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芬兰当小学教师有多难？| 芬兰教师
主讲人：Pasi Sahlberg（芬兰教育大使）
译者：她山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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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什么样的学生可以读教育学？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个人。她对我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家人----我的外甥女，她叫薇拉。这是她25岁时的照片，在她大约19岁时，和很多芬兰年轻人一样，她从高中毕业。她高中毕业的成绩非常出色，可以说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
那年春季离校时，她给我打了电话，她找我是因为我在赫尔辛基大学工作，负责教师培训事宜，她想咨询我的意见。她问我说：我该怎么做?我想成为一名小学老师。
我说：薇拉，我认为你在芬兰是很理想的人选，你肯定能够受训成为很好的小学老师，不要太担心，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认真参加入学考试，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大约三个月后，她又打电话给我，无助的哭着对我说：我没被录取。显然这种事情，在很多国家不会发生，因为在很多国家，大学都很希望找这样的学生----既聪明，又有兴趣致力于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但她没被录取。
图片摄于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二、在芬兰当小学教师有多难？
我想跟你们讲讲入学考试中都发生了什么。
她跟我说，考试的第一部分。在芬兰所有的大学都是一样的，你们可能也知道，在芬兰要想成为小学老师，唯一的方式就是尝试进入一所研究型大学，并在那里获得硕士学位。她说入学考试的第一部分对她而言很简单，因为她是一个很好的学生，而第一部分只是要参加考试的学生读一本书，掌握和记忆其中的内容。她说：对我而言很简单，因为我是一名优等生，我知道如何做这些。
然后她报考的学校的考试第二部分是同其他考生一起，为一组假想的小学生，筹划一场小规模活动，她在考场里，同其他三四个人一起，他们被要求为四年级学生筹划一个30分钟的课堂。评分小组观察它们筹划的整个过程，特别在意这些学生的沟通能力、协作能力、创造和设计能力，以及展示筹划成果的能力，她跟我说这个也很简单，因为她在家也有三个弟弟妹妹，她活这么久一直在干这些事，为弟弟妹妹们筹划活动。
图片摄于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这样，我就知道问题肯定出在最后一环，她肯定是在硕士项目入学考试的第三部分出了问题，我让她跟我讲讲入学考试的这最后一部分。她说：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人才面试，三位教授坐在我面前问问题。我问薇拉：他们问的问题中最难的什么。她回答说：她们问了我各种问题，不过有一个我可能没做好回答的准备，有一位教授问我，为什么你选择来这里？为什么你要去当小学老师？毕竟你的成绩可以读法学、医学、商学或你感兴趣的别的专业，为什么你从所有中选择了初等教育？我问她你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完全没料到他们会问这个：我脑海一片空白，我只想到说，我的舅舅是一个老师。这显然不够，于是又有教授问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她说：有，我母亲也是老师，我外公也是老师，我家很多人都是老师，我觉得教学就是我们的家族事业。面试小组显然不满意，问她还有吗。然后她犯了这个重大的错误，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她说我喜欢孩子。面对这样的面试小组，你当然要喜欢孩子才行，她就这样被拒绝了，她因此哭泣，因此感到绝望。
不要认为我外甥女薇拉的遭遇在芬兰是很罕见的个例，我们今年，上个春季，有大约8500申请者申请国内的小学教师教育项目，而大学只有8所，它们都是高质量研究型大学，为小学培养老师，8500名申请者中只有750人能被录取，想在芬兰进入教育项目，竞争就有这么激烈。
图片摄于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一般而言，学生需要五六年时间获得硕士学位，他们要学习，任何教师教育项目都会有的常规项目，不过在芬兰，我外甥女这样的学生还要学习课程筹划，如何筹划设定你的教学标准和教学目标，才外还要学习很多评估和评价方面的内容，学校改进、特殊教育、领导力，还有很多东西都包含在芬兰这种硕士学位项目中，这些被录取的年轻芬兰人绝大多数最终都能毕业，录取后很少有学生会毕不了业，这是他们真正想做的，他们受了很好的教育，都很优秀，毕业后被送去小学教书，最好的实现自我价值。
三、让芬兰教师到中国任教，学校教育会怎样？
正因为这样，很多人访问芬兰后，就像介绍中说的那样，会说如果我们国家的老师都能像在你们国家这样受过良好的培养，那一切就都好了。大多数教育问题都会因为这些优秀的教师而消失，这就是我这里想要讨论的一点，我要你们想想，这样的优秀老师如果能遍布于你所在国家的所有小学里，教授你们的课堂、体系、学校以及传统要求的知识，情况会变得怎样？我要你们在这里停下来，严肃的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我要求你们思考，如果我们把这些小学老师派到你们的所有学校，显然问题来了，那你们学校的老师怎么办。
图片摄于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没事，欢迎他们来芬兰，穿上冬装，准备好在芬兰小学教书，无论如何，我这里要问的是有了所有的这些芬兰老师在你的教育体系中，你们认为会发生什么?其他一切保持不变，课程、政策、要求、期望，还有限制、文化，所有这些东西都原封不动，你认为这些芬兰教师能够带来重大的改善吗？假设时间限制是接下来的五年内，你们怎么想？你们可以同旁边的人交流一下各自的感想，你们认为他们能否带来巨大的改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有人说对，我不知道什么叫对。这就是我下面要讲的。
好，有些人可能会说，或许这些芬兰教师能够带来巨大的改善，这些人可能认为教学完全是个人在做，只要教室里有一群优秀的老师，他们就能干的很棒；还有些人会有些怀疑，他们会说可能会有改善，但不会显著改善，这些人可能认为教学这一职业不只是个人努力那么简单。
好，另外一个问题是你认为芬兰会怎么样？如果把我们小学里的老师都换成你们的，政策文化条件，所有其他因素都不变。
我认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五年之内或许什么重大的变化都不会发生，你们的学校还是和原来的差不多，有些地方可能会有一点改进，而芬兰学校依然能够做的很好。如果确实这样，那么显然我们可以认为教师并不是唯一因素，我们需要有好的教师，但我们也还需要有别的。
四、挖掘教师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决策资本
让我简要解释一下这方面我是怎么想的。我在世界参加各地参加谈话和辩论时，经常对话会涉及到教师质量，有人会说，问题和挑战在于如何能找到能干多才的人，尝试将他们吸引到我们的教育系统。我通常听到有人将教学看成完全的人力资本，其实应该有三个维度，人力资本只是一维，教学中的人力资本是说教师作为个人知道什么、能够做到什么，考虑到教学和教师质量，很多人都主要考虑人力资本，认为应该更好的培养这些人，然后指望他们的个人能力改善世界。
但在我看来，教学和教师质量并不只是关于人力资本。还有第二个重要维度，也就是老师的社会资本，如图所示，这里的社会资本是说教师能挖掘的价值有多少，来自他们的网路，来自他们所拥有的关系，包括他们同学校、社会、教育体系之间的联系。而现在，我们还越来越关系全球范围内的联系，他们能通过所有关系为学生提供多少价值，这是教学的社会资本。
然后是第三点，这也是芬兰国内教学质量的一大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有些人所说的决策资本，教师能从中挖掘价值和更多能量，这些都来自于他们所参与的决策制定。换言之，对于教师而言，这意味着教师可以参与到决策制定中，无论是关于什么工作，无论是教学内容、方法、评估，还是学校改善及他们自身的职业发展，他们会拥有更多的决策资本，通过这种决策制定机会。
我要讲的是，教师和教学的质量，要想更好的理解这些，可以考虑哈格里夫斯和富兰所说的职业资本，它将这三个维度综合在了一起。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决策资本越多，系统中的职业资本也越多，这就好比是将教学或是当教师同团体运动做对比，想象足球，大家都知道足球中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很多没有著名五星级运动员的球队都踢得很棒，赢得冠军、进入冠军联赛，并创造佳绩。大家都看到过这样的故事，一队好的运动员能创造奇迹，我们还知道，世界上有些团队中有全世界最好的运动员，但仍然有时会输球，仍然有时会丢掉冠军，哪怕队伍的个体都是世界最好的。教学在我看来也一样，优秀教师对好的教育体系能够有所贡献，但你并不需要全世界最好的老师才能有好的教育。这和足球情况一样，你还需要有教练，还需要有足球哲学，如何把这些整合起来，还需要有态度，让和你一起的球员或是老师，共同协作、出色完成工作，还需要有人领导，只要把这些结合到一起，只要这些得到了应有的关注，系统中的职业资本就会增加。这样一来，就算没有世界上最好的老师，我们一样能做的非常出色，像芬兰老师就是非常出色的老师。
不过我们还需要换种方式去思考教学。把芬兰老师放到其他系统中，不见得能够创造奇迹，我想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他们无法完全的改善一个系统。
那我们需要怎么做呢？我们需要相信职业资本哲学和观点，教师和教学质量不只是人力资本，我们需要将教学考虑成更复杂、更困难的职业，将教育看成是同法学、医学或者大学中其他专业同等重要的专业。
图片摄于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五、教师自身需要“刻意练习”
曾有人说过一句非常有智慧的一句话，想要在任何复杂事情中做好都需要大约一万小时的训练，无论是小提琴演奏、还是打高尔夫球、还是当老师、还是在医院主刀手术。对于教师而言，一万小时通常是八到十年的练习。因此我还需要注意到如下事实，我们不能仅仅让一些才华横溢的聪明人到学校就读，然后他们教两三年书，然后又去做别的什么，因为职业资本在两三年内根本无法在这些人身上得到增长。因此教学应该被考虑成一种要求很高的职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成长到足够好。
你可能会问我薇拉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
图片摄于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她那次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我怎么办，我很想当老师，我感觉我应该就是老师，我需要这个教育。我于是跟她说：先到附近找一家小学当助教吧，你会看到当老师和教学真正会是怎样的，这只有从职业教师一起工作才能体会到。
她听了我的建议，到小学去当了一年的助教，第二年春季再次申请大学，过程还是一样，她轻松通过了入学考试的前两个环节。然后是面试，她讲了她的经历，以及她对教学的热爱，她还解释了为什么说如果能成为小学老师，她将能够影响和改善更多孩子的生活，这是当律师、医生或别的什么做不到的。这个答案显然可以接受。
她现在已经是芬兰小学的一位老师了，她这一生都将工作于这个岗位上，非常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