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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X的信

2017-02-28 周可温 野渡屋



X:


见信如唔。

 

很久没给你写信了,木心讲课说“信是写给别人的日记,日记是写给自己的信”,座下皆笑,我便来写一写这日记。

 

昨日又是开学的日子,春时阳暖,我换下厚实的棉袄,着了一件单衫就在校园里走,不三步,浸了汗,解扣再行。去年离时是深秋,归来已换了风景。明法楼前的仅有的一片草地也不得幸免,栽了灌木铺了石道,生生造出一块假惺惺的园景,一人宽窄的曲径真不知道谁人要去走。

 

学是开了,但是依然没有课,所以我和这校园其实已无甚联系,顶多在五六月份的夏日里,花上二十块钱租一身莫名其妙的学士服,照一些曾留于此的证明,不过应该不会有人给我拍照,就像我一个人出去旅行的时候,既不带相机,归来手机也常常未添几图,我想我大可省去这一意义不明的仪式。

 

要毕业了,终于到了不得不脱离校园保护的时候,在里面待的时间够长了,然而我还是终究没有做成一个“好”的学生,在上海如逝的三四年里,庆幸完成了人格的转改,但还是没能改成一个适应这个世界的人,将要离开校园的庇佑,就既手中无剑,也更四顾茫然。

 

我经常在想,人的一生到底要以什么方式去活,如此短暂如瞬的人生,并没有多少中路更辙的可能。校园生活尽了,寻常接着就是择行就业,相亲结婚,然后把余生投入无尽的育儿谜题和家庭矛盾中去。人其实是越活越懒惰的,也越活越脆弱,当你把身上的各种关系绑好后,不仅动弹不得,还得赖此而活,一生的精气也不过耗费在应付这些牵线上,还要总结出百般“生活的智慧”,以为得了人生的真谛。

 

年轻的一代人对很多事物的观念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首先是婚前性行为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并不需要多加讨论的问题。我时常想起《喜宴》里客串酒席客人的李安说的那句台词“这是中国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即便是文明发展到何种程度,也不要对人性强加太多的要求,尤其在动物的性本能方面。昨天看梁欢微博谈到被人喜欢被粉丝“想睡”,他说他已经从抗拒到逐渐意识到艺人保持人气的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贩卖“性吸引力”,他说的是对的,这是其他人没有明说的话。

 

所以其实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当代中国年轻女性似乎完全不会对自己公开地“消费性吸引力”产生任何“这合适吗”的想法。如果说喊王思聪“老公”还是带着一种阶级之不可跨越的调侃,那么对着那些其他的男星男色大喊着“老公”“男友”就似乎是很“动物本能”的行为了。男性会做出这种模式的行为吗,会在社交媒体上不停地转发女性照片对着不同的身材脸蛋喊着“老婆”“宝贝”吗,我真没见过。这并不是说男性就不消费性吸引力,事实是男性对性吸引力的不竭消费是无数行业发展的永恒动力,不然为什么车展要配车模,车模和车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买车又不送车模,单是这视觉的短暂刺激就足以引导消费的方向,更不要提各种网络直播间里那些一掷千金只为加女主播微信的人,在消费性吸引力方面,还是男性更夸张。所以对当代年轻女性的这种消费男色的行为,可以理解为男尊女卑社会里女性的一种反抗式的地位解放,只是这反抗的形式,还可待考究。

 

另一重观念的变化是选择人生居所的变化,和老一辈的“从一而终”不同,年轻一代人似乎对生活的可能有了更多的遐想。我在很多年前就想象过要过的生活:一门赖以赚钱的活计,这个城市待上三五年,再换一个,再换一个,到年老力衰,可以东南西北活个遍。这当然是很理想化的,但其中蕴含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能在年轻时候就决定这一生要在哪个地方活?

 

初到江宁以及刚到松江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用尽一生的精力在这块土地上安了居,到底如何和“上海”发生联系?住在松江的某个小区里,真的是活在上海吗?和活在宁波绍兴苏州无锡又有什么区别?以前搬家到潜城后,有次回到油田某地,竟是我完全陌生的街道,我才意识到我在油田巴掌大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也还有好多没走过的路。天地如此之大,生活又如此之小,在大城市的某个小区定了居,日常活动范围也不过方圆,更不要提奔波劳累早出晚归的现代生活,“披星戴月”以前我只觉得是个活在试卷里的词。

 

还有一重观念的转变是职业选择的转变。最近网投求职的时候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真的以后都要做这个吗?在能看到更多可能的时候,对职业的倦怠似乎就来得更快一些。有了在徐汇三个月的实习经历,我虽然暂时不能也不想限定要做哪一行,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要做内宣类的或单一类项的工作,这会迅速的耗尽我对生活仅有的一点点热情,渴望变化,喜新厌旧,大概真的就是双子的特性。

 

做媒体的时候我还经常在想所谓“新闻理想”的问题,然后我的答案是我可能是个并没有“新闻理想”的人。据说有人问S哥我为什么没有从事法律相关的行业,S哥说大概是觉得学法救不了中国人吧,他说的是对的,但我现在也越来越觉得新闻更救不了中国人,所谓的新闻理想,也不过是小众信条,看看媒体下的评论留言你就会懂,世界终究属于无知的大众。现在媒介这么发达,现代人比以前更有认知能力一些了吗?并没有,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蠢法而已。女权盛行的时代,公众认知改善的环境就更为恶劣,并不是说女权不对,而是这面旗太大,这股风太劲,站女权是件既安全又有利的事,客观讨论的空间就进一步被压迫,敢不同意任何一个“女性”说出的观点就会被打成“反女权”、“直男癌”,谁还敢说话?大量夹带私货的人就站在这面旗下成了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斗士,黄佟佟这两天就撰文攻击赵雷《三十岁的女人》,你看她写的都是些什么?对KOL不信任,对精英更不信任,大众又如此蒙昧,这个世界会好吗?我很悲观。

 

再有一重是生育观念的转变,有空再讲吧,我太困了,晚安。

 

祝好。


 

周可温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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