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12.5)

据《左传》记载，司马牛的兄弟除桓魋之外，还有向巢、子颀、子车。桓魋（又称向魋）曾任宋国司马（主管军事行政的官），掌控宋国的兵权。他是宋桓公的后代，深受宋景公宠爱。桓氏在宋景公时期虽然曾是望族，但后来却纷纷逃出宋国，如鸟兽散，出奔到卫国，又逃亡到齐国。其他几个兄弟和他一起造反，也都失败了。只有司马牛不赞成兄弟的行为，但结果也逃亡在外，死于道路，事见《左传·哀公十四年》。

本章所记司马牛与子夏的对话，可能是在逃亡的过程中所说。钱大昕《潜研堂文集》说自“死生有命”至“皆兄弟也”，都是子夏听闻的话。刘宝楠认为是子夏闻之于孔子。

孟子说“父母俱在，兄弟无故”（《孟子·尽心上》篇）是人生一乐，而司马牛兄弟有故，自然不免忧愁。他说：“别人都有兄弟，唯独我没有。”子夏听了后便安慰他。

黄休复《茅亭客话》：“夫死生有命，子夏言人不尔逾也。凡人贵贱贫冨遭逢祸福，有幸与不幸。”辜鸿铭译“死生有命”为“Life and Death are pre—ordained”，译“富贵在天”为“rich and honours come from God”（王京涛：《西播<论语>回忆—辜鸿铭英译<论语>详释》，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3，第264页。），意谓人的生死有命运注定，富与贵在于天意的安排。唐寒山子有诗：“死生元有命，富贵本由天。此是古人语，吾今非谬传。”英国球星大卫·贝克汉姆（David Beckham）甚至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刺青在自己的左前身。

死生有命数决定，富贵在天道安排，正如《红楼梦》第四十五回记黛玉叹道“不是人力可强的”。不可强易，不可强邀，君子当循理而行，自然吉庆。“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敬是持己，恭是接人。君子要对所做的事情严肃认真，不出差错，对人恭敬而有礼。谢肇淛《五杂俎》卷一：“生、老、病、死，时至则行，此一言足以破终身之惑矣。此非后世之言也，圣人已言之矣，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但鲁褒《钱神论》认为“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何以明之？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达穷开塞，赈贫济乏，天不如钱。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和必然？唯孔方而已！”（见《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之《全晋文》卷一百一十三）又酣畅淋漓地以世俗口吻而唐突圣典，揭露社会的现实，实寓讽世之深意。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天下人都是自己的兄弟。苏格拉底（Socrates）说他不是希腊人或雅典人，他是世界公民。基督教劝人普遍行善，视一切人为兄弟。话说回来，虽然“四海之内皆兄弟”，但无论君子、小人，也不论清高、侠义，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羣分”。需要注意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不是“天下无产阶级联合起来”，而是指与人“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君子之道。

• 作者：温浚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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