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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版戈多|透过粗糙的镜像回归身体,看到舞台

张枝裕 有染 2023-06-05
Nothing happens, nobody comes, nobody goes, it's awful?
随着剧场(Theater),作为一种空间的概念,在世界剧场(作为一个艺术概念)当中的地位越发凸显,作为其核心的“身体”与“物质性”基础遂得到了导演们的重视,并在现实的表演过程中逐渐呈现明朗的开放特征。

 || 这是怎样一种开放呢?一方面表现为剧本不再作为导演与演员按图索骥的唯一纲领。剧作家不再能够完全宰制创作的方向;并不再是剧本怎么写,就非得那么演;
另一方面,导演的风格不再是过往一言堂的霸权,而是组织行为学里所述能够转换成员的领导者。在排戏过程中,导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指挥者,更多是融入演员的参与者;不再是冷眼旁观的第三者,而是以演员的视角看待演出本身。
不可否认的是,当代剧场已然是身体剧场,它最需要恢复的是演员的肢体与声音这一强大情感的附载体,观众想看到的,早已不是对白。
写实主义由于缺乏想象力而不再能调动观众的情绪,创作者必须要打破以往舞台表演的规则。靠演员 “叨逼叨”就能吸引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年一度的世界戏剧艺术节,例如英国国家剧院、法国太阳剧社、德国柏林德意志剧院等,都在以各色风格与语言诠释着《等待戈多》, 而在一向有着“导演剧场”传统的德国戏剧届,他们开始认为:剧本仅仅是可供使用的材料,导演必须建构起文本与当下观众的关系。
直白地说,没必要完全照着剧本演习,更多需要理解剧本、理解舞台、理解台下可能会打瞌睡的观众们!

七月初,在上海大宁剧院上海的柏林德意志剧院版《等待戈多》。
不仅舞台造型特殊,而且演员的自主表达能力更多元(肢体表演、喜剧风味)。
看似粗糙的舞台设计,却镜像地折射出人生的虚无与荒诞,展现出人心的细腻与生活的酸甜苦辣。
 由 文 本      回 归到  舞 台 本 身 
我们的爷爷奶奶辈,即便没有念过书,理解传统戏曲也基本没难度。
因为农村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喜庆的时候,经常请戏班演出;加上共同的文化背景,还有长久积累的语言习惯,练就了传统观众即便不看台词就能熟知故事情节、表演情境的本领。
对于普通观众来说,“好玩有趣”、“悲伤感人”即是他们的主要审美情趣。因为熟知情节,口口相传,所以除非需要作为演员上台表演,对台词的过于专注,甚至咬文嚼字,简直会扼杀表演的想象力。

但自西方话剧进入中国至今,观众因为依赖翻译版台词,从而一叶障目,而忽视了表演本身。
因此,剧院与导演的做法是:学习中国现当代戏曲舞台,将字幕以不显眼的方式放置在舞台两侧的剧场墙面上,以备观众不时之需;同时,依旧保持整个舞台的干净透明只有演员与道具。

德版《等待戈多》在中国的上演,显然已如上所述,抛却了原剧作文本的窠臼,将真正的舞台留给了表演者与隐在的导演。
那么,关于此出戏剧,导演的开放与转换体现在哪里?如前所说,导演风格已从“精致利己”的霸权改移为“表面粗糙”的转换调度中心。
因此,等待的虚无与荒诞,不仅呈现于《等待戈多》这个演出之中,也同样映射到观众身上。这才是真正的导演与真实的剧场。
“导演、演员、观众,其实共身于剧场当中。”(阿尔托)这是其一。

我 们 人 人 都 是 戈 多 。

其二,纵观整部戏剧,我们可以看到经典的树、绳子、鞭子、箱子等道具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的是,倾斜的平台一开始被粉色的“幕布”所覆盖,黑洞般的锥形坑孔似乎能够吸收和吐纳万事万物和所有人;
导演伊万·潘特列夫显然是将意象精减,以极其简练的语言,道尽无限的哲思学意。
悬于左上方的聚光灯,影绰回环,光束所到之处,如同小树上几片零星嫩芽,富有诗意地展示出,现实中枯燥等待时间是多么累,执着等待者又是那么少。

其三,这一版的演出之所以不至于那么沉闷,是因为导演深谙类似于中国戏曲人物“唱念做打”对于话剧的作用,他大胆使用喜剧演员,要他们将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嬉笑怒骂与即兴表演成为本剧亮点。
当然说起传统中国戏曲元素的运用,不得不联想到到台湾吴兴国先生创作的《等待戈多》。
 吴兴国导演的《等待戈多》剧照 
与此同时,“幸运儿”与波卓两个角色的登场、粉色“幕布”随着二人相背再次出现、“幸运儿”因受到钳制跌向观众席的过程,也是时间黑洞向世人涌现的过程,是演员的形体在说话,是一次令观众记忆犹新的过程。
布景亦 是 处 处 巧 思
如此看来,看似粗燥的镜像,内涵却是深刻细致。在身体成为主角的剧场时代,极简的舞台衬托出会说话的身体。

体现在本剧中,是两位主角沃夫兰姆·科赫与塞缪尔·芬奇轮番的“逗哏捧哏”,以及二人在斜面上的追逐——脚步声、响指声以及类似于打乒乓式的斡旋举止声,这些声音的和谐共存,构成了类似音乐的共振,台下观众不仅享受演员肢体动作带来的美感,更有听觉上的共鸣。
一举一动,皆围绕着坑孔打转,荒诞沉闷的等待,一跃变成带来事后荒诞前的雷雨。只是有趣的是,演员的身体被赋予了真正的话语权与一定的喜剧性。不必要的元素去掉了,创作者从剧本中解放出来了,舞台上的表演,自然是鲜活了!

但不可忽略的是,虽然舞台表面是有些逗趣的,但它也许在更深刻地揭示命运困境:粗糙的方斜平台、暗黑的孔洞,仍是黑洞一般,稀释着精神的完整独立性,如同漩涡一样,人从此出,也由此逝。等待巨大的谎言。
粉色的“幕布”似乎象征着血腥的残酷世界,它的作用不限于绊倒无知的“幸运儿”,而是在“幸运儿”利于坑洞中重复多次地折叠它时,一遍遍地刺痛着自己、弗拉基米尔与爱斯特拉冈,以及在场的观众。

从而,剧场身体是共在的身体,就是表演者与导演和观众同在。
荒诞实际上最彻底地揭示了真实残酷的世界,同时也述说着,在时间的漫长中体验时间,才能做到不浪费时间。
 作为荒诞戏剧的代表作,《等待戈多》1953年首演至今,世界范围诞生过无数版本,然而无论创作者做出怎样的主题延伸或变奏,柏林德意志剧团的版本以另一种形式打开我们的感官。 
编辑部
侃天侃地 

今儿看图不说话,周末愉快,次小龙虾去。
-撰稿人-  张 枝 裕   80后尾巴上的哲学女,硕士阶段专攻剧场研究,十多年的哲学浸润八年多的戏剧戏曲、古琴西乐熏陶,
坚信专注而持久的人生理念,爱旅游、爱读书、保持姿态,

拒绝一切投机主义者。


【文中未署名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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