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跃进：难忘的虎头鞋

难忘的虎头鞋

（散文）

杨跃进

料峭春天，乍暖还寒。远离老伴身在自家的我，在春回天暖清洗鞋时发现了一双特别的鞋，顿时，平地起波澜，心惊又蹦跳。啊，原来是一双虎头鞋！

这双虎头鞋，是外孙通通来我家过春节回上海时脱下来的，更准确地说，是我外孙女果果穿过后延续给她弟弟的。一双鞋穿了两个人，而且还有九成新，这是为什么呢？

古诗云：“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外孙的虎头鞋，凝聚了他奶奶的心血。这鞋底叫千层底，是由若干布块铺平用麦粉浆粘好后晒干，再自剪鞋样圆边做成雪白鞋底，然后用单针双索线顶针推针钳拉，来回往复抵纳而成的。鞋帮是用棉花作缛子，里子用白布托衬，外面用红灯芯绒铺就。还用红灯芯绒布料做了敏锐的双耳，用一对白色的纽扣做了一双机灵的眼睛，鞋口内侧缀有两个尺把长的梅花窄条布作鞋带，方便系牢，防止脱落，可见这双鞋做工复杂，耗时费劲，形似虎头，匠心独特。

回望虎头鞋，我不禁细思慢品：鞋色朱红，预示将来诸事顺利，红红火火；鞋状虎头，预示孩子健康成长，虎虎生威；穿着舒适，爽汗不臭（脚），好看耐用。颇有足下生辉，鹏程万里之势。

说起这双鞋，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我的亲家母家住河南浚县卫贤镇纸坊村。我们初次接触是五年前的“十一节”。那时，亲家母和老伴及女婿初次来我家，当时两人身体都很棒，亲家母个头不到一米六（亲家身高过一米七），身材不胖也不瘦，读书也不多，但她说话却有条有理，嘘寒问暖，平易近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贤内助。

女儿与女婿成家后不久，亲家母大脑患病，经过北京某院医生半年多的精心治疗后恢复良好。翌年春天，我女儿生她的孩子果果时，亲家母从头上到脚下，从春天到夏季，从秋时到冬令，一顶顶帽子、一套套衣服、一双双鞋袜、一床床棉被，乃至一块块尿片，都是细针密线缝做好后邮寄到上海，堆了半间房，女儿风趣地说：“我家都成了小孩‘衣着城’，可以开个小卖店啊！”

前年年底亲家母病变，我们准备去看她，因双方年关事多未成行。去年病情加重，我们一行六人利用端阳节假期间（我、老伴、女儿、女婿、小女和外孙女，外孙只有一岁多没带去），到河南浚县人民医院看望她时，她心情特好，看到我们后赶紧爬起来跟我们话长道短，她拉着我老伴的手舍不得松开，老伴安慰她配合医生治疗静养身子，好转后到上海我们再相聚。她高兴地连声说：“中、中、中”！听到这三声“中”后（当地口语，同意的意思），她的小儿子这时高兴地向我们解释说：“我妈妈病重期间不想说话，今天看到您们来看她心里特别高兴，所以连说‘三个中’。”是啊，病重在身的人，这时多么想念亲戚朋友来看望她，当她看到她的长子、长媳、孙女和我们从千里之外特地看她怎么不高兴呢？

第三天，当我们离开浚县再去医院看望亲家母时，目睹医生给她理疗，四十口银针从头到脚扎满身，不太会动弹的她不时用手抹动银针，可见病人该是多么钻心的痛苦和有很多话说不出来啊。

去年亲家母重病时，大儿子离家远，以经济支持为主，小儿子辞掉北京工作专门照料母亲。有一次，同住房间的病友问亲家母有几个孩子，她说有两个儿子。病友叹息地说：“要是有个女儿该多好啊。”这时亲家母嘿嘿地一笑说：“我的两个儿子比很多女儿都孝顺，我没生病时，他们都抢着干活不让我做。我生病时不能拿筷子吃饭，他们就一铲一铲子地喂我。我不能洗脸洗澡，他们不要我老伴做，而是弟兄俩抢着给我洗抹，真是长病有孝子，众人都夸奖啊！”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是啊，孩子们的确做得很好。我问亲家母秘诀，她谦逊地回答说：“没什么特别，我们是寒门人家，孩子们是吃苦长大的，他们懂得父母养子不易和报恩的道理。”是的，我翻套老话，“不求黄金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她的两个孩子，既成才，又孝顺，做得很好。我又私下问女婿，他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们养大不易，积谷防饥，养儿防老，照料老娘是应该做的份内事啊！”

多么朴实的真心话，多么孝顺的好孩子，多么动人的情感故事。这就是亲家母令人羡慕之处，这就是她做母亲的成功所在，这就是她做母亲的高尚品德和情操，这就是她的无形资产，这就是她为人母做人的榜样。千言万语说不完，万传百教学不会的最好留念！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忠魂舞。一声声嚎哭嘶裂长空，一汪汪泪水淋湿地面，一阵阵哀乐催人泪下。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去年刚过中秋，一向见人就喜笑颜开的亲家母，此时却见人笑而不答，面壁人生。哭声未静，却见三岁多的果果突然发问家家，奶奶怎么不理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把满屋的凄惨窒息的空气推向了巅峰，纵是铁打肝肠也寸断，若为动物也泪流啊。一个含辛茹苦的普通女子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一个克勤克俭的女子就这样再也难觅踪影，一个不平凡的女能人就这样道别了她的亲生骨肉。巍巍大抷山，一声声风啸，是众亲人向你告别说不完的沉痛；悠悠碧淇河，一阵阵浪涛，是朋友们向你辞行流不尽的眼泪。不，你没有走，你灵魂依旧，你身影重现，你精神尚在，你风度翩翩。此番此景，不会作诗的我，也能写出拙句：

风兴霞飞九重天，

鄂豫沪路桂花鲜。

亲朋看她面壁立，

嫦娥接你舞翩跹。

斯人已去，精神长存。祝亲家母一路走好！愿亲家化悲痛为力量，变过去为神奇，相信亲家母定当含笑九泉，在天之灵继续扶新助后，功耀千秋！

作者：杨跃进         

编辑：詹佑麟

原创：智海淘珍

作者简介：杨跃进，湖北浠水人。发表纯文学作品百余篇，结集出版《红窝儿》和《月儿弯弯》两部。其体裁：小说、诗歌、散文、民间故事、对联、幽默、谜语。其中：有小说、诗歌和散文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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