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夜读 | 勾起我思绪的，是故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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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心态，风雨前行
梯田上方的风力发电站，有着巨大的三叶风扇，转动时带着料峭寒意刮过我的头顶，仰天与它对望，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响亮着毫不含糊。我忽然惊觉，这大概是小城最高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在能用目光收尽脚下山峦绵延。
在高铁未普及的年代，父母带我旅行坐的是夜里八九点钟的火车，常常躺在狭窄的卧铺床上睡不着，听着火车“哐当哐当”在夜幕里行进。在黑暗的车厢里，有人推车叫卖，很吵嚷，东西也都卖的很贵。那时我还从未想到在很多年以后我的同伴竟然也会因为高铁上的套餐饭太贵而光速打脸。上车前说“我一定要吃高铁上的饭！”上车后改口“吃泡面吧花不起。”只是这种年幼的陌生和不适，充满了迷幻之感。唯一现实主义的是——确实吐了很多次。
不过天亮时就可以看到成片平坦的田野，零星的房屋，就是没有青黄色的山峦，仿佛这种地形只存在于江南的氤氲绿色里，与北方、中部地区缺乏足够的关联。历史老师上课放平遥古城和北京市的卫星图，很少有山川依傍，古城更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像是有一条雷界，越过去就是万劫不复。那条“中轴线”，在没有羁绊的地势里被充分利用，在烟雨江南或是狭长的兰州城里都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只是平常的北上旅行，既不需要负担思乡的沉重和煽情，也就少了一点缅怀的正当与适切。但重新踏上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感受到潮湿的空气在沸腾，山川跃进我的眼睛里，想要把有关“平原”的一切景象不客气地排挤掉，便也隐然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走瓦越墙而来。
我从来没有长时间地离开家乡。但确实只有离家的人，才能了解乡情：于倾吐、于安顿、于归处、于散失、于行程中。更甚者在没有一草一木的黄土地上，在乡村上方少有的星星里。
以后选择定居的地方，若是离江南太远，就会觉得胆大而冒昧，甚至算得上背叛的不安。但到目前为止，乡情只是淡淡的味觉、自成一派的方言、一种符号、一种暧昧的抒情。
家乡有几条流速不快的溪，或者称之为河。但说实话，是一条还是几条我不清楚，名字倒是很诗意的——浮云。本就不算清澈的水，在雨天席卷着变成砖黄色，鱼也不见了。让人联想到那条很有中华气概的“几”字……小城里的幽溪静流有众多分支，气势弱弱的，不太引人驻足，生活了这么久也从未听见水漫出来淹了房屋或是农田，只是草草穿城而过。就算如此，也永远不是主角，没有喧哗的布景，没有辉煌的灯火，没有游船带来的歌舞升平，都空旷、安静，不属于任何人，属于月色。
家乡冬日傍晚还是有人裹着大衣沿河而行，到处是慢跑的人、遛狗的人、牵着孩子的人，偶尔步道上还会堵塞一阵——实在是有些拥挤。晚八点之后，人群散去，道上只有零星几人，过了饭后散步的高潮后都不知所踪，让人想到特意借此出来散心的周杰伦电影里的少男少女，牵着手共享一副耳机却也因寒冷抖得不行。再然后，一晃眼只剩下皇城大酒店和浮云桥孤独伫立，果然冬日还是太冷。
每每和朋友出去，都是她带相机，曾在国庆最热的时候去拍河畔的银杏，也不知道真的有没有银杏，我们一点儿黄色都没有见到。不过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天气，我都会感叹河畔的街景，看到彩色的波光打在河面上，俗气得很，但星星点点间又像一座夜空。极目远眺，是狮山塔，堕入无尽的暗夜，苍苍茫茫，河水仿佛要越过它流到天上去。
我有时会想，是否不同的城市坐拥着截然不同的水系，就像我的家乡连一片海都没有。那每一条溪流是否继承了这座城市难以言说的性格，或是影响着城市里的角角落落，谁决定着谁，很难分得清楚。但不论是河道，还是默默进行着水循环的湖泊，千回百转都会汇集到同一片大海，又在不同属性的洋流中相遇，握手后自报家门，分开又聚拢。
我的家乡叫云和。云和有一块地方，姑且称之为花园，之前种过康乃馨、菊花和清一色的向日葵，可能现在又换了一批植株，好像杂七杂八的什么都种过。向日葵涨满枝头就成了一种安稳妥帖的街景，丝毫不惧行人匆匆或是举起相机时难掩欣羡的语调。去往下城门又会看见路旁高大的，时常光秃秃的树，我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自有记忆起就种着，在四季里马不停蹄落叶长叶，让人默默放缓车速，放缓在这充满日光且漫长的路上。曾经生活过的校园中的山樱，散落四处的柿子树柚子树，甚至被砍掉的枇杷树，无所挂念，无所留恋，不知道忧愁从哪里来，结出的果子，除了进了师生口中和落在地上外，又要到哪里安顿。
仿佛哪里都是故乡，哪里都是局外。江南小城里的所见所闻听得人都疲乏了，濡湿气候中的水汽也洗不去什么。但就好像我们是小城的一部分，走出这里，带着故土的气息也能在他乡，在陌生的环境里得到冥冥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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