还有弹奏会上的各种仪表要求,就给人一种“高一级的”、“比较高尚的”的感觉。
这种重视音乐的社会气氛,可以为学琴者提供一个自我循环的生态系统:
一是这样就会有大量的相关工作机会,适合不同资质和水平的大量音乐人员一步一步地进修攀升;
二是钢琴技艺可以成为成为很好的话题和身份的标示,这种技能成为一种社交货币,即使不从事音乐工作,对社会地位和职业前景的提升也有好处。
但是这种气氛其实在今天的欧洲已经不存在了,而在当代中国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中国和一百年前的欧洲的共同之处,只不过是中产阶级的数量剧增,以及更多人希望挤入这个阶层。所以百年前西欧人这个用来区分阶层的现成工具,也被中国父母下意识地用了起来。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文化背景,钢琴技艺在提升工作机会选择和作为社交货币方面就乏善可陈。如果在100年前的西欧学钢琴是很好的投资,而今天的中国则完全相反。
即使不谈论职业前景,就是从技能掌握上来说,这种文化背景的缺乏,也是很致命的。数量巨大的中国琴童,其实一开始就是在一个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上练习。
希拉里在1996年曾经写过一本提倡儿童阅读的书《举全村之力”(It Takes a village)》,这个名字来自非洲的谚语:养育一个孩子需举全村之力。也就是说,孩子们如何发展,与他们所生活的社会,以及社会如何支持、帮助家庭和个人密不可分。
所以,如果要培养孩子掌握钢琴这样的极其复杂而且需要大量时间和金钱投入的技能,也需要全村之力。可是,我们的村庄在哪里呢?
如同格拉德维尔的《异类》所提到的1万小时原则,要到达优秀的音乐学院学生的标准,就得在20岁之前花上1万小时。这样时间规模的投资几乎一生只能做这么一次。而且,要达到优秀音乐家的标准,30岁前得再多花个1万个小时。这几乎是孤注一掷的投资。
年幼的孩子通常有强烈的动机去练习某种乐器,因为他们天真地寻求父母的认可。所以只要家里的孩子比较驯服,家长就会沾沾自喜,觉得孩子是块弹琴的料子。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孩子就需要更切实的动机和激励。对于不同音乐成就的学生,研究发现,他们在练习时间上最大的差异出现在青春期前和青春期。因为对年轻人来说,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兴趣要占用他们的时间,比如学习、购物、和朋友聚会、运动等等。
所以,除非自己身边的人们都鼓励、支持和挑战你的努力,那才能保持练琴动机。
柏林的小提琴学生不仅经常和其他同样学习音乐的学生在一起生活,而且往往和那些学生约会,或者至少是和那些欣赏他们对音乐的热情、理解他们把练习放在人生目标首位的人约会。
在充满各种可能性的青少年时期花上大量时间练琴,是一种孤独的追求,需要有一个人际间的支持体系才行。对于没有这种音乐文化基础的社会,青少年要能保持动机是很艰难的。这就大大增加了中国琴童放弃的可能性。
▲李云迪
所以即使是李云迪这样的成名钢琴家,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现在很多人批评他走了娱乐路线,但是在没有钢琴文化基础的社会,少年得奖,相貌俊朗,就已经可以名利双收了。如果他接下来闭关练习,继续前进,他取得的琴艺进步其实也没有对于大众来说也听不出差别。中国本来就是个更偏语言文化而不是音乐文化的国家。绝大多数人知道傅聪,都是因为傅雷家书,知道李云迪或郎朗,都是因为各种新闻,有几个人会因此去欣赏并理解他们的琴艺呢?走娱乐化路线,从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角度来说,也大可理解。
从投资的角度来说,钢琴这个技能,就好像黄金一样,不是不可以投资,但是不能按照100年前的老眼光来看,要重新估计一下投资的性价比。
弹琴技艺在100年前,在西方的一部分地区,确实曾经是个很有用的技能,但是已经不再是了,更何况在今天的中国。假如很多中国社会成员都相信这个技能很有价值,那自然就可以支撑起大量的琴行和钢琴培训市场。而如果把大部分孩子的课余时间投资于钢琴呢?
在电影《20/30/40》里,刘若英扮演的那个角色之所以练琴,是因为她的母亲觉得,如果将来被男人抛弃,她还可以依靠教琴为生。可是,这就好像持有黄金等着熬过乱世一样,是极其悲观的投资策略。
从投资的角度,我们还可以顺便解答这样一个问题:那么为什么很多钢琴家和钢琴教师,都有个东欧名字,大多来自前苏联呢?是否这个地区特别有文化修养呢?
不然。也许很多人也同时注意到,来自这个地区的芭蕾教师、象棋高手也特别多。这其中原因是一样的。他们生长的那个体制下,社会控制比较严格,经济上也没有什么发展空间,文化表达的风险又大,所以对于比较有文化素养的家庭,只能把孩子往这种需要大量训练的方面培养。这种人才培养的低回报投资方向,反而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当初苏联是怎么在经济上失败的。
而在中国这样经济持续增长,创业热潮也一浪接一浪的国度,而且正处在科技大发展的阶段,却把大量孩子的时间投资在这种十九世纪的技艺上,那就不能说是有前瞻性了吧。
说钢琴是十九世纪的技艺,可能有些人不理解。我再解释一下。
钢琴不同于传统乐器的最大之处就在于运作方式上动用了机械臂。琴键撬动机械臂,机械臂推动小榔头,小榔头敲击琴弦,显示出机械装置无与伦比的灵巧。数百根琴弦斜拉竖扯,在加上灵巧的机械臂,成功地让所有音级轻而易举地操控于两手。这样通过大量机械传动来拓展人力的使用,是典型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成就。
而钢琴的练习中,速度节奏都被严格标定,练琴就是以大量训练来换取肌肉的自动反应。
15年10月李云迪在韩国演奏《肖邦第一协奏曲》第一乐章时竟然失忆,引起舆论大哗,很多人批评他没有好好练琴。但是如果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虽说他最近也许懈怠了,但是经过那么多年的苦练(肯定远远高于一万小时吧),居然还是会忘记自己的获奖曲目。这样难以取得却极容易失去的技能,仿佛是建立在流沙之上,让拥有者永远都没有安全感。 “弹钢琴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二日不练,同行知道;三日不练,观众知道。”
既然如此,反过来想,为什么不能用机器人来替代人类弹奏呢?
其实,09年法国的Supélec(法国高等电力学院)就做出了能弹奏钢琴的机器人(有观众说,特意去听了它的演奏会,只能说震撼,自己十几年的琴算是白学了)虽然外貌丑是丑了一点,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必然能达到或超过人类的水平。
在去年阿尔法狗和李世石比赛之前,也有很多人提到了神秘的棋感和大局观之类的大词,后来结果大家都知道了。而钢琴中所谓的演奏技巧、艺术感觉,对机器人来说也就是一堆数据而已。理论上,只需要三个组件:演奏数据采集(sensor/dataperception),数据分析系统(dataanalysis),数据还原系统(activator),机器人完全可以模拟任何一个钢琴家甚至结合不同流派进行调整。
而且,如果是机器人弹奏,就好像现在麻省理工研发的达芬奇手术机器人一样,自带三种比人类优越之处:
1)手不会颤抖;
2)情绪稳定;
3)可以做出超越人的关节限制的动作。
那这样想想,孩子投资了一万两万小时,最后得到被批量制造的机器人轻易取代的能力,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前阵子听个从大连迁居到上海的同学说起,两个朋友在90年代末手上都有几十万,一个买了大连的房子,一个买了上海的房子。现在大连的房子翻了一番,价值140万,上海的房子呢,1400万。
在不断变化的时代,假以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同样金额的投资会有极其不一样的效果。
孩子的童稚时间,其实是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资源,而他们也无保留地将其托付给了父母的信任。但是,这样的时间资源每分每秒都在流逝。
弹琴似乎好处很多,但是又都无法确证。但是如果你去遵循,至少可以平息家长掌握着孩子的时间资本,却无处投资的焦虑。
儿童教育成功学
说到这里,这感觉像什么呢?对了,钢琴教育变成了是一种儿童教育的“成功学”。之所以说它是“成功学”,是因为它用简化的答案来应对复杂的问题,用单一的答案来应对繁多的问题。
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如同红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紫色,家长心中的恐惧和贪婪,合并在一起就成了焦虑。
为何恐惧?
恐惧阶层下滑,恐惧前途莫测。所以期望能为孩子提前锁定未来,掌握一招半式闯荡充满不确定性的江湖。
何为贪婪?
学会了一种技艺,就指望能依靠这个达到各种目的,提高学习能力,提升录取机遇,寻到佳偶,获得谋生手段,提高社会声望,这把算盘不要打得太响哦。
这种焦虑,就会带来教养中的用力过猛。
中国家长由于东亚文化形成的特别的望子成龙,加上一胎政策导致的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加上极速变化的社会导致的普遍不安,三种力量的合力,导致中国家长愿意以他们收入的上限来投入,也愿意以自己的时间的上限来投入。但是家庭投资的赌注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也必须以自己的见识的上限来执行。
然而,学琴变成了最适合既焦虑又不想动脑筋的投资者的项目:
既然琴艺这么复杂,完全交给老师,家长就省却了了解投资项目详情的心理义务;
孩子的长时间练习,反而对家长来说是个优点,因为这至少在表面上证明时间不断被投资进去,而不是虚度过了;
钢琴有一本本的教材和一级级的考试,这就给家长提供了一个直观的进度条,他们可以得到一种投资项目不断取得进展的感觉。
然而,假如有人介绍你一个投资项目,说人口的很大比例都在投资,回报据说很高,你也不用学会看报表,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怀疑呢?
华裔圈子里的学琴热情,其实是在对百年前欧陆文化的不全面了解的基础上,再加上传统上华人“苦学勤学”、“技不压身”的老思想,混合成的一股无名之火,烧掉了大量的金钱和孩子的时间。
如果统计上这些年华人世界在学琴上花费的时间金钱,再衡量对孩子的益处,那可能是人类史上最不成功的投资之一了。
那么,更富有音乐背景的现代德国是怎么做的呢?
德国孩子早就不像他们100多年前的前辈(或者今天的中国同辈)那样,一说学音乐就吭哧吭哧学起钢琴小提琴来。他们上的是多半是被称为Musikschule的音乐学校,一学期一两百欧元左右。我儿子有一套爱不释手的皮卡西小故事,其中的那本《科妮学音乐》里就说了德国音乐学校的各种内容。在这种学校里,孩子学习音乐的知识,学习使用各种简单有趣的乐器,学会用日常用品来发出声响,学会自己作曲。这样,音乐对于孩子才起到自我表达的作用。这才是音乐对于人生和对于童年的真正意义。
而从投资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很明智的做法。
硅谷典型的风险投资资原则就是广种薄收、双倍砸钱。在没有确定性的情况下,一开始在多个项目都投入一些,同时手中一定还要握有大量资本。对于前一轮投资的公司那些表现好的,在下一轮融资是砸更多的钱。因为经过第一轮的考察,对于那些公司可能成功会看得更准确,双倍砸钱就可以有保证把更多的资金投给更有希望的公司。
对于只有各种潜在可能性的孩子,本来就应当帮助他们在各个方向做浅浅的尝试,找到兴趣点和强项后再加倍投入时间和精力,而不是像钢琴一样,一开始就把孩子的大部分时间资本投下去了。这个项目失败了,孩子的几年时间资本就变成沉没成本了。那是多么不负责任的投资行为啊。
当然,多数孩子的兴趣点和强项其实还是不容易找到,那么另外一个投资方面的智慧可以作为借鉴。
美国创业导师PAULGRAHAM在他的文章中提出了一个思路:
很多父母都自以为他们能明智地决定孩子20年后应当处于什么位置,然后决定,现在开始要做什么才能达到目的。这当然远远超过任何人的能力。我们需要的是,让孩子的时间投资在上风向的位置。
他拿驾驭滑翔机来做个隐喻。滑翔机没有发动机,所以你要降低高度才能飞入风中。如果你让自己陷入离理想的着陆地点太远的下风位置,你的选择余地就会自然无可奈何地变窄。所以你要确保一个原则:永远位于上风位。
他举的是选择专业的例子。拿本科专业为例,数学能给你更多选择:你可以从数学出发进入几乎任何领域;如果你主修数学,你以后很容易考取经济学研究生;但如果你主修经济,那么考数学的研究生就很难了。
这个上风向,就意味着转移方向和技能迁移的可能性更高。就从这个角度来说,大量时间和金钱投入的钢琴技能,还真未必能说在什么上风位。
现代社会有两个特点:
一个是知识的快速膨胀,所以一定要学会在知识的大海中迅速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知识,就是要有“元认知”能力,而不是在某个知识或技能的角落精益求精;
二是智能工具的不断涌现和升级,我们也就得学会不断地从旧工具跳跃到新工具,而不是使用一百多年都变化不大的传统工具。
美国经济学家考恩在他的《告别平庸时代》中说:
劳动力市场上的人正分化为两个群体:你是与电脑合作,并且增加机器的价值,还是与电脑竞争?动画电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几十年前,迪斯尼的电影公司会雇用艺术家手动绘制动画帧,在此过程中,艺术家的感觉和自律是最重要的能力。而如今,一部动画电影的制作完全依赖于电脑绘画,以及把这些绘画变成屏幕动画的技术能力。如果你想在皮克斯工作,知道如何使用电脑比知道如何素描人像更为重要。普通工作变为技术性工作。
穿越小说里的桥段,都是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后,凭借现代知识和思考方法碾压古人,大获成功。可是,如果是现代婴儿穿越回去呢?这就引出了反直觉的一点。如今刚出世的婴儿比起200年前出生的婴儿,在平均智力水平和知识储备上毫无差别。那么他们与十九世纪的前辈的差别,其实就是业已大变的社会环境背景,还有他们的父母的知识水平所提供的教养方向。他们的成长空间,其实取决于家长如何替他们的成长时间做出适合时代的投资规划。
然而,假如父母亲还眼看着十九世纪为参照物的话,那就只能培养出十九世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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