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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初到美国

2017-05-14 水沫 美国华人之声


许多年前,我来美国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五月。


那个时候,因为准备出国,喜欢读英文小说,唱英文歌,其中我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歌是这样的:


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That wonderful morning in May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When we were young one day


当我年青的时候,在五月美妙的一天,我来到了美国。


那个夏天,发生了许多我人生中第一次的事情。第一次出国,第一次打工,第一次怀孕,第一次在美国上学。


我是从旧金山入关的。入关很顺利,箱子里有锅碗瓢盆,有张小泉菜刀,也有好吃的。海关的人并没有开箱,只是将我的手提包拉链打开浅浅瞄了一眼,就笑着说: Welcome to America。


从旧金山转机,我前往一个美国南方的城市。那天我穿了一条粉色的长袖连衣裙,天气不冷也不热。很晴朗的日子,阳光从机舱的窗口照进来,亮堂堂的感觉,心里一片欢喜雀跃。


坐在边上的一个老美跟我聊天,我那时的英语只能说简单的对话。他问我去做什么?我说去visit my family。他问我经常去吗?我说是第一次去。他有点纳闷地看着我,我试图告诉他,我丈夫在那儿,我刚刚从中国过来。他终于明白了,热情地说了祝贺和祝福的话。


飞机降落后,见到了来接我的先生,开着一辆二手车。那是一个热带城市,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已是夜晚,依然可见热带风情,满目棕榈婆娑。


车子停在一个二层楼的小楼前,是我们居住的公寓。走进大门,楼梯上红色地毯,豪华柔软,瞬间有种这就是美国的幸福感。推开公寓的门,却是略有失望。虽然家具齐全,却都是捡来的,一张桔黄碎花的长沙发,边上是灰蓝色的短沙发,各种颜色使得房间显得凌乱。



我们跟一个留学生合租一套两卧一卫的公寓,我们住了一间大的卧室,另一个留学生住了一间小的。我们对面住了一户美国人,三口之家,望进去可见整齐漂亮的家具。我以为他们是富人。先生说,富人是不会住公寓的。后来我就懂了,我们买房时,都是要远远避开公寓区。 


第一个月,先生带我到处走走看看,逛商店,看风景。先生在学校做RA(Research assistant),虽然是暑假,也要每天上班。过了一个多月,新鲜感过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开始觉得无聊,便想着要出去打工。


那天就拿了一本黄页,对着上面的中国餐馆打电话。那个城市中餐馆不多,听到一个餐馆要招人,晚上兴冲冲拉着先生去应征。


餐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斯文,他说他需要一个二锅,问我会做吗?


我完全不懂得二锅是做什么的。老板解释说,就是炸油锅。


我想了想,就满口应承。当时就是想出去做事,至少想试试,而且自以为炸点东西应该不难。


老板和我们闲聊了一会,他是台湾人,姓朱。看我们是留学生,说起他是台大毕业。


回到家里,先生跟我讨论说,这种炸油锅的事你可能做不了。正说着,电话铃响了起来,朱老板打来的。他说,看你这么秀气的样子,怎么会炸油锅,还是做带位吧。


我又问带位是干什么的,会不会要说很多英语?我当时很怵英语,虽然考G考T成绩不错,到了美国经常面红耳赤发觉别人说话我听不懂,我说话别人不明白。


朱老板说,你只要会说三句英语就可以了。见到客人How many,然后说This way please,最后说Have a seat please。


我一听大喜过望,简直为我量身定做的工作。


先生曾经在中餐馆做过,便跟我说中餐馆服务员上穿白下穿黑。第二天我就真丝白衬衫,黑色及膝短裙上班去了。


朱老板很客气,在门口给我放了一张椅子。每次见到有人进来,我就起立问道:“How many?”然后领路道:“This way please。”把他们领到座位时说:“Have a seat please。”


便是这么简单的工作,而且我只做了一个星期,却也发生了一件小事,让我认识到再简单的事,也有不简单的地方。


餐馆不大,只有两个女服务员,都是来自东南亚的女子,各自有管辖的餐桌。我按着老板的吩咐,一拨领给这个服务员,下一拨就带给另一个。不久,我发觉一个服务员对我特别友善,看见我笑容灿烂,另一个却是对我冷眼相待,而我完全不知所以。


那个友善的服务员跟我道出原委。原来我只是轮流分给她们客人,并没有去注意人数,恰好就把几拨人数多的客人都分给了她,另一位服务员因此心中不满。服务员收入主要靠小费,小费跟人数密切相关。


我豁然大悟,原来带位还有这个讲究,从此开始留意每拨客人的人数。


朱老板自己做收银,闲的时候,便和我聊聊天,他说等我熟悉以后教我做收银。我当时只觉得收银这工作在餐馆里最为高大上,听了心中甚为喜悦。


不过我终究也没有学习做收银。一个星期之后,突然就觉得身体不适,疲乏头晕。于是结束了我人生中短暂又快乐的餐馆打工经历。


在家歇了几天,身子依旧发沉,先生就说,我给你买了医疗保险了,我们去看病。


留学生给家属买保险,在我们那儿很少,对于清贫的留学生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钱。先生喜欢说一句话,花钱买平安。


只是对于我们这样来自公费医疗国度的留学生,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医疗保险可能并不保险。美国医疗保险花样百出,细则繁琐,那其中的弯弯绕绕最终绕到保险几乎就是无用。


我们的医疗保险规定要先去校医院。初次去校医院,干净整洁倒是远超国内的医院,医生听了我的情况,开了几张化验单,就把我打发了。


此时我有了一个入学的机会。先生所在的系愿意为我提供TA (Teach Assistantship)奖学金,并且免去全部学费。我去做了一个面试,随后就收到了入学通知书。我的美国求学生涯就此开启。


而我的化验结果也很快出来了,结果出人意料,我依然记得医生用美国人夸张的热情说,恭喜,你怀孕了!


原来身体所有的不适都是怀孕引起的,我们一时忧喜参半,虽然是意外,但新的生命总是令人兴奋,我们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医生说怀孕了必须看专科,我就不能再去学校医院看病了。医生让我们去找学校管保险的人,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说话柔声细语。她的祝贺是那么甜腻,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暖,却跟我们说了一个最冰冷的事实,你的保险并不包括怀孕。


我们一听都懵了。我说我马上就入学了,学生保险包括怀孕吗?老太太说,那个保险包括怀孕,但是你怀孕在前,所以你的情况依旧不包括。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医疗保险变得毫无用处。没有钱,没有保险,没有人照顾,我生第一个孩子的过程,是人生中最苦的一段经历。苦不堪言。


不堪回首不堪言,就不多说了。那一个夏天,我在五月来到美国,穿一件粉色长裙,青春洋溢。八月入学时,却是忍着初孕的反应,面色憔悴。当我在美国拿到两个硕士学位的时候,女儿已经两岁多了。


现如今女儿在医学院修MD和MBA双学位,每年学费加生活费将近十万美刀。当初,如果我们有一万美刀生孩子,我的境遇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母亲都是伟大和辛苦的,祝福天下所有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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