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一百个人看王家卫的电影,就有一百种不同的人生体验。
这位在90年代成名的电影巨匠,透过镜头,望进香港旧与新的混乱碰撞,记录不同角色在浮华都市中寻找自我的过程,折射出香港独特的美丽。如同张艺谋之于中国大西北,杨德昌之于台北都市。
香港,是王家卫创作生命之旅的本土与源泉。
从《阿飞正传》到《2046》,一起去走进王家卫记忆中那个稍纵即逝的城市形象。
追寻与失落的二元对立《阿飞正传》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
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
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
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这是座难以定义的城市,市民纠缠在后殖民遗风和世俗的现代性里,实利精神,文化无根,一边是睥睨,另一边又对母国向往依然。于是一切都不谋而合,城市面貌交错混杂,充满着疏离和动荡感,王家卫用他零散式的剪接精准无疑的捕捉了60年代初香港独特的飞散状态。
在《阿飞正传》里,王家卫将爱情的飞蛾扑火,放不下的自尊颜面,自由理想的寻寻觅觅,一言难尽的亲情矛盾,都市生活的空虚迷惘,这些无可违逆的悲剧性一一寄托在戏中男男女女的身上。
张国荣的梦醒,
张曼玉的梦碎,
刘德华的梦淡,
张学友的梦断,
刘嘉玲的梦逝。
在寂寞的雨夜里打落了无脚鸟,穿越湿凉的街道一点一滴渲染出香港的迷离。
电影的前半部,大量情节都放在张国荣饰演的旭仔/阿飞放浪青春,浪费生命上。戏中大量的中景深镜头,把所有人物限制在一种二元对立的状态,旭仔面对不同的男男女女,都困在一种想逃却逃不出的情境。
而作为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经济上的挥霍,只能算是《阿飞正传》的副题。随着故事的发展,旭仔对自我身份的迷惘与追寻,飘泊和无根的郁结,才是正式登场的主题。从养母处得知自己原是混着西班牙和菲律宾贵族血统的私生子后,旭仔只身前往菲律宾寻觅生母,但却自始至终不被之接受。丰盛和缺失的交缠,身份和归属的迷乱,是阿飞,也是香港。流动多元 难以定义《重庆森林》
「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擦身而过,
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
不过也许有一天,
他可能成为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
《重庆森林》两段故事分别发生在维港隔海相对的尖沙咀和中环。
电影虽然没有明言,但只要熟悉香港的人对这两个地方都不陌生:位于尖沙咀的重庆大厦是香港的「种族大熔炉」,是Gordon Matthews眼中低端全球化的缩影;
而中环一带华洋混集,从开埠时华人止步的维多利亚城,到后来成为高楼林立,各国商界精英出入的都市金融中心。
在电影前半段,镜头追踪着林青霞那戴着金色假发、太阳眼镜与黄色风衣的身影,在重庆大厦一间间如居所又像店铺的单位之间游走。那里鱼龙混杂,晦暗的住着各类阶层不同职业的人:异国旅客、明星、黑幫、舞女、商贩……狭小的空间恍若90年代香港社会的缩影。与此同时,大厦内极富异国风情的斑烂色彩又与外面苍白的尖沙咀市区形成强烈对比。重庆大厦内此起彼落的印度语,林青霞与金成武两个台湾人在广东话与国语之间的无缝隙流转,再到那段奇幻枪杀外国毒贩情节的英文对白。《重庆森林》以几段场景轻描淡写的刻画出了后殖民年代香港真实的影像——这个城市人口多元混杂,不只千人一面的华人面孔,这片土地不限于一种语言,一种文化。后半段发生在中环半山扶手电梯一带,《重庆森林》并没有贩卖虚假的「兰桂芳式」中环形像。而是让我们跟随王菲与梁朝伟所饰演的角色,从市井大排档到冰室小食店,从紧贴民居而建的行人电梯到转角即到的士多,轻盈地捕捉到香港人因习惯而被遗忘的城市片段。
在王家卫精心营造的这座迷幻的混凝土森林里,香港的形象是流动的,交错的,不东不西,且自成一格,无法取代。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同的身份认同,难以用片言只语来定义,所有元素汇聚于此,交织出别无二家的城市景观。
对倒与错位: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花样年华》与《2046》
2018年,一代文学宗师,香港作家刘以鬯先生与世长辞。
王家卫在得知消息后,在个人微博帖文,以电影《2046》开场借用《酒徒》内文字作为开场引言的一句:「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作为悼念词。
如果你是王家卫电影的影迷,必定知道他的两部备受推崇的作品《花样年华》及《2046》,正是从对方的《对倒》及《酒徒》笔触得到启发,随后交替之映像化。
「对倒」译自法文tête-bêche,指一正一负的双连邮票。
这类邮票的价值源于错位,它们必须相连,一旦分开,便与普通邮票一样,变得毫无价值。
错位的概念引领《花样年华》全片。从小渔村到殖民地,再成长为国际都市,香港的发展离不开流散而来的移民。和王家卫一样,刘以鬯也是生于上海,落脚于香港,不管是以什么原因来到这里,这座氤氲潮湿的城市,给予他们太多的情愫与记忆。
从《花样年华》到《2046》,梁朝伟饰演的作家周慕云,就是以刘以鬯为原型。王家卫运用大量的平移镜头和男女主人公交错的镜像,让我们在虚无迷幻的错位感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旧时香港。
人们常常把《2046》看成是《花样年华》的延续,就连王家卫本人,也自称《2046》是「我过去所有电影的总结」。看完电影的我们,总是会不禁反问,到底什么是2046?它既是周慕云与苏丽珍(张曼玉饰演)在《花样年华》中幽会的旅馆房间号码,也是一列出现在《2046》周慕云小说中那重拾失落记忆的列车号,或许隐藏着对香港未来的淡淡隐喻。
《花样年华》后段周慕云问苏丽珍:「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否跟我一起走?」于是,从职业赌徒苏丽珍,重遇的露露,住在隔壁的白玲,再到酒店老板大女儿王靖雯,《2046》里的周慕云继续着寻找心中答案的旅程:「我曾经爱上一个人,后来她走了。我去2046,是因为我以为她在那里等我,但我找不到她。」
王家卫从来没打算要把作品拍成政治寓言,在他眼中,香港,也未尝不像周慕云那样,在一段段旅程中,虽有彷徨,有迷茫,却缓慢而又坚定的一路成长。在1997年香港回归前,文化,精神和地理上的错位,让杜可风的镜头在《2046》中有了种摇摇晃晃骑行的视觉感。闪烁的霓虹灯街道,迷离的人物眼神,《2046》缅怀着一段流逝的岁月,一个年代失落的记忆,一个地方未完成的梦。
每个去2046的人都想找回失落的回忆,因为在那儿,一切事物永不改变。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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