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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赵永勇,生于1987年,本来有个平凡而幸福的家。赵永勇清晰地记得,是夏天的一个傍晚,妈妈肖学琴想要去镇上给丈夫做一件衬衣。放学回家的赵永勇和5岁的弟弟赵永宽,闹着要一起去。母子三人走到街边的一个门面房前,忽然被一个陌生的矮胖男人叫住了。她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算很有文化了,所以让她帮忙写个信也合情合理。妈妈毫无防备地进了那间门面房,让兄弟俩在门口等着。赵永勇在门口玩了一会,突然听到房子里有很大的动静,赶紧跑进去看。
而眼前的一幕,成了他一生的阴影,和永远抚不平的伤痛。他和弟弟惊恐地看到,妈妈的头被人按在地上,还被两个人抓着手和脚,整个人死死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接着,一个人拿了一个注射器,往妈妈的头上扎了好几针。这还没完,他们还拿着刀,狠狠地刺妈妈的后背,一刀,两刀,三刀……赵永勇观察了一下,发现门上面有两个窗户,但窗上没有玻璃。赵永勇后来画下的逃跑情景
最惊险的一次,他们已经跑到院子的墙边,马上就要脱身了。为了防止兄弟俩偷跑,人贩子后来在他们的饭里加了安眠药。之后,他们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被人贩子带上了去福建莆田的火车。
中途有一个孩子闹得厉害,人贩子便把他带进了卫生间。这里除了赵永勇和弟弟,还有十几个孩子,都等着被买家挑选。很难想象,这个亲眼目睹母亲被杀、弟弟被卖的7岁男孩,当时受到了多大的刺激。从那以后,赵永勇心里就深深植入了两个信念:为妈妈报仇,找到弟弟。这信念,让在他接下来的人生里,表现出了巨大的刚勇和情义。弟弟被带走后,有几波人来看过赵永勇,但都不愿要他。因为买家都知道,7岁的孩子已经有些记事了,怕买回去“驯不服”。过了十多天,赵永勇才被当地一个叫徐金池的农民买回了家。养父徐金池的家里很穷,他还有两个女儿,年龄都比赵永勇小。在新家,徐金池的两个女儿可以每天跑出去玩,但赵永勇不仅要做家务,还要干农活。在养父的心里,赵永勇不过是他花5800买来的便宜货,就是他养的一个小“奴隶”。在最醒目的一页,他贴上了自己不同时期的照片,并摘抄了从小到大的日记:“弟弟你在哪里,哥好想你;我还等多久才能找到你;不知道你现在过的好吗,我一定要找到你。”作为父母,真是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孩子沦落至此,会是怎样的心情。他把妈妈遇害那天的情景,一笔一划都画了下来,笔触稚嫩,但细节清晰。
赵永勇经常会做一个梦,在梦里,妈妈用冰冷的手紧紧抓着他,好像在向他求救。赵永勇小学毕业后,养父母就不再供他读书了,想让他早点出去给家里赚钱。二来,如果自己掌握了一门手艺,就可以赚钱,去找爸爸和弟弟。
后来,有了手艺、也慢慢攒了一点钱的赵永勇,去过很多地方。赵永勇在一个四川籍的朋友家里,吃到了两盘菜——腊肠和折耳根。赵永勇第一时间联系了“宝贝回家”网站的四川志愿者。赵永勇的父亲老赵,从建筑工地下班回到家,发现老婆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家。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老赵没去工地,而是骑车去了岳母家。他找遍了妻子的兄弟姐妹家,亲戚们都说没看到那娘三个。他和妻子的感情很好,想不通为啥她会带着两个孩子不辞而别。
而且老赵在蒲三娃家附近做过建筑工,知道他家有个很深的地下室。当时的他不知道,就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两个儿子正在蒲三娃那阴暗的地下室里惊慌恐惧……几十年后,当他再回想起这一切时,痛心疾首,百感交集。他一度崩溃,颓废,绝望,曾经三四个月不出门,整日借酒消愁。而老赵的母亲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小孙子,精神也被击垮,半年后就撒手人寰了。十几年后,有人发现,在老房子的卧室门后,有老赵当年写的两行字:虽然赵永勇当年被拐的时候已经7岁,但他一直遗憾自己没有记住爸妈的名字。
赵永勇和志愿者找了七天,都没有人听说当地有母子三人同时失踪的事。
志愿者建议赵永勇转变一下思路,从养父徐金池那里找一些线索。赵永勇心里恨透了这个养父,但为了找到真正的家,他还是回了福建莆田。他和徐金池现在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告诉他线索。不久后,四川一个热心网友联系到志愿者,说在四川开江永兴镇,有过一起母子三人的失踪事件。当时事情还没有眉目,但赵永勇的小姨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便很确定的说:那天,他接到了亲戚们的五十多个电话,个个都在喊他回家。老赵立马起身往回赶,一向节俭的他,第一次坐了飞机。赵永勇拿着自己的画,把妈妈遇害时的情景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往事不堪回忆,但“把这一切告诉爸爸”,却是他19年的期盼。志愿者带着赵永勇来永兴镇的路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当年那间门面房。虽然心有余悸,但赵永勇还是坚定地告诉警方:这个蒲三娃,就是杀害他妈妈的凶手。他说,当年杀死赵先勇妈妈后,把她的尸体装进3个袋子,埋在了自家后院。在民警挖出遗骨的前一夜,赵永勇一夜没睡,一个人哭到天亮。2015年5月,蒲三娃被判处死刑,他的同伙廖定杰被判处无期徒刑。2013年4月19日,他找到了弟弟赵永宽,终于把弟弟也带回了家。为了迎接赵永宽,父亲老赵大宴宾客,跪拜祖先,村里鞭炮齐鸣,焰火冲天。赵永勇历尽千辛,终于为妈妈报了仇,也找到了弟弟,找到了家。只是,那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从来不愿跟外人提及。第二次买他的人家,对他还不错,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哥哥赵永勇很坚决地跟养父母家断绝了一切来往,而弟弟赵永宽则选择留在养他的家庭。兄弟俩唯一的共同点是,对杀害妈妈凶手的判决感到不满意,他们俩都认为,蒲三娃和廖定杰都应该被判处死刑。重逢的喜悦淡去,留给父子三人的,是物是人非后的狼藉。
只有35岁的赵永勇,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在他的玉雕行里,整日与玉器为伴。她觉得,如果把老赵前妻的骨灰安葬在祖坟,会给家里带来晦气。在现任妻子,和死去多年的前妻之间,老赵的立场可想而知。赵先勇费尽心思找回的爸爸和弟弟,慢慢都和他心生隔阂。
就算今天他又重新找回家,找回日思夜想的爸爸和弟弟。他们没办法再回到二十年前,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深深融入彼此的生命。相反,这二十年的分离,暗淡了曾经浓浓的亲情,也改变了每个人的命运走向。当初密不可分的一家人,如今你是你,我是我,境况和心思已迥然不同。他说,从今以后,他要乐观一些,要向着更好的生活努力。点亮【赞】+【在看】,祝福这个坚韧有情的大男孩,更希望人间无拐。
本文作者:李月亮。高人气作家,新女性主义者,扎实写字的手艺人。以理性和智慧陪万千读者成长。新书《好的人生,不慌不忙》当当网热卖中。微信公众号: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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