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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襄荥石玲田飞 2018-05-29

做得了科研骨干,当得了市场专家,造得出尖端的仪器,能胜任技术能手,睡得了木板泡沫,写得好优美的诗文……CTFEL装置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群科研“牛人”?

 ● 技术能手,也是“谈判专家”

2017年8月29日下午,CTFEL装置饱和出光的图片实时传来,项目团队成员一扫大半年来的阴霾,欢呼雀跃。回顾起自己7年来经历的种种磨难,低温系统负责人沈旭明泪光连连。

2011年初,太赫兹自由激光实验室积极申请科技部的重大科学仪器设备开发专项的研制任务,沈旭明服从领导的安排回到课题组,负责低温系统的研制。接到课题任务后,沈旭明心里直打鼓:已经改行加速器研制好多年,对低温难免荒废;组里从事低温专业的就自己一个人,面对如此大项目的一个重要的分系统,自己能否扛得起这个重担?

“就当时室里的技术力量,能否按时完成国家的任务,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真是一个未知数。”但是沈旭明还是无怨无悔地仗剑走向天涯路。

好在全国低温专业的基本上都是沈旭明西安交大的师兄弟们,很快大家就联系上了。通过不断请教,走访调研国内相关研究所和大学,他顺利完成了初设方案、工程方案的编制。

然而,在项目申请的过程中,沈旭明却抑郁了:经费的大幅削减,技术和人员储备的不足,让他倍感压力。怎样让有限的经费发挥最大的价值?沈旭明运用自己多年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谈判经验,与外商斗智斗勇地谈判,千方百计降低费用,最终为设备进口省下了几百万经费。

经历了半年多的磨砺,液氮低温系统的合同落实让沈旭明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搬走了,之后到一片荒凉的基地安装设备时所经历的那些苦,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与沈旭明相似,负责太赫兹光束传输系统研制的徐勇也曾经历迷惘和彷徨。

  “装置的研制目的就是为了开展太赫兹的应用研究,必须将太赫兹光束进行远距离传输到用户实验室。”徐勇说,“接到任务后,我感到困难很大,太赫兹远距离传输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崭新的领域,过去从未接触过,也没有任何经验,两眼一抹黑,完全无从下手。”

白手起家的徐勇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大量查阅文献,与光学专家反复讨论光学设计,对技术方案反复推敲,调研国内相似的光束传输系统。仿照国外的技术方案经费高、稳定性不足,简化光路所需的透镜材料国内外又都无法生产……每每看似通途,又走到山穷水尽的歧路;眼见柳暗花明,又陷入死胡同的绝境。

处处碰壁的那段日子里,徐勇心灰意冷,苦思冥想,急得几天觉都睡不好。就在徐勇陷入情绪低迷的那段时间里,有一天他在维护太赫兹光谱仪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一个新的设计方案浮现在脑海中。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进行设计,可以大大降低对稳定性的要求,而且光路简洁,安装调试的难度低,造价也会降到最少。他马上和成都光电所联系,告知自己的想法,光电所专家一听,连声叫好——该方案很有创意,对他们加工、安装调试难度都会大大降低。

随后工程进入实施阶段,一切进展顺利。

实践证明该传输系统的性能良好。从接到任务两眼一抹黑,到没有局限于国外实验室的做法,另辟蹊径,研制出了一套简单实用高性价比的太赫兹光束传输系统,并按照自己的设计思路工程化,顺利完成了任务,节省了大笔的经费,徐勇终于感到松了一口气。 


●和装置一起,在泥泞中蹒跚前行

院成都基地“银河·596”科技园内,宽阔平直的道路,盛开的杜鹃,挺拔的银杏,高大的办公大楼,造型新颖的实验室……眼前的景象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几年前,项目组初到这里时,眼前看到的可不是这个样子——2014年,装置部分设备进场,看着眼前一片尘土、黄沙漫漫的大工地,第一批入驻成都基地的成员们心里一阵阵发慌。

CTFEL装置立项后首先面对的就是实验室问题,项目获批时成都基地还是一片荒原,实验室建设进度严重落后于计划进度,造成设备不能及时进入实验室进行安装调试,实验室只能边建设边进驻。为了保证工作进度,作为装置最早进入成都基地的低温系统,气罐、管道等外设辅件必须先行安装。

2014年10月10日,在十所自由电子激光与太赫兹技术部主任黎明、副主任杨兴繁的带领下,首批科研人员入驻成都基地,大伙儿冒着绵绵阴雨,克服雨天道路湿滑、在硬件保障简陋的艰苦条件下,加班加点完成了第一批设备的进场、安装工作。

在实验室连外墙玻璃都还未装的情况下,沈旭明、杨林德等第一批入驻人员就住进了实验室清水房值夜班。

2015年夏天,为了降低过往车辆卷起的尘土对设备安装造成影响,沈旭明和杨林德两人顶着炎炎烈日在室外几个小时不间断地给满是工地扬尘的泥路洒水。

低温系统由多个分系统组成,当分系统同时进场安装调试的时候,需要大量的协作、沟通、协调。经常忙得两人团团转,一天能在实验室走上2万多步。在系统进入调试后,沈旭明每天第一个到实验室调整设备状态,每天最后一个留下来调整设备运行模式,半夜醒来也要通过手机监控检查运行状态。“感觉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黑黑瘦瘦的沈旭明感叹道:“那些日子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能睡个安心觉都是奢望!”

“伴随着装置的成长,我从一个刚刚脱离课本知识的在读研究生,逐步学习如何做科研,取得了博士学位,也成长为一名科研工作者。”罗星说。

超导加速器主要由北大鲁向阳教授带领着他的学生罗星、周奎等人一起研制。早在学校参与超导加速器研制时,导师就常指着加速器跟罗星开玩笑:“这就是你的嫁妆!”为了精心准备这份“嫁妆”,师徒几人可没有少花心思。

2015年6月,罗星和师弟周奎完成博士论文答辩的第二天,带着她的“嫁妆”——超导加速器到了绵阳报到,随后马不停蹄赶往成都基地参与了主耦合器的老练工作。

刚进组的两个星期,两人就跟着主任熬了好几个通宵。耦合器老练时24小时不能停机,大家忍受仪器设备发出刺耳噪音排班值守。当时成都基地周转房还没法入住,中午没有地方休息,大家随便找块泡沫或木板在基建尚未完工的实验楼里躺一会儿,那时成都基地四处都是草丛、水凼,蚊虫肆虐。白净清秀的湖北妹子罗星被咬得浑身大包小包。

超导加速器需要在百级洁净环境下安装,当时正值夏天,实验大厅不通风,站一会儿就热得如同蒸桑拿。移动洁净棚内的温度湿度更是让人难受,要维持洁净度,需要不断地往洁净棚里面吹氮气。“每天在缺氧的环境站着干活十几个小时下来,累得话都不想说一句。”罗星说。但是看着同事们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工作,也就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为调试了好几天都没有进展而愁眉不展,为实验结果不如预期而苦思冥想,为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而喜笑颜开,为实验中取得了一点点进步而欣慰欢喜,我们的喜怒哀乐都和项目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周奎说。

回忆起装置研制的艰苦岁月,一副画面总会浮现在团队成员和天慧的脑海,那是在一次下班后去食堂的路上,几个人扛着一把实验室工地上的大遮阳伞,顶着狂风暴雨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这正如重仪装置一样,虽然前方道路遍地荆棘,但我们不畏艰难、矢志奋斗,克服了重重困难,取得了辉煌成功。”


●能搬砖,也能做文青

CTFEL装置实验大厅。

已临近下班时分,刘宇和沈旭明、王汉斌等几个同事还在装置上忙活着。已经进入冬天,刘宇还是热得脱去外套,单穿一件背心就在半空中干活。

“别人以为我们是科学家,其实我们是‘科研狗’。”刘宇笑着说。因为对整个实验室的所有仪器、工具熟悉,刘宇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大总管”。“大总管”对机械设备的加工和安装经验丰富,参与了整个装置各系统的安装工作。在波导整体安装时,由于波导材料为铜,非常沉重,横跨低温和实验大厅,长达十几米,安装精度要求高,常常需要高空作业,危险性很大。于是在波导安装期间,身上捆着安全绳,站在被吊在半空中的筐子里忙碌安装的“大总管”的身影就成了实验大厅常见的画面。有时候从吊车上下来,“总管”已经变身灰头垢面的“装修工”,让人不忍卒视。

“三年又三年,很多个三年……”妻子最近的一句话让刘宇心里有些难受,当初刘宇到成都工作时,跟妻子保证“我三五年就回来了!”眼见五年期限要到期了,妻子问起他什么时候兑现承诺,他却无言以对。

“也曾经因为分隔两地,照顾不了家人起争执,但是更多是理解。”刘宇说,其实团队成员大部分都是家在绵阳,工作在成都,两地分居成常态。忙起来的时候,一连几个月见不到家人,饱受相思之苦。

劳成龙还清楚地记得2017年8月末那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他走出实验室,揉揉疲惫的双眼,捏捏僵硬的肩膀,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项目组奋斗到深夜,但是这次他一点也不觉得疲惫,反而是一股喜悦充盈心间——就在头一天下午,装置实现了饱和出光!“这一份沉甸甸的礼物之于我们整个项目组,好似秋日麦田中那饱满的麦穗之于辛勤耕作的农民。”

CTFEL装置实验大厅里,一堆铅砖码放得整整齐齐,每一块重达20来斤,这些铅砖的用途是为了在实验时对一些贵重的仪器进行辐射屏蔽。“做实验需要搬砖时就集体撸起袖子加油干,没有博士、硕士,主任和普通员工的身份区别。”我院与清华联合培养的定向生吴岱说。

吴岱也是在项目上成长起来的。2012年,尚处在博士生阶段的吴岱开始接触CTFEL装置相关工作。并以相关研究作为课题的内容,获得了博士学位。

熟读《人间词话》,对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信手拈来,为孩子开公众号写文章……吴岱笑称自己曾经是个文青。

谈到6年艰难的科研路,团队的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拿《人间词话》中三大境界作比拟。从最初“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立志,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坚守,最终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收获正是装置研制从立项到饱和出光艰难历程的真实写照。

能搞尖端的科研,会写优美的诗文,耐得住寂寞,熬得了困苦,走下神坛,他们是一群可爱的“科研狗”。

 

●人才成长, 比装置建成更有价值

“年轻,有活力,民主”是黎明对团队的评价。“在装置的建设过程中,团队总体能力得到很好的提升。”

“比装置建成更有价值的是一批年轻人在装置上成长起来了。”杨兴繁说。

伴随着科研生产任务的拓展和事业的进步发展,太赫兹自由激光实验室不断壮大,从2012年初的15人成长为现在23人的团队。其中研究员2人、副研究员7人;博士6人、硕士10人。35岁以下人员占65%,是一支以中青年为主,结构合理、技术领先的科研开发团队。

实际上太赫兹自由激光实验室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一批科研人员为了研制出国内第一个可调谐相干太赫兹光源,坐了“八年冷板凳”,实现了太赫兹技术领域的飞跃性突破。

如今,又是这个团队,在更高的指标要求下,历经6年坎坷艰辛,逆旅逐光,取得了全新的突破。

对于团队在相关领域技术处于国内领先地位,获得了国内外同行的认可,年轻的团队成员吴岱表示很自豪,但同时他也看到,自己所在的团队与国内顶尖的团队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我们愿意啃硬骨头,毕竟硬骨头更香。”吴岱说,现在要考虑怎样把基础打好,建立良性的环境,可以把学到的东西用起来,“把基础打好,这才是一个团队存在发展的长久之计。”

 “这么多北大、清华的博士,该怎么用好?”装置建成后,团队的带头人黎明同样也在思考项目与团队的发展前路:充分利用现有的技术优势,充分发掘该装置的应用潜力,多渠道开发装置的应用与推广;在现有装置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FEL激光波长范围……前景逐渐明晰。

 “我们要将这支在装置研制的科研探索中历练成长起来的专业的技术队伍打造成一支国内顶尖的团队!让人才和设备融合得更好。”十所所长蒋道建发下宏愿。

  “相信这样一个敢打敢拼,结构合理的优秀团队在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大背景下,会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十所党委书记吕欣同样满怀信心。

科技是国之利器,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的重要力量。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发出了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总动员,提出了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重大战略方针,也提出了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重要举措:既要强化基础研究,也要加强应用基础研究。

  “创新驱动,核心在人。”杜祥琬院士说,“我们国家要做出在世界上领先的科研成果,一定得有一批科研工作者肯坐冷板凳。”

  “高水平的成果来自高水平的人,没有‘坐冷板凳’的精神,执着地追求科学目标,很难做出高水平的成果。”作为中物院老领导、CTFEL装置首席技术专家,杜祥琬院士希望项目团队善于总结科研经验,提高团队的素质,将这支队伍打造成一个更加优秀的团队。“做科学的人,第一追求就是科学、真理。中国应该有更多这样的团队来做科学,科学的未来才有希望。”

83岁的老院士陈佳洱对项目团队也提出殷殷期望:“衷心祝愿十所能够充分利用这个设备为我们国家科技创新作出新的贡献。”

  “青年强,国家强。年轻人是科技战线上最活跃的力量。”陈佳洱院士说,很多发明创造靠的是年轻科学家,正因为他们年轻,富有朝气,富有创造力,富有想象力。谈到装置的后续发展,陈佳洱院士表示,要充分发挥装置建设中培养形成的这个业务能力强、专业技术水平高、能攻坚克难的研发团队的作用,充分利用太赫兹激光来为国家作出贡献。


来源:《曙光报》   编辑:胡倩     编审:李倩珉  梁冯勇     监制:韩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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