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鸟的爱情是一团红色烈羽
迈克尔·翁达杰( Michael Ondaatje,1943-)诗人,小说《英国病人》作者
| 声音的诞生 |
夜里,大狗拉长身子发出最私密的呜呜声。
伸展最后的懒腰
躺在屋外幽黑的过道里。
孩子们翻了翻身子。
一扇窗想要隔绝冰冷
另一只狗在地毯上扒拉着抓虱子。
我们都很孤单。
| 夜间的格里芬 |
我的双臂抱紧儿子
噩梦后汗湿
一个小我
嘴里含着手指
另一只手在我头发里握紧
一个小我
噩梦后汗湿
| 驾照申请 |
两只鸟的爱情
是一团红色烈羽
绽开的棉球,
我从它们身边驶过,它们没有中断。
我是个好司机,看什么都无动于衷。
| 疤痕周边的时间 |
曾有一个女孩,和我几年没有联系
没在一起喝咖啡
就疤痕写了一段话。
疤痕躺在她的手腕上,光滑洁白,
吸血虫的大小。
那是我的杰作
出自我挥动的一枚崭新的意大利小刀。
听着,我边说边转身,
献血喷涌而出落在裙裾上。
我妻子的疤痕如水滴
散落于膝盖和脚腕,
她和我提起破碎的暖房玻璃
我能做的只是想象鲜红的脚
(好比夏卡尔画笔下的一个树妖),
脑海里撑不起这个场景。
我们总能回忆起疤痕周边的时间,
它们封存无关的情感
把我们从眼前的朋友这里拖走。
我记得这个女孩的脸,
漫开而上升的惊奇。
这道伤痕
当她与爱人或丈夫协动的时候
是会掩盖还是炫耀,
抑或是收藏于玉腕,
当作神秘的时钟。
而在我的回忆里
它是一枚纪念无情的徽章。
我现在就愿意和你见面
也希望那道伤痕
当初是与爱一起
来到你手上
只是爱,与你我的缘分无关。
| 拿来 |
这是一种形式上的需要
对待我们欣赏的人
要把花骨朵从他们肉体中吮吸出来
再偷偷种在自己的头颅里
在孤独的花园里催生果实。
学着倾泻钢铁般精准的
曲线,柔软而疯狂
直到它击中页面。
我曾抚摸过他们的情绪和语调
那些辞世百年的男男女女
艾米丽.迪金森的大狗,康拉德的胡子
然后,为了我自己
将他们从历史川流中分离出来。
我已经品尝过他们的头脑。听过
几声垂死时发出的湿咳。
他们想象的无暇时刻就是现在。
流言前赴后继
流言前赴后继
种进土里
直至成为脊梁。
| 像乌鸦一般甜蜜
致赫蒂.柯利亚, 八岁|
“僧伽罗人无疑是世界上最没有音乐天分的一群人。
几乎不可能比他们更缺乏音调、节奏和韵律感。”
保罗.波尔斯
你的声音像一只蝎子被推着
穿过一根玻璃管子
像一个人踩到孔雀
像椰子里嚎叫的风
像锈蚀的圣经,像有人拉扯着刺钢丝
拖过铺着石块的院子,像快淹死的猪,
像瓦塔卡菜在煎炸
像晃动着骨头的手掌
像一只在卡内基大厅演唱的青蛙。
像一只奶牛在牛奶中游泳,
想一只鼻子让芒果击中
像皇-托板球赛时候的人群,
像承载双胞胎的子宫,像一条流浪狗
嘴里叼着一只喜鹊
像来自卡萨布兰卡的红眼飞机
像巴基斯坦航班的咖喱,
像着了火的打字机,像一百只
扁豆脆薄饼被捏碎,像一个人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点火柴,
像把头伸进海水里去听到的礁石哒哒声
像一只海豚对着昏睡的听众背诵史诗,
像一个人对着电扇扔茄子,
像贝塔集市里切菠萝的声音
像槟榔汁打到半空中的蝴蝶
像一个村子的人在街上躶体奔跑
把布裙撕碎,一个愤怒的家族
像把吉普车推出泥沼,像针尖上的尘土,
像自行车后座堆着的八条鲨鱼
被关在厕所里的三个老妇人
就像我下午打盹时候听到的声音
好似有人戴着脚环穿过我的房间。
金雯 译
以上皆选自即将出版的翁达杰的诗集《剥肉桂的人》
翁达杰诗集《剥肉桂的人》书封
《英国病人》英文版书封
《英国病人》中文版书封
电影《英国病人》剧照
电影《英国病人》剧照
电影《英国病人》剧照
本期编辑:包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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