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和选择——评电影《无姓之人》
跟许多欧美科幻大片一样，《无姓之人》这部电影也许也是一个外星人编剧呢！“不过，我看不清这个剧本”，电影中这句话太有趣了！芸芸众生，谁看得清呢！这部电影的评分是8.3分，名副其实。跟许多欧美科幻大片一样，这部电影总体上也是体现了科幻与宗教的结合。不过，科幻层面的现代物理学时空理论在电影中只是情节的铺垫，电影主题体现的主要还是梦幻泡影、三世因果、自作自受等佛教思想，更多的侧重于对生命本质的思考。这类电影中都有不少佛学内涵，所以说，在西方文化的潮头，佛教文化渗透得很深。尤其在好莱坞，很多大片都渗透了佛教基本思想。我曾经半开玩笑和网友说，看不懂欧美大片的，要反省自己的人文素养。虽然各人专业、兴趣、爱好、特长各不同，也没多少人真正是素质全面的。但是某些基本的人文素养，又确实存在某种普世性呢！我也再三说，天朝的电影，只要能有一部如《云图》《源代码》《睁开你的双眼》《盗梦空间》以及这部《无姓之人》之类的创意构思，就算是名副其实的先进文化了！但在天朝这样的文化制度环境，真的不可能！
与电影《源代码》《睁开你的双眼》（新版《香草的天空》）等观后感不同，本文不想铺张太多。电影中精彩的情节很多，我只随意谈几段观后感：
1、电影主要通过小男孩在想象中的不同选择，展现了此后不同的人生过程与死亡结局，体现了人生如梦、万法皆空、三界唯心的佛教思想，所谓“一切唯心造”。电影中，尼莫曾叫喊着：“我要醒过来，这是梦”。电影中几次出现尼莫叫喊我要醒来，也几次出现尼莫在死亡的幻觉中惊醒。对于记者所问：“是不是似乎还有灵魂？”尼莫回答：“你凭什么确信你是真实的存在呢？”“我们都不存在，我们只存在于一个9岁孩子的想象中”。电影中有一情节，当尼莫处于紧要关头时，有人对他说：“尼莫，你已经淹死了！”然后尼莫就如恶梦惊醒……这个情节跟一个佛教故事很相似：一个人在四川犯法，判死刑，要杀头。碰巧刽子手是其朋友，他便向刽子手求救。刽子手明知救不了他，碍于友情，只得安慰他，对他说：我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我下手之前要你跑，你就赶紧跑。而此人对此毫不怀疑。行刑之时，刽子手大喝一声：“跑！”手起刀落，头就掉下了。与此同时，这个死刑犯一听到这声“跑”，便不顾一切拼命奔跑，一直由西川跑到东川，然后在此地隐姓埋名，娶妻生子，开了个小店，生活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刽子手因公差来到此地，碰巧在店里遇见他，吓住了。店老板看到刽子手，便把他请到里屋，跪道谢：“多谢当年救命大恩！”刽子手当时不敢多说，很纳闷地回到成都，向朋友提起这事，再去坟场把尸体挖出来，都已化成白骨了，真是咄咄怪事！这件怪事就慢慢传开来，最后传到这位死刑犯那里。他听到此事愣住了，然后恍然醒悟，于是化为一滩血水……佛教所谓“业由心造、境由心生”，这并不仅仅是抽象的理论，一切在时节和缘起。
2、电影中有一段，尼莫激动万分地去认妈妈，而妈妈却莫名其妙地并不认识他，因为尼莫和他现在看到的这个所谓的妈妈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因而尼莫被当做精神病人抓起来。这一段也非常真实，跟现实非常神似，而且揭示了生活的某种本质。可以说，在生活的某个时候，也许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精神病人，每个人都会这样去找妈妈、认妈妈，而且最终失望！因为最终我们其实连自己都找不到！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不得不作为精神病人或实验对象等，去面对电影中那种无比荒诞、奇怪、虚幻、似曾相识、空虚而又真实的奇异世界！精神疾病是人类最奥妙最难解的疾病症状之一。多年前，有一次在街上，我偶然看到一个流浪少年，也是一个精神病人，他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不停地疯狂地做着一个动作，就是给自己的屁股扎针。当时，看见这情形，我忽然想到的是宇宙生命的终极奥秘：一只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这街头不起眼的一幕，给我留下了特殊的印象。另外，电影中对尼莫妻子埃利斯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怖症、忧郁症或情绪崩溃的描述也有所描写。佛教在总体上将疾病分成两大类：一些是现世环境、内外身心等原因造成的疾病，称之为四大不调病；一些不明病因的怪病和不治之症等，则称之为业力病，原因往往是前世业报。
3、电影中有一段，尼莫身处一个莫名其妙的场所。一切人物和情景都是围绕尼莫而设计。这一段有点类似另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一切都是“戏中戏”一切人物场景都是围绕主人公楚门而设计。对每个痴迷的众生来说，宇宙生命的中心无疑是“我”，是自己。对于觉者来说，则无我无人，脱离我执、众生平等，因此发无我大慈、同体大悲！从众生“自性是佛”这个究竟意义而言，佛与众生也是平等的。所以佛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个我，并非凡夫的我执，而是指人人具有的佛性。在宇宙生命的舞台，人人都是平等的，人人都是重要的，人人都是主角，电影的最后尼莫也曾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在无尽的时间长河里，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作为主角的一天，一切都围绕着“我”展开，生活中的一切迷惑都会水落石出！特别是人生的重大疑团，都会有答案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一天！我们未了的心愿乃至冤屈，当然也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才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一天，也许是生前，也许是死后，也许是在今生，也许是在来世。当然，痴迷于狭隘现世的蚂蚁般近视的众生，是不会相信这个的。所以佛在《楞严经》说：“阿那律见阎浮提，如观掌中庵摩罗果；诸菩萨等，见百千界；十方如来，穷尽微尘，清净国土，无所不瞩；众生洞视，不过分寸。”不仅如此，我们也许还会如电影中一样，在真相大白、生命剧终、落幕揭幕之时，还会面对真实的自己、另一个自己呢！
4、本文以“存在和选择”作为标题，因为贯穿整部电影的核心，是父母分离以及孩子对于父母的选择。电影中，小男孩尼莫面临是跟妈妈还是跟爸爸这个两难选择，内心痛苦、纠结、分裂。对此，如果放大看，这个问题，不管小孩面对是父母离婚，还是人人都必然经历的生离死别，其实不仅是我们很多人生命中有时要遇到的选择，而且，某种残酷的痛苦无奈的选择，也是我们每个人在生前死后都必然要经历的、不得不面对的。当然，作为有情众生的我们，每个人内心的选择几乎都是既舍不得妈妈，也舍不得爸爸，但是，现实在某个时候，却逼迫我们不得不选择一方、放弃一方，不得不跟随一方、留在一方，等等，哪怕万分无奈、后悔莫追！父母子女间是如此，对于夫妻的缘分，也是一样的道理！生活中其他的缘分，也是如此！俗话说生活中没有后悔药，但是轮回中却恰恰有！在无尽时空的交错的轮回的生命浊流中，我们也许可以换一个选择，换一个角色。不同的选择和作为（业行），必然有不同的因果和报应，就如电影中多个时空、多种存在（平行世界）、多个身份、多种经历的尼莫一样！就如贯穿整部电影的尼莫与安娜、埃利斯、吉尼三个女人的不同人生一样！在一期此生，我们只有一个现实的人生，某个意义，这就是选择或者被选择的结果之一而已。对这部电影，一般人可能是看到三角恋，或只看到生活不同的选择，其实更重要的不是选择本身，而是通过不同的选择而揭示的人生的真相。存在就意味着选择，或者说，存在就是被选择，存在就是选择的结果。选择的过程，不仅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也许还是每一个人都最终要面对和经历的生命场景，尤其是在生前死后的特异经历和特异场景中。无论殊途同归也好，或者天地悬殊也好，生活经常必须选择，又没得选择。就如电影中跟着火车跑的9岁的尼莫，在车上远去的是妈妈，身后站台上的是爸爸，面对父母分手，面对双方的呼唤，跟随爸爸还是妈妈，这是“一个无法抉择的小孩”。“这叫做被动强制，唯一可行的就是不动。”电影的最后部分有一些对白：“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做出选择？”“一切都可以是另外一种模样！”电影中，9岁的小男孩尼莫面对父母离异，选择是和爸爸还是妈妈一起，彻底分裂了。“你想跟我走，还是留在爸爸身边？”“你是跟着父亲，还是跟着母亲？”电影中还出现许多铁轨交叉的情景，象征人生的许多不同选择、不同可能性和人生的岔路口。面对艰难的抉择和复杂的棋局，垂暮之年的尼莫后来则觉悟到：唯一可行的走法，也就是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动”。对此，我想起《秋叶集——生命的感悟》中的两句：“选择意味着什么？——当需要我们选择的时候，我们难以胜任；而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又不需要选择。就此看来，真正的选择就是将自己交给命运，就是放弃选择。”“在矛盾面前，自我总是消极的。比如，如果你在某件事情上左右为难，那么结果通常是：尚未进行的就不会开始，正在进行的就不会停止。这两种情况都是消极的。”这两句所说，当然是世人的心态。世人所谓的消极逃避，心灰意懒，与觉者的“不动”“看破”“放下”“无为”“随缘任运”，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金刚经》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这诚然是觉者的境界，又何尝不是生命的实相？古希腊哲学家皮浪甚至说：“哲学家应该象猪一样不动心”，亦悟者之言也！
5、同样贯穿这部电影的是：生命并非纯属偶然，生命的一切似乎都有前缘，甚至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就如电影中那一次，尼莫醒来以后，身处一个怪异的场景。每个人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就如精神病医院住院病人的衣服。到处都有给他的指示和暗号。尼莫，快离开。尼莫，看报纸。尼莫，拨打电话1235811321.等等。尼莫按照这些指示一步步找到了答案，见到了电脑中70年以后的自己——“你找到我了”。所以，电影说：生活就是一个剧本，甚至早已经写好了，“我只需要誊抄下我们的对话”。当然，生命也不完全是宿命和前定，往往还需要人的选择，哪怕是抛硬币。虽然选择是艰难的，但并非不需要（电影在此处比较纠结）。虽然万法皆空，但是，性空不妨缘起，真空不碍妙有，对于未曾觉悟的众生而言，生活的过程、选择的过程，往往仍然是痛苦的、艰难的。电影中，尼莫面对自己无法决定的父母分离的现实，在追赶火车中那一刹那，尼莫眼睛的两次特写镜头，然后分化出以后不同的生命历程，那才是一个人真正的精神分裂！不管什么选择，必然有缺憾（佛教称我们这个现实世界是娑婆世界，娑婆就是缺陷世界的意思），有痛苦，有失落，有生必有死，有得必有失。至于生活中的遭遇（电影情节的具体内容）也是酸甜苦辣，去日苦多！虽然，这部电影在后面留了一个尼莫与安娜有情人终于再相聚、尼莫临终感到死而无憾的结尾。
6、电影中，尼莫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句：“生活就是一个游乐场”。对于觉悟的菩萨而言，生活就是游戏三昧！游者，无常也，变化也，轮回也，戏者，无主也，无我也，空幻也。总之，众生万法，皆是缘起性空！电影中时空交错、倒流，有几个平行世界，所以尼莫的角色也有几个。其实本质上众生皆如此，角色变化无定！今世皇帝，来世乞丐，自作自受而已！一旦觉悟到万法皆空、无得无失、不增不减的实相，选和不选，选择什么，其实都是平等的。电影中，尼莫后来说“每一个经历都是真的，每一条路都是正确的路，一切都可以是另外的一种模样，而且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你凭什么确认你是真实的存在呢？你我并不存在，即使存在，也只存在于一个9岁儿童的想象中。”虽然，尼莫认为各种人生同等重要，虽然电影中多处展现某种不起眼的偶然因素在事物整个因果链里的决定性作用，虽然有的细节确实也很重要，但是，电影中所谓蝴蝶效应、生命中的偶然之类，我认为只是情节的点缀和铺垫。不管是从电影的整个过程还是从电影的结尾一段来看，这部电影的宗旨不是在蝴蝶效应之类的科幻，也没有善恶命运之类的说教，而是在于对生命意义的体验和感悟。
7、电影中，时光倒流的结局，这个光明欢乐、略显滑稽的科幻色彩喜剧色彩浓厚的结尾，在我看来，这和生命结束、时光停止（如果到此打止）、一切都消逝的结局，和现实色彩悲剧色彩更浓的结尾相比，二者各有所取。也许，正因为这部电影基调和情节比较多悲剧性，所以编剧加了两个喜剧一点的尾巴（有情人团聚、以及时光倒流）。但是，如果考虑到整个电影的基调科幻色彩已经比较浓了，来一个现实色彩更浓的结局，也就是人人可见的乃至人人都要经历的生命终结的情形，并且到此打止，也许会让人更有感慨吧！
2017-1-4修改
独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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