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加：在港交所的十多年间，最大的遗憾是未能为中国的小微企业融资做点什么

来源：滴灌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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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我在全国政协做了一个提案，标题是《关于创建“滴灌通”系统，将全球流动性过剩精准引入中国中小企业的提案》。之后很多朋友问我：你为什么要创建“滴灌通”系统？你一直都在国际大行和香港交易所工作，只为大企业服务，为什么突然把眼光转到小微企业上了呢？

今天写这个网志，希望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一、为什么聚焦小微企业？
二、为什么认为小微金融的难题今天可以克服了？
三、什么在互联网金融监管趋严的今天做？
四、为什么不在港交所时做？
五、打算如何帮助小微企业？

一、为什么聚焦中小微企业？

这是正确的事，因此是该做的事

小微企业对国家很重要，对社会很重要，对投资也很重要。

小微企业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基石。在国家构建的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扩大内需是内循环的战略基点。因此毫不夸张地说，小微企业能否健康发展，直接影响着内循环的战略基点是否扎实牢靠。

小微经济根植于中国经济的最基层，每一个小微企业背后，都站着靠双手创造财富、靠拼搏改变命运的劳动创业者，它们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可以说无论多么重视小微经济都不为过。

小微企业作为充满活力的庞大群体，有着持续发展的扎实基础。虽然单体投资价值不大，但作为一个整体，它将是全球投资者还未能进入的一片投资蓝海。如果可以海量部署，一定能够成为全球最重要的、以人民币计价的资产类别。

二、为什么认为小微金融的难题今天可以克服了？

小微企业单体规模小、承受风险能力低，并且抵押物有限，违约率和死亡率都很高。因此，小微企业投融资特别难，这不仅在中国如此，也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

小微企业投融资难，我认为主要难在它们面对的“三座大山”：（1）难透明、（2）太分散和 （3）难标准化:

1. 它们个体规模太小，很难承担中介费用，难以提供透明的经营信息；

2. 它们遍布大江南北，太分散，机构投资者很难进行海量投资部署；

3. 它们太难标准化。传统通行的标准化债务融资方式不太适合小微经济的发展规律。债务工具的还本付息节奏比较僵化，很容易和小微企业的经营现金流节奏产生错配。小微企业的资金储备有限，一旦经营稍有波动，按时还款就会出现困难，很容易形成坏账和相互伤害。

感恩中国高度发展的数字化经济，我们已经找到帮助小微企业翻过“三座大山”的“四大金刚”，它们是：（1）数字化的抓手、（2）同甘共苦的产品、（3）持续优化的投资组合配置体系和（4）新型的数字化交易平台。

1. 数字化的抓手 — 中国经济数字化的普及，解决了小微企业的信息透明化问题。在今天的中国，即便是普普通通的小餐厅、小卖部、理发店，也大多使用电子化管理软件和移动支付系统。小微企业多生存于某个生态圈中，每个生态圈都有影响力很大的节点企业。节点企业是资本与小微企业之间最好的桥梁，通过与节点企业合作，可以对小微企业进行筛选，并对资金投放和回收实施管控，同时节点企业可以与投资者共同分享投资回报。

2. 同甘共苦的产品 — 最适合小微企业发展的、最为可靠透明的方式，是直接投资，将资金投资到小微企业，与小微企业共担风险，共享收益。通过收入分成的方式实现这样的类股权投资又可以有效风控，降低成本。

3. 持续优化的投资组合配置体系 — 基于海量小微投资的特点，我们的基础配置策略是自上而下的。基于精准、透明、实时的数字化信息反馈，我们的投资配置策略具有自我学习、渐进优化的显着优势。

4. 新型的数字化交易平台 — 我们将创建一个新型的数字交易平台，为海量的小微企业，提供一个信息发布和交易平台，为小微投资提供稳定的流动性支持和持续的价格发现。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千万个小微企业，可以通过这个交易平台发现自己的价值。其实，这不就是实现了小微企业的“挂牌上市”吗？

以上的“四大金刚”，分开来看，都不是我们的原创。数字化抓手在数字经济时代，已经成为日常管理工具。收入分成、智能配置和交易场所，也是金融市场的惯常操作。我们所做的，是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既然小微金融有了解决的思路了，我们决定先来吃这个螃蟹。

三、为什么在互联网金融监管趋严的今天开始做？

初心与弯路

过去的十多年间，中国的互联网平台公司和金融科技公司，为小微企业融资做出了巨大贡献。形成的各种网络，也已成为国家的重要资产。大家共同的初心和愿景，都是希望利用互联网技术，提升传统金融的效率。正因为此，我们都很关心互联网金融监管的发展思路。

我想趋严的监管和不少公司近几年来走过的弯路有关。最典型的表现就是，一些互联网平台，在资金来源方面，大量使用银行资金，特别是抗风险能力差的小银行资金。在资金使用方面，大量投放于高利率的个人消费信贷和部分高利率小微企业贷，除了助长不良消费习惯外，随着高利率贷款产品规模的急剧扩大，最终很可能会陷入放贷人和借款人相互伤害的怪圈，使追求稳定低风险的银行资金，可能面对系统性信贷风险。

稳定与效率

稳定和效率是金融体系的鱼肉和熊掌。如果把金融体系当作一张资产负债表的话，它的负债端（银行存款和低风险理财产品）由于有隐形国家主权信誉保障，坚如磐石，这是中国金融稳定的根本。但传统金融体系的资产端，特别是支持中小微企业的资产端，由于体制制约，效率低下，发展缓慢。要提高资产端的效率，我认为应该借助互联网和数字化的金融创新。然而在这个创新过程中，如果负债端和资产端高效累积的风险，有可能松动金融体系稳定的基础时，在稳定和效率之间，我想任何国家的监管思路，都将是首先确保稳定。

我理解并认可国家对金融体系的监管理念，但我一直也在进行更深度地思考，如何在加强互联网金融监管的同时，避免把互联网效率这个“美丽的孩子”，连同“洗澡水”一起倒掉。互联网金融创新本身依然美丽，但是资金来源和使用方向需要好好地调整和重新配置。

“助贷”与“助投”

因此，我们的目标就是，既要充分发挥互联网平台的信息和效率优势，又要慎重选择资金来源和使用方向。“滴灌通”模式有两个核心要点：第一，资金来源于国际资本市场；第二，资金投放方式，是投资而不是借贷；投向是中小微企业，而不是个人消费。在这里，互联网金融公司不是做“助贷”，而是在做“助投”，帮助有风险承担能力的国际投资者将资金投入高风险，高回报的小微企业，并共享海量组合带来的分散多元的高质量投资回报。

因此我坚信，利用国际资本投资中小微企业，是中国互联网金融全新的正确方向，既能为香港的金融市场注入新的活力，也能对国家的双循环战略做出贡献。

股权融资与债务融资；国内资本与国际资本

我们倡导“滴灌通式”的小微企业投资模式，是希望把机构投资者的大资金，精准投资到千千万万个小微企业中去。我们的初心是：借助中国高度的数字化经济，以创新的类股权投资模式，强化小微企业的资产负债表，修复中国的经济细胞，在中国实体经济的深土中催发一场革命性的增长。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国企改革和本世纪初的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是对头部企业资产负债表的全面修复。“滴灌通式”投资，充实的是小微企业的自有资金，是对千千万万个小微企业的资产负债表的大面积修复，与当年的国企改革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有小微企业财务健康了，信贷资金才会安全。

作为一种新型的投资模式，我们呼吁国内外机构投资者都能够积极参与。我们非常乐意以任何方式和大家展开合作，包括投资、技术支持、信息分享等。

四、为什么不在港交所时做？

基因不同

在港交所工作的十多年间，我一直都在探索，如何提高港交所为中国企业融资的效率。取得了一些成果，但仍有很多遗憾。

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为中国的小微企业融资做点什么。港交所是为大机构服务的成熟市场，即便是创业板上市的公司其规模也远远大于普通的小微企业，并且由于港交所面向大量散户投资者，小微企业的投资风险也很难纳入港交所投资者保护体系之中。

分身乏术

我在港交所时也尝试拥抱科技，开拓新业务。小微金融需要全新的发展模式、业务规范、技术手段、风控和治理机制，特别是需要互联网思维和分析框架。而传统中心化资本市场与互联网金融从基因上就完全不一样，很难融会贯通。我觉得若想突破，必须广泛咨询，深入调研，敢于尝试，勇于创新。但我在港交所日常工作繁忙，责任重大，实在不容一心二用，分身更无术。因此，我决定提前退休，集中精力，潜心学习，四处求教，探讨可行之路。

没有冲突

有朋友关心我现在做的事与港交所的业务是否有竞争或冲突，我认为没有。我个人与港交所的雇佣合同，包括顾问合同均已完全结束，现在从事的一切活动均不受保证不竞争条款的限制。

我不仅认为没有冲突，而且我相信，成千上万小微企业，有可能在未来成为港交所上市标的的战略储备。随之而来的大量中国实体经济数据，也将为国际市场的广大参与者提供丰富而权威的交易依据。这里我看到的是双赢、多赢和共赢。

五、打算如何帮助小微企业？

先行投资者和市场建设齐头并进

将国际资本精准引到中国小微企业，需要勇于探索的先行投资者，也需要配套的市场基础设施。这是个全新的市场，为提高效率，我们决定组建全新的投资机构，同时筹建新型的数字化交易平台和劳动创业者的服务平台。

滴灌通投资，既是先行者，也是受益者

滴灌通投资，是根据数字时代特点创建的，用新型投资方式投资中国小微企业的专业投资平台。滴灌通投资是小微企业投资的先行者，自然也享有先行者的优势。

创建新型数字化交易平台

大量的小微投资，需要一个交易场所，提供信息发布和交易清算服务。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千千万万笔小微投资能 “挂牌上市”，形成一个新型、高效、拥有海量标的的数字化信息发布和交易平台。这将为小微投资提供稳定的流动性支持和持续的价格发现，加大国内外机构投资者对小微企业的投资力度、深度和广度。

创建劳动创业者服务平台

小微企业的灵魂是负责日常经营的劳动创业者。他们需要资本的支持，需要彼此之间的交流和学习。我们将创建专注于支持劳动创业者的服务平台，促进资本与劳动创业者的紧密结合，拉近劳动创业者之间的距离，推动劳动创业者的共同成长。

总而言之，滴灌通投资、交易平台和劳动创业者服务平台的使命，是向小微企业提供长期资本，支持靠自己双手改变命运的劳动创业者，伴随他们共同成长。与此同时，我们基于大数定律的投资原理，小额但海量的投资部署，将为我们的投资者带来长期稳定、风险高度分散、高质量、可持续的投资回报。

最后，我和我们的创始团队深切期待与各位朋友共同努力，脚踏实地，不信教条，不停创新，一起携手实现我们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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