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戛然而止的婚外情
十年情长路一笔写红尘
作者：佚名 来源：《爱人》（侵删）
在这座城市里，龚坚无法找到回家的感觉。
公司给龚坚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还在高档住宅区。可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家，乱且脏。漂亮的家具落下一层灰，他也懒得动。
时常和一帮朋友出去吃饭，为的是齿间能有一丝热。当然，饭店的菜都以滋味取胜，不过是多加酱油厚腻，那丝热，很快就会冷去。
但是龚坚亦留恋，他自嘲“总比冷锅冷灶强”。
蓝雪听在耳中。她正对付面前的鱼香肉丝，急油爆炒的，成香都浮在上面，是另一种急功近利。
蓝雪皱了眉，饭店的菜都这样，厨师少的是耐心。但她咀嚼得慢，有意外的酸楚，为的是龚坚的话。
龚坚不会注意到她的，蓝雪太平凡，短发的瘦小女孩，穿蜜黄的短袖衬衣，坐在不起眼的一角，静静地吃着饭，很乖。
她原可以不来的，龚坚是呼朋唤友惯了，声音掠过正在加班的她，也不过是随口的客套。
可是她答应之爽快，连龚坚都觉得惊奇，他觉得她该是矜持地、或礼貌地回绝。
龚坚的脑海中，说实话，他根本对蓝雪无印象。
“为什么不请个钟点工？”有人问他。
“钟点工？”他停顿一下，踌躇地说：
“也不是没请过，可她们怎么会当作自己的家？做事粗手粗脚，上次把我心爱的花瓶打碎了，便绝了这念头，乱就乱吧。”
有人说了别的话题，这话便扯开了。没说话的蓝雪却思量着埋下了心事。
龚坚走出电梯，蓝雪涨红着脸叫住他。
他觉得奇怪。
进公司半年，蓝雪从没和他主动说过话，当然也是职位级别的问题。
蓝雪不是绕着高层转的精明女孩，她文静、羞涩、有点倔强，是个老实孩子。
龚坚停住了，温和地微笑，他害怕吓着蓝雪。
“龚经理，”蓝雪鼓足了勇气，小声地说， “我有个阿姨，下岗了，想做钟点工。她为人很好，很细心，绝不会碰坏您的东西。”
蓝雪语速极快，一气呵成。
龚坚觉得突然，本能地想拒绝，但是蓝雪的眼睛，那样认真。
她在等他的回答。
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纯洁的眼神，有一点稚气，有一点固执。
小小的秀丽的脸微微仰起，在大堂华丽的背景下，她是这样单薄，单薄得像无意被风吹进的一颗小小青杏，吹到他面前，散发淡淡清香。他答应了。
她还是没走，他奇怪着，她的脸又红了：“您家的钥匙......"
龚坚恍然大悟，赶紧把钥匙放在蓝雪手中。
两手无意相触，她受惊似的往后缩了一下，她的小手，那样软，软得让他想起那些悄然打开心扉的岁月。
他深深地看了蓝雪一眼，蓝雪看似浅淡的五官原来很耐看，她有短短的黑头发，没有一丝染过，乌黑发亮，这是个有个性的女孩。龚坚忽地发现。
中午，照例有两个小时的午饭时间。
蓝雪匆匆吃了份三明治，然后骑着墨绿色的自行车飞跑。
路过楼下的咖啡店，她看见龚坚和几个同事谈笑风生。龚坚穿着咖啡色的衬衫，因为笑容，表情显得格外生动。
蓝雪的心顿时有小小的喜悦，然后慢慢长大，终于开花。
蓝雪的唇边漾起微笑，她怀着她的秘密，在春天的街道上飞驰，无数次地穿越在行人中间，她开心得几乎要放声歌唱。
龚坚的房子离公司并不远，蓝雪很快就到了。
她掏出那把银色的钥匙，小心地打开了门，龚坚的世界就呈现在她面前。
对，她说了一个谎，不是什么阿姨，来为他打扫的，是蓝雪自己。
蓝雪暗恋龚坚已有数日。是从一件小事开始。
蓝雪上班时接到一个重要客户的电话，她随即报告了上司May。可是May疏忽了，导致一桩生意流失。
老板严厉责问时，May坚称不知情。虽然办公室好几人听到蓝雪的汇报，但是大家都沉默。
这年头，当然保饭碗要紧，谁还敢做侠义英雄两助插刀？肋早已抽去，成了塑料的，遇热变形。
蓝雪那样一个小人物，利害面前，大家知道“明哲保身”四个字笔墨酣浓，字字墨香。
是另一个部门的经理龚坚，证实了蓝雪确实汇报了。那天龚坚正好去蓝雪部门办事，听到她的汇报。
龚坚原可以沉默，他和May都是高层，利益相关，得罪并没好处。可龚坚鄙视谎言和虚伪，他觉得一个男人不能这样。
当然，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大家都明白May和老板的关系。也没有人议论，集体“软骨病”还是令人感到一些惭愧的。
龚坚也忘了这件事，只有蓝雪记得，在她孤立无助的情况下，龚坚是如何站出来，不愠不火地告诉大家她没错。
她爱上他的正直，也爱上他这个人。
她现在站在他的房子里，就好像站在龚坚的胸膛里一样。
他的气息仿佛从屋子的四面八方传来，像张巨大的塑料薄膜把她包裹，让她温暖和惊喜。
电话铃响了，蓝雪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显示，是公司内部的。
她轻轻地拿起来，那头是龚坚，他问：“蓝雪，你能不能给我买盒感冒药？”
蓝雪觉得慌乱。她找个借口去公司楼下的便利药店。
整洁的玻璃格子里是一盒盒包装不同的感冒药，她选了柴胡冲剂，她在他的柜子里看见过。
他是个吃中药的人，上次她看见他的草头药放在厨房，她帮他煎了，用小小的黑色瓦罐。
每天煎一剂，然后盛在青花的薄胎碗中，放在餐桌上，他一回来就能看见。
她细细看了药名，这些草药都是治胃的，她便分外留心，给他熬了粥，放在电饭煲里，白米粥家常的香气中，她有母性的喜悦。
药买回来，她送到他办公室。他一个人在，果然感冒得厉害，鼻子和眼睛都红了。
蓝雪找热水给他冲药，他连忙制止，一个劲地说，“让你去买药已经感到麻烦。只是，我觉得，只有你知道我吃什么药。”
蓝雪的心跳到喉咙口，莫非他知道什么？
但他接下来说：“你阿姨一定告诉你我爱吃中药，你阿姨真细心，但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蓝雪笑，脸上有淡淡的绯红，忽然看见他桌上有妻子女儿的合影，笑得那样灿烂。
蓝雪走过去，用餐巾纸小心擦了擦镜框，温柔地说：“灰了。”
两人突然静默，蓝雪悄然出去，带上门。
她起身处，有种年轻明亮的香，是薰衣草和柑橘的混合，这是范思哲的蓝牛仔香水，龚坚明白。
龚坚的任期只有一年，他要回北京了。
公司特意为他举行盛大欢送会，他笑，用不着。倒是约了一些朋友到家里开私人派对。
其实就是请饭店做了精美的西餐和点心，大家在一起喝着酒说说话。都是亲密的朋友，人不多。
蓝雪也被邀请，有人觉得奇怪，可没人发出疑问，大家都很开心。
8点多钟忽然停了电，漆黑一片。
有人尖叫，龚坚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停电，便用打火机打了一朵小小火焰，然后问蓝雪：“上次你阿姨买的蜡烛放在什么地方了？是厨房吗？我们一块儿去找找。”
蓝雪不记得她买过蜡烛，但她还是跟随龚坚往厨房走。
那一朵小小的火焰，像朵红色的花，那样明亮，照着龚坚坚毅的下巴，高挺的鼻梁，然后蓝雪看到他的眼睛。
那一刻，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和硬朗的五官成反比，软得能让人融化。
蓝雪觉得自己已被融化，他是金尊，而她，不过是金尊旁一朵被折下的石榴，光和亮都是为他而发。
到了厨房，蓝雪忙着找蜡烛。但是火熄灭了，没容她恐慌，他已吻上她的耳垂。
他喜欢这干净、明亮、纯洁、羞涩的姑娘，他想起她为他妻女的镜框擦去灰尘，这小小的细节使他感动，这是个多么心宽的姑娘。
他尊敬她爱怜她，但是这许许多多的尊敬和爱怜，只汇合成这刹那的吻。
他故意拉下电闸，制造这小小的机会。他想她会原谅他。
他走后的半个月，有蓝雪的快递。
寄快递的是龚坚，蓝雪请了假，她耐不得一刻等待。
外面正下雨，夏季的急雨如箭簇，千军万马的射来，让人无处躲避。蓝雪打不到车，只能撑着伞小心地走。
快递公司离公司有半个小时，她走得飞快，地上的水不时溅到她的小腿上，有冰凉的快感。
隔着伞，路上的行人都不真实，和她都隔着一层。
蓝雪知道自己隐秘的甜蜜和痛苦，独自咀嚼的甘芬，没有人了解她，但她不需要人明白，她自有她的快乐。
小小的快件，很轻。
蓝雪捧着它来到邻近的咖啡馆，她小心地打开，是范思哲的牛仔情侣香水，蓝牛仔和粉牛仔。
她轻轻打开瓶盖，深吸一口，飘然的香，如此明亮，像传说中凤凰的翅膀，绚丽的遥遥展开，一路逶迤，锦绣华灿。
她的泪是滴在腕间的香水，心中透亮，他是懂她的，这就够了。
他是明白的。
那个雨天的中午，龚坚赶回来取份资料，看见卧室的门开着。
是蓝雪，她坐在镜前，披着他的外衣，头轻轻仰起，微微接着蓝牛仔的喷头，一下一下，喷在颈间。
她的颈如此洁白好看。
他悄悄退出，他明白这个女子对他的深情厚意，包括那每天在电饭煲里熬着的白粥，那幽幽的药香。
他负担不起如此深情，他只能让她知道他懂，在他离去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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