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40岁时死于一颗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脏的子弹
随想录
加 缪
尔贝·加缪(Albert Camus,1913-1960),法国作家。巴黎,1944年,by Henri Cartier-Bresson
| 加缪手记第二卷 (1942.1-1951.3) |
美,有助于生,也有助于死。
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美。就是它让我在某些人面前变得很脆弱。
在快乐的人生中,对人性彻底失望和死亡是重叠的。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却必须设法与这样的失望共处一辈子。——格林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凝视着盲人所能见到的黑暗。”
“——这个时代的所有愚人
其在为善而死之前,一生皆于罪恶中度过。”
一个人在追求他的爱好时,同时也在体验他的痛苦——这就是爱好的砝码、订正本、平衡物和代价。一个人如果学会——而不是纸上谈兵而已——孤独地去面对自己最深的痛苦,克服那想要逃避的欲望以及有人能与他“共苦”的幻觉,那他还需要学习的就所剩无几了。
“大海和天空将一群年少力壮的玫瑰吸引到大理石阳台上。”——兰波
艺术有腼腆的本能。它就是没有办法直接把事情说出来。
《呼啸山庄》是最伟大的爱情小说之一,因为这些小说的结局都是失败和反抗——我指的是绝望地死去。小说的主角就是恶魔。这样的爱只能用最后的败亡来支撑。它只能在地狱里延续下去。
在办公室中的加缪,1957年
我一直以为如果人们开始说上一分钟的真话,这个社会就会垮掉。
人永远都有一套哲理解释自己为何缺乏勇气。
我们必须承认,身为作家,如果我们不去揭发那些该揭发的,那就是一种不忠了。对那些我们的追随者而言,我们的罪名是在沉默中同流合污。
创作的目的,在于赋予那些不成形者一个形式。所以这里不是只有创造,还有修改。此即何以形式重要。何以每个题目都必然有自己的风格,却又不至于全然迥异,因为作者有他专属的语言。但正是这种语言让全部的作品,而非仅仅是某几本书,大放异彩。
焦虑的感受和自由的感受是无法兼容的。
绝望是不知道自己奋斗的理由,以及该如何奋斗。
无法承受之孤独——对此我既不相信也无法屈从。
有一点傲慢可以帮助我们和人保持距离。这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
只要还是受不了别人觉得自己很差劲,我就不能为我个人的快乐做什么。——司汤达
人是唯一会拒绝做自己的动物。
创作者的大不幸就从人家承认他是个天才的那一刻开始。
叔本华说:同时拥有荣耀和青春,对一个凡人来说是太过了。
艺术家的不幸,在于他既非全然的僧侣,亦非全然的俗众——但两边的诱惑他都得承受。
我这辈子很幸运的是我所遇见、喜欢(或令我大失所望)的人,全都是卓越之士。我从他人身上见识了美德,尊严,真情和高贵。令人赞叹的景象——也令人心痛。
“那些深受悲伤的人,会在他们快乐的时候露出马脚;他们那种握住幸福的样子,好像生怕被别人抢走而将它捏紧,掐死似的……”
加缪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弗朗西娜·弗尔
人们一方面顽固地认为婚姻就是爱,另一方面又将爱与幸福混为一谈。其实它们毫不相干。在大部分的婚姻里都没有爱的情况下,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婚姻可以很美满。
在面对爱之前,须先面对道德,否则会很痛苦。
爱在这样一颗骄傲的心里面要做什么?爱只会让人慢慢把头低下去,而我们,我们是砍人头的!
什么都不以爱为基础的疯狂,不会为了爱而去打破什么的疯狂。
如果能够让我在遭遇痛苦的时候,重新见到母亲的微笑,即使只有片刻,我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疾病是一副十字架,但也许也是一道防护栏。不过最理想的是只从它那儿获取力量并拒绝它的软弱。让生病所引起的退缩,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让我们更强壮。如果必须付出的代价是痛苦和舍弃,那我们就付吧。
我不该这么写:如果这个世界是清楚的,艺术就不会存在了,但如果我觉得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我也不用写了。在某些状况下自我就该勇于表现,基于谦虚之故。
卡夫卡认为:“对尘世的希望应予以致命的打击,唯有如此人才能从真正的希望中让自己得救。”
黑暗中的加缪,by Loomis Dean
如果有灵魂,不要误以为我们得到的是成品。灵魂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成形。而活着无非就是为了此一漫长而痛苦的分娩过程。当我们以受苦造就的灵魂准备好了,死期也到了。
如果有灵魂,不要误以为我们得到的是成品。灵魂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成形。而活着无非就是为了此一漫长而痛苦的分娩过程。当我们以苦造就的灵魂准备好了,死期也到了。
我们40岁时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脏的子弹。
如果我该默默无闻地死去,在一座寒冷的监狱底,海,在最后一刻,会来填满我的囚室,将我高举在我自己之上,并助我莫要含恨而死。
我们活得太久了。
黄馨慧 译
本期编辑:洛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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