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酌（随笔）
我有五个舅舅，名字依次：仁义礼智信。
三个舅舅出门在外，成了“关东客”（我的老家把在外谋生的人，都叫关东客）。二舅在沈阳，三舅在青岛，五舅在天津（天津在山海关以里偏西）。
成为关东客的舅舅的名字都多了一个——字。
二舅，字慎之。三舅，字省三。五舅，字礼五。
如今，五个舅舅都相继离世了。
不过，我与五个舅舅都对酌过，喝过酒。
今天早晨，我想起了与二舅的一次对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公干沈阳，去看二舅。二舅的家在大东门里的一片平房里（现在叫棚户区）。平房是大表哥分的。表哥当时在黎明机械厂上班。黎明现在属于沈飞集团，正在成为全球注目的中国战斗机制造商。歼１１，歼１５，歼２０，歼３１，好象都是出自沈飞集团吧。
我给二舅买了半只板鸭和一包点心。至于为什么只是半只，也许是囊中羞涩吧。那时，肉是凭票供应的。能买到半只板鸭也是很幸运了。二舅，自然也高兴。
夏天，棚户区很热。低矮的小酒桌摆在户外的窄窄的甬路上。
二舅赤膊上阵。
赤膊上阵的二舅，让我觉得很可怜。我看见他的胸骨肋骨都很清晰地排列着，喉结很突兀，嗓音沙哑。
三哥曾对我说过，二舅写得一手好字。大东区的许多商铺都是二舅题的字。我只看过二舅的钢笔字，是二舅写给五舅的一封信。说到了老家的房产，他好象想直接送给四舅，云云。二舅的钢笔字龙飞凤舞，很漂亮。
二舅年青的时候吸食过烟土，也算失足青年？不过，他好象没有进过戒毒所，只是漂洋过海闯了关东，居然奇迹般地戒掉了。
二舅曾是大东蔬菜公司的业务员。他呷一口酒，就对我讲起了他的过五关。他说，当时，他常住天津南市的一家旅馆里，足迹遍布天津四郊五县，也西行廊坊，南下沧州。他听说，我在河北泊头工作。他说，泊头也去过。许多新鲜的蔬菜，天津的市面还没有看到，就已经摆在沈阳大东的柜台了。我相信二舅的话，他有足够的智慧，不需要吹牛。
他对我说：你们兄弟四个，你最像你爹。
我不太明白二舅的这句话。是说我脾气秉性，还是我的长相，或者二者皆具？
父亲曾经当过私塾先生，也在莫斯科呆了许多年。
那时，我正在在一所乡村中学当老师。
二舅喜欢喝酒，却不酗酒。一次二两。我当时酒量很大，也不能放量。不过，与二舅对酌，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在五个舅舅中，二舅是最大度的，也实在，我感到了亲近。
二舅，已经走了许多年了。
今晨，我们对酌的时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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