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炒房一夜暴富, 却用15年开书店赔光, 29年三次与死神交谈, 终成台湾之光

授权转载自时光收音机（ID：Gnightfm）

“人，生不由你，死不由你，

但生死之间总得做点什么。
我不害怕死亡，

但怕死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吴清友

吴清友先生走了。

就在昨晚。很匆忙。临行前，他还在办公桌前工作。

龙应台得知这个噩耗，写道：“今晚我为他流下眼泪。有些人飞扬跋扈，其实贡献很薄。有些人默不作声，做的却是静水流深的事。书店可以只是卖书卖纸卖文具的商店，他却把它做成生活的美学、文化的指标、对心灵境界的坚持。可是也只有朋友们知道，在幕后，他坚持得多么、多么辛苦。我感佩他对台湾的付出，尊敬他对华人世界的贡献，但是更心疼他白了头发的辛酸……”

诚品书店依旧在，世上再无吴清友。

01.

1989年，台湾股市第一次突破了万点大关。几乎所有人都把钱和精力投入到涨跌游戏中，疯狂程度绝不亚于后来的沪深股民。在人人逐利的大势下，几乎没有人留意到一间刚刚开业的，叫诚品的书店。

1999年，921大地震，很多台湾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改变了，金钱不再是唯一或首要的追求，文化和精神越来越受到重视。这一年，诚品敦南店首创24小时营业，成为亚洲唯一的24小时书店。

日本学者大前研一深夜12点在台北街头闲逛，发现通宵营业的诚品敦南店中，居然挤满了看书的人，大惊失色，不禁感叹：“文化就是台湾的未来啊。”

另一位用中文写作的日本女作家新井一二三也说，她曾考虑搬到台北长住，因为东京没有诚品这样犹如城市文化地标一样的书店。

这时，人们才回过头发现，这个代表了城市地标和台湾未来的诚品书店，就是1989年，所有台湾人恨不得借钱砸进股市之时，一个身家亿万的人，背道而驰创造出来的。

这个人，就是吴清友，那一年他39岁。

02.

吴清友出生在台南的一个小渔村，父亲叫吴寅卯，高中文化程度。曾靠获得一大片农田和鱼池，中年暴富，却又因替他人担保而破产。一落千丈没有打垮吴寅卯，他告诉儿子：财物有时而尽，而终生受用无尽的，只有唯一的“诚”。

小时候吴清友是家里表现最差的小孩，率直，讲义气，常常因为替朋友出头打架被教官约谈，成绩也很一般，复读考了三次才进了台北工专机械科，毕业后进入主营厨具的诚建公司工作。他时刻牢记父亲的“诚字诀“，工作认真，把老板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投入。

以诚付出换来了以诚相待，1981年老板移居香港，将诚建公司卖给了刚30岁的吴清友。吴清友口才好，善于站在对方立场说服别人促成生意。在台湾大型旅游酒店的餐具领域，一度占了80%的市场份额。

“吴清友家的东西常比别人贵，也不愿意被杀价，但产品质量和服务真的没话说。”当时麦当劳进入台湾市场，厨房设备都来自诚建。

但让吴清友暴富的并不是这些锅碗瓢盆。20世纪80年代早期，他在台湾房市低迷时大举购置房产，1987年房价井喷如脱缰野马一般上涨，吴清友在极短时间内赚到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住进了台北最顶级的阳明山豪宅区。

财富却让吴清友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付出对等的努力，他看着自己的豪宅问女儿：“别人没有比我们更努力吗？为什么我们可以住在这里？”

03.

1988年，38岁的吴清友因先天性心脏扩大症、马凡氏综合症，突然病发，一度没了心跳，经过5小时紧张的开胸手术，与死神擦肩而过。

劫后余生，吴清友对家人说：“我从诚建尝到赚钱的滋味，但我吃得一样、穿得一样，生活没有改变，有钱不会让我比较快乐。我不害怕死亡，但怕死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这之后，他的心思就不在生意上了，开始阅读哲学、宗教和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希望从中找到人生的意义。最后，他决定开一间书店，一间不以赚钱为目的的书店，作为自己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这便是诚品书店。

吴清友说，开设诚品的举动将之前39年的生命归零，然后重新开始。从那以后，吴清友就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诚品书店。

04.

吴清友说“不以赚钱为目的”，真的就不以赚钱为目的，他做好了充足准备，打算赔上5到8年，结果没想到，这一赔就是15年。

诚品亏损的主要原因就是租金太高，当时台湾房价飙升，寸土寸金，吴清友居然在书店里弄了一个空间庞大的画廊，即使根本没多少人看画。而在台北的诚品松烟店，他还设置了一个室内演奏厅，那是整个台湾唯一达到国际标准的古典乐演奏场所，每年光是维护费，就高达400万人民币。

诚品还不惜成本的为顾客提供各种福利，涵盖文学、戏剧、舞蹈、美术、环保、烹饪等领域的演讲、座谈、表演、展览，每年多达上千场。绝大多数都是免费的。

书店毕竟是卖书的的地方，诚品一开始却只卖艺术与建筑类书籍，来源也偏向进口和外文杂志，虽然吴清友坚信人文氛围是培养出来的，但对于台湾和其他大部分亚洲城市而言，消费水平一时无法跟上诚品书店创立的理念，注定曲高和寡，多灾多难。

2001年，由于台风暴雨，诚品被淹，一度面临倒闭的命运。吴清友一边吃心脏病药，一边紧急开会应对困境。

2003年的非典病毒也让台北街头门可罗雀，诚品一度濒临崩盘，靠着银行融资才奇迹般地存活下来。

此时，吴清友已经把当初房地产赚的家产全部赔了进去，债台高筑，一些股东也陆续撤资，连他的太太也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不准备给儿女留点东西吗？

他答道： “诚品不能失败。做不下去，大家都会说台湾书店做不起来，我们不能成为负面教材。”

05.

诚品连年亏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吴清友一家接着一家的开分店，只要一有盈余就开新店。2001年，诚品就已经扩张到40家分店，对台湾连锁书店龙头金石堂构成了强大的挑战。而且，吴清友提出了一个经典策略“连锁但不复制”。

虽然这大大增加了成本，但每一家诚品都有自己独特的感觉：书的组合不同，装修的空间和气质也不同。就连选址也很不同，有的诚品开在大学里，有的开在公园里，甚至还有开在医院里。

2006年，吴清友再一次经历心脏大手术。麻醉后20小时他醒来，医生让他写几个字，以便了解他意识是否清醒。吴清友写下四个字：诚品万岁。

时间终会为努力的人证明，在吴清友将图书种类慢慢扩大之后，诚品终于在开业的第15年，扭亏为盈，曙光初现。

到了2013年，到诚品看书的人次已经超过了1亿人次，营收达到130亿台币，会员超百万，还被时代杂志评为“亚洲最佳书店”。24小时影业的诚品敦南店更是访台游客的必去“地标景点”之一。

没有钱，诚品活不下去。如果没有文化，诚品也不想活。应该说，吴清友真的是用全部金钱和生命践行了他当初的承诺——一间不以赚钱为目的的书店。

诚品，已经成为举世公认的华人文创超级品牌，它的广告语这样写道：“你不在家，就在诚品。你不在诚品，就在往诚品的路上。”

这一切，都是吴清友用15年的亏损，29年的坚守得到的回报，曾有人问他，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诚品？吴清友回答，从来没有想过。他觉得连亏15年的那段岁月是对自己初心的一个检验，他很高兴自己通过了这个检验。

也许这才是诚品书店风靡两岸三地的根本原因，也是当今社会最为稀缺的价值——除了赚钱，我们还追求什么？除了金钱，我们还拥有什么？

内地第一家诚品书店，2015年落户苏州

06.

一位建筑评论家说过，真正了解一个理念至少需要花20年的时间；亲身体验而至深信不疑，则需要30年光阴；要能够随心所欲地应用，将要耗掉50年的生命。这段话，吴清友和他的诚品一定感受深刻， 从某种程度上讲，诚品不是一个生意，而是一场修行，只有吴清友这样的人才能完成这场修行，也是他对自己生命的探索。

38岁的那次心脏病，让吴清友重新审视生命，找到追寻的意义；56岁的那次心脏病，让吴清友坚定信念勿忘初心；67岁的这次心脏病，让吴清友将诚品留给世界，然后悄然离去。

离开世界的那一刻，吴清友想起当年自己一夜暴富，在阳明山豪宅区买了地，盖房子前一位风水先生告诉他：“吴先生，你要赚钱，那房子要朝南；你要健康，那房子要朝北；但如果你希望让生命积累一点智慧，那你的房子要朝东。”

吴清友坚定地说出两个字：朝东。

References:

《诚品书店依旧在，世上再无吴清友》from @卡佛书店

《关于吴清友和诚品，你们未必知道的那些故事》from@谈资有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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