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九连环

　　很小的时候就记得，家中有一副铜质的九连环，母亲时常在手里把玩，每个圆环、游梭、条板和连杆都磨得锃光瓦亮，可见时间已久。听母亲说，这是她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她小的时候就玩儿，不知从哪辈儿传下来的，也算得上是个老玩意儿。每当母亲“稀里哗啦”地玩耍时，我总聚精会神地在一旁看，开始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分明是你牵我挂的一串圆环，几经摆弄就分开了，而且还能变出许多的花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儿，趁着母亲干活儿时拿出九连环鼓捣着玩儿，手指和圆环在游梭间翻动，很快熟能生巧。到后来几乎就闭着眼睛玩儿了，九连环在手里就跟行云流水一般。

　　文化大革命时，我家因为“黑四类”被抄家，家中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红卫兵洗劫一空。本想将心爱的九连环带在身上，也被他们当“四旧”夺走了，从那时候起，家中再听不到九连环悦耳的声音。尽管落实政策时退回了一些被抄走的东西，九连环却不见了踪影。后来，偶尔还会想起那九连环，除叹息外，又能奈何得了谁？那个年代失去的东西，比九连环珍贵的实在太多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在家中很寂寞。为生计奔波的我不能常伴身边，只有休息才能回家看看，偶尔或许会带老人家出去散散心，但是，大部分时间母亲都会独自在家中，靠摆牌、听音乐、看电视打发时间。我忽生想起九连环，便让女儿在网上买了一件不锈钢的，个头比早先那个小了一些。或许是老了，或许是没有了早年的兴趣，或许是已经生疏了，母亲再不能流畅地拆解。后来母亲因心脏病发作住院，在家康复期间再没拿起过九连环。

　　倒是我重新把它拾起，凭着儿时深刻的记忆，九个金属环很快又在我手中灵动起来了，只是拆装的熟练程度大不如从前，不只是九连环个头儿小，而是脑筋和手指不那么灵活，毕竟也是年逾花甲的人了。我曾经想着帮病床上的母亲重拾九连环，看得出她的精气神儿已难以驾驭这个小玩意儿，也就没再坚持。平时我就把九连环扔在沙发上，每天闲暇时都会摆弄一番，一来活动手指的神经，再则不忘当年的那份兴趣。或许再过若干年，我也会像母亲那样变老，老得也玩儿不动九连环了，那就让那份兴趣和怀念随着魂灵一起消散吧！

　　九连环作为中国传统益智玩具，如今已被大多数人忘记，取而代之的是五花八门的电脑游戏，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民族的悲哀。至于九连环中的拓扑原理和文化内涵，知道个中奥妙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关于九连环的历史其说不一：有人说源自春秋时期，依据为《战国策》里的故事。有人说始于西汉，凭着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怨郎诗》中“九连环从中折断”的悲婉诗句，若该诗非传说，或可以信。也有说盛在宋代，因为在《西湖老人繁胜录》中记录了类似的市井游艺，还有人摘引了周邦彦写的“纵妙手，能解连环”词句，作为此说的旁证。更有人说，明代曾有一首《九连环》的竹枝词录入了清乾隆时的《霓裳续谱》里，我翻遍这部俗曲集也没发现它的踪影。倒是在嘉道年间的《白雪遗音》中看到了《九连环》的曲子，九连环已从玩物变成信物。《红楼梦》第七回还有“黛玉不在自己房中，却在宝玉房中大家解九连环顽 40 26836 40 10761 0 0 4520 0 0:00:05 0:00:02 0:00:03 4521的描述，可证明九连环在清代已从民间传入宫廷和官宦人家，成为妃子宫娥和公子小姐的喜爱之物……不再赘述。

　　有人还以九连环为题，仿《九张机》填写《九连环》词，有一首吟咏起来比那些民间小曲有味道，权且录下，大家共赏。

九连环

霜夜秋思不成眠，孤灯独解九连环。

环环诉尽相思苦，连连道尽肺腑言！

一连环。

滏水河畔碧连天，小城幽幽西门边。

少女红杉，卷袖纱綄。涟漪一环环。

二连环。

学堂遇似曾相见，四目对红霞遮面。

俯首思来，却是红杉。秋波一绵绵。

三连环。

黄昏雨后荷塘前，低声细语话缠绵。

风花雪月，相见恨晚。不知月西偏。

四连环。

踏雪梅留足四串，不惧冬夜冷风寒。

情到浓时，身冷心暖。迟迟不肯还。

五连环。

转眼已逝整三年，劳燕分飞北和南。

日不思膳，夜不能眠。哭诉情缘断。

六连环。

一别去姻缘尽散，两行泪花烛流残。

独对菱花，愁容满面。思卿肝肠断。

七连环。

背井离家他乡转，长亭下古道望断。

天隔几重，万水千山。无语问苍天。

八连环。

八月十八壬辰年，十几秋又得相见。

丛丛九春，冬冬岁三。痴情负流年。

九连环。

前生欠你今世还，来世在结同心圆。

奈何桥前，等你相见。厮守一万年。

环环。

九连环一一解散。解不开愁绪万千。

环环相扣，丝丝相连。灯尽泪始干。

连连。

自古红尘多爱恋，相聚时难别亦难。

牵牵连连，缠缠绵绵。烟消云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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