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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祖拉斯基:将每一部电影当作你的遗作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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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Donato Torato
翻译 | 胡旻旻、沈念、 谢喆、庄昳泱
校对 | dxj(广州)李宜然(旧金山) 编辑 | Kerin(北京)安德烈·祖拉斯基:我回去睡觉了,因为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程,我很累了。而且这部电影我已经看过了。(笑) Offscreen:祖拉斯基先生,你曾在某部DVD的附录里提过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觉得应该是在2008年《没有私生活的女人》这张碟里,你说,在所有由女性导演的电影中,从未真正出现过任何有力的女性表演,大意如此。你的意思是,女性导演不够强势或者太过温柔,以至于无法鞭策一位女性演员?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我只是说……我很喜欢在表演状态下的女演员们,而且我也很乐于激发她们去做一些事;因为他们不是男性,也就是说——不是我。在我的电影里,我想,男性永远不是真正的主角,即使有时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否则的话,这就会是一部关于我的电影了。对于把自己搬上荧幕,我没那么感兴趣;但对于表现女性,是的,我很感兴趣。而女性导演的情况正相反,她们往往会把很多强有力的表演段落交给男演员,因为他们不是她们。好吧……有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女导演是同性恋,所以情况也不完全是这样。 Offscreen:里娜·韦特缪勒,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同性恋。 安德烈·祖拉斯基:谁? Offscreen:里娜·韦特缪勒,拍了《踩过界(Swept Away, 1974)》的意大利导演。 安德烈·祖拉斯基:是的,我觉得是的……我在威尼斯见过她。 Offscreen:她在玛丽昂捷娜·米纳托那儿挖掘出了一些很有力量的表演。 丹尼尔·布莱德:你可以举一些东欧的例子,比如薇拉·希蒂洛娃、拉丽萨·舍皮琴科、琪拉·穆拉托娃,尤其是…… 安德烈·祖拉斯基:阿格涅丝卡·霍兰? 丹尼尔·布莱德:情况不太一样,因为在舍皮琴科和希蒂洛娃的例子中,关键在于她们都非常漂亮,而她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对男人。你看《上升(The Ascent, 1977)》,就是一部由女性导演的纯男性电影,而且里面有着相当精彩的表演。
Offscreen:如果你看看导演和女演员之间的关系,从卓别林到费里尼、戈达尔、希区柯克以及……我想也包括你,每个导演都对一种特定的外貌特质有偏好;希区柯克喜欢金发的冰山美人,而你的类型……深发色,有力量,目光如炬,柔韧而强健;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这种选择是出于一种身体上的性吸引力吗?或者更多的是因为她们在银幕上活动或静止的姿势,那种摄像机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安德烈·祖拉斯基:问题是为什么天赋藏在那些如此美妙、甚至几近完美的身体里;但这并不足以使你在银幕上成为一个演员……当然,你可以去而且你能给出正确的表演,但是我非常喜欢一个词语:“明星”。什么是明星身份……怎样是一个明星?明星必须拥有何种的魅力?有时候魅力比天赋更重要。直到今天,明星的公式依然是,不俗的表演天赋加之真正的美貌。为什么导演常常会选一个如同他自己分身的人来做男主角?罗曼·波兰斯基,在这么多年之后,找到了马修·阿马立克——他的另一个自己。看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的身材,一样的鼻子,一样的……你知道的……傲慢自大。
Offscreen:就像三十年代的约瑟夫·冯·斯登堡,他找到了莱昂内尔·阿特威尔。 安德烈·祖拉斯基:是的,如果……你允许的话,关于《魔鬼》我有一点想讲的。《夜的第三章》至关重要,不用说,因为它是我的第一部电影,但同样因为它写就的方式,那些闪回和剪辑什么的,还因为这个故事基本上讲的就是我父亲的故事。用这个故事作为起点,我真的很想说:“你好,我知道,我们知道……我们会记住”……就像在魁北克说的……“我记得(法语)”。但从风格上来讲,对于我探索电影拍摄的新手法,它没有做出任何突破,而《魔鬼》做到了。瓦伊达曾经告诉我——这也许是我至今铭记于心的他说过的两句话之一——他说:“听着,要小心,因为不管你的两部电影之间间隔了多久,你开机拍摄新电影的第一天就是你上一部电影的最后一天。”这话太对了,所以当我们开始拍《魔鬼》的时候,我记得第一天就是从一个移动摄影开始的,采用了这种优雅的摄影方式,因为《夜的第三章》视觉上是很优雅的,至少我这么觉得;然后我说:“哦,天哪,这完全不对劲……别管这些轨道了,把摄像机拿在手上,让我们像拍纪录片一样地来拍这部电影,记录这场波兰历史瓦解的血腥噩梦……”还有些类似的话。这部电影几乎全部是用手持摄像机拍完的,所以它和第一部电影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从技术上来讲,之后的任何突破都不及这个对我重要。
Offscreen: 也许你在这儿已经经历过了,同Mitch David(电影节策划)和Karim Hussain(奇幻电影节的老朋友,一名加拿大导演/摄像)会面的时候。我记得当他们还年轻时我们初遇的场景,我们对《着魔》如此着迷,围绕它畅所欲言。喜欢你的影迷们都对《着魔》十分痴迷,因此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的电影这么吸引人,让观者如此狂热。 安德烈·祖拉斯基:我对自己的电影并不狂热,我难以言说,但确实有些美妙的东西。我感觉他们会想保护这部电影,是这种为某些东西辩护的立场让他们找到了共同的敌人,挺好的。 丹尼尔·布莱德:对我来说很有趣的是好比很多年前,当你刚开始小心翼翼地试图实践电影的时候……我记得有人告诉我拇指规则,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真的,就是当你写剧本时,拇指规则就是,当你写剧本时,你用拇指盖住一段对话,如果还能看到词,就说明你的台词太长了。但那个规则不适用于你的一些电影,事情是这样的——重点在于,通过真正掌控这部电影,你可以说“滚蛋吧,我这样可行”,而那个规则是愚蠢的,实际上那是制片人的主意,他们想要一个固定的节奏与韵律,某种确定的东西,而这纯属扯淡。 “他们”有一系列关乎表演的强度或是考虑到冗长程度而不希望你拍的东西,对此你有要表达的东西。当然并非总是如此,别的一些电影非常平静,但重点是——当然是在我看来——那变成了某种需要坚持的细节,并为此宣称“不,这事是这样的,不是那样”。这有点像是同Karim与Mitch他们聊的是差不多的事情,很类似。你知道,就是视觉上相当大胆,指示上有着精确的空间观念,灯光也并不随意,那并非矫饰,只是精确并且适合故事本身。我认为任何电影技术人员都重视这些。比如Karim现在就是一名著名的摄像师,他正在寻找具有那种素质的导演。 Offscreen: 然而,回到我们如何同荧幕联结的话题,普遍而言,作为一名观众,你会与同性别的角色产生更多共鸣,因此我就会与男性角色有更多同感,而女性则会同女性。 丹尼尔·布莱德:是谁说的? Offscreen: 似乎观众理论和作者论都是这样说的。 丹尼尔·布莱德:抱歉,事情是这样的,我的第一个学位是心理学的,在最后一学年,我想要做一些电影相关的事情。在1960年代,有两个人真正关注过电影的认知与感知层面。纽约的Julian Hochberg还有提出“生态知觉理论”的J.J.Gibson,有趣的是,在1960年代末,Hochberg已经放弃了,Gibson也转移了方向。所以重点是,并没有一种(对电影的)科学的认知和感知研究;这就是有趣之处:事实上心理学家们并不真正明白电影是如何(对人)起作用的。在电影研究中被运用的那些像精神分析的东西并不科学;虽然可能充满趣味,但那并非真正的科学。这有点像炼金术或者投机,我们不明白个中原委,这很难以置信。事实是,与你方才所言有关,事实是虽然我们不明白具体的方式,但电影(确实对我们)起作用,那(确实)存在,但我们毫无头绪。
Offscreen:《萨满教的迷恋》中的Ivana Petri真是一位年轻的女演员。
安德烈·祖拉斯基:她当时还根本算不上一个女演员。
Offscreen: 还没有那么老练……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不,我的意思是她之前没有过表演经验。 Offscreen: 但我在关注她,她更迷人,更有趣。我更想对她加深了解。那个男人,那个人类学家,似乎是一位试图寻找答案的唯理论者,而她不寻求答案,她只是去经历,她是那么美妙。 安德烈·祖拉斯基:她就是答案。 Offscreen: 答案? 安德烈·祖拉斯基:她就是那部电影的答案。 Offscreen: 她是意大利人?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她是波兰人,我在一间咖啡馆找到她的。为了给这部电影找演员,我见了波兰每一位有可能出演的年轻女演员,我当时真的很紧张,后来又心欢地几乎想说“我不拍了”,因为他们以一种公认的方式训练年轻女演员,(她们就像在说)“我是个女演员,我能演戏!”是的,你能演,但我不想看你演,这就是问题所在。而她那时是一名大学生,非常贫穷,她走进咖啡馆,因为天很冷,手冻得通红,我当时和制片人在一起,我说:“就是她了”,他说:“你疯了?”然后我们就…她做到了。 Offscreen: 就像布列松,他总是想要一个全新的演员,可以利用他们,榨取他们的一切,然后,行了,着手准备下一部电影,再找一个新的“模特”——他这么称呼演员。 安德烈·祖拉斯基:是的,但他损耗了这些年轻人,因为他想让他们用他本人的方式来表演——但他自身并非一名演员——从而达到他所认为的忠于现实。他是一位迷人的导演,因为(那种表演)是彻头彻尾的虚假。跟特吕弗的处女作有点像,每个人都在扮演……他们太假了…都成了一种风格。因为贯穿始终,最后倒成了好事儿。 Offscreen: 你谈到演员们总会逼迫自己去扮演自己,我对方法派演技一直是这样的看法;我一直认为,只有当扮演一个大角儿,一个似乎带着面具的角色时,一位方法派演员才能真正成功,像是身体上的面具:增重或减肥。我记得罗伯特・德尼罗同梅里尔・斯特里普一起演过一部片叫《坠入情网》,他演了一名普通工人,而荧幕上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德尼罗的影子。那是一次非常单调的表演,但你看他在《愤怒的公牛》与《出租车司机》里的表现……就像是他们必须要脱胎换骨披上别人的皮。 丹尼尔·布莱德:这也是选角的问题,安德烈你不是提过一部叫《Malody》的作品吗,你写了剧本但最后没担任导演。 安德烈·祖拉斯基:《挚爱一生(Malady of Love, 1987)》。 丹尼尔·布莱德:是的,你说其中一位制片人希望伊莎贝尔・阿佳妮出演,然后你说:“阿佳妮演一个美容师,没人会信的”。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是一个美容师,是一个拖地的女孩儿。 丹尼尔·布莱德:拖地… 安德烈·祖拉斯基:在法国和法语市场,她是一位公主。你不能那样对她,人人都会笑的。虽说如此,她依然是一位极好的演员。Offscreen: 说到肢体运动,你电影里的一切都是充满动感的,尤其是表演,这是你指导演员表现出来的吗?还是你只告诉他们走位,或者只是给他们一定的活动空间? 安德烈·祖拉斯基:你不能告诉人们“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演”;这是很糟糕的……不。但是,抱歉,比如阿佳妮在地铁隧道歇斯底里爆发的那场戏。
安德烈·祖拉斯基:他真是眼中钉,肉中刺。
Offscreen: 那正是我期望的答案…(笑)
安德烈·祖拉斯基:真的,真的。他理所当然的在意大利正是冉冉升起的明星,四肢发达……我不会说头脑简单,因为我最后发现他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蠢,因为演了这么多黑帮电影(的印象)。没有那么蠢但是……但他是意大利合拍方的演员,如果没有这笔钱我永远拍不完这部片,所以他至关重要,但我有两次都差点杀了他。他来巴黎演罗密・施耐德的救星,他在意大利演佐罗扮演。他一直没能理解这部电影,直到在罗马给它配音,他才懂了,然后在凌晨一两点钟打电话给我,哭着说:“我真的很抱歉……现在我终于搞明白了”。那是六个月以后的事儿了;真是举步维艰。
Offscreen: 我猜得看到整部片的全貌才能真正理解。Offscreen: 你出生在乌克兰?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我是在波兰出生的。 Offscreen: 喔,是的,现在那儿被认为是乌克兰。 安德烈·祖拉斯基:那都是被斯大林逼的,但那儿曾经是波兰。 Offscreen: 伟大的波兰科幻作家斯坦尼斯拉夫・莱姆也在那儿出生。聊聊伟大的乌克兰导演杜甫仁科吧,作为一名导演你喜欢他吗? 安德烈·祖拉斯基:天哪,喜欢,喜欢。 Offscreen: 是的,因为从杜甫仁科到塔可夫斯基之间有一条谱系,他对塔可夫斯基有很大影响。 安德烈·祖拉斯基:在俄罗斯,大家总把爱森斯坦,普多夫金,杜甫仁科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称为圣三位一体。 Offscreen: 这是你第一次来蒙特利尔?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安德烈·祖拉斯基:第三次。
Offscreen: 第三次。《萨满教的迷恋》放映后有人来找你,我记得你在蒙特利尔有一位侄亲,对吗? 安德烈·祖拉斯基:是的。 Offscreen: 是侄女吗?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他看上去是个女的,但其实是个男的。(笑) Offscreen: 他在蒙特利尔过得如何? 安德烈·祖拉斯基:很好,他三十年前离开波兰,他是个化学家,在这儿找到一份非常有趣的工作,所以他留下来了。但我俩没什么共同点。 Offscreen: 那么,你的蒙特利尔之行愉快吗?电影市场的事进展顺利吗? 安德烈·祖拉斯基:我的天。 Offscreen: 也许我不该问? 安德烈·祖拉斯基:别问了。 Offscreen: Richard Stanley向我描述过你的电影,关于你的新片你能说两句吗?不是宣传! 安德烈·祖拉斯基:我可以回避这个问题吗? Offscreen: 当然,没问题。 安德烈·祖拉斯基:谢谢。 Offscreen: 希望你可以在这儿有所收获。 安德烈·祖拉斯基:我可不认为。 Offscreen: 这是一个新的市场,因此困难重重。 安德烈·祖拉斯基:就电影而言,这是我此生遇过的最陈旧的电影市场,因为他们非常公式化,这些片你已经看过成千上万次了,他们却还想要资金再拍一部,一而再,再而三。看着他们我惊诧万分,因为他们…那都是些年轻的面孔,也许有着激情与天赋,却想要拍这种妓女般的电影。我很抱歉,如果这样说有些粗鲁或不妥当的话,但…我的天。 丹尼尔·布莱德:我想说两件事,可以将杜甫仁科与这个话题联系起来。其一:杜甫仁科以前常对他的学生说“将每一部电影当作你的遗作来拍”,安德烈的电影就给我这种印象。有趣的是,在现在的电影市场,一个人拍的电影都被视作他职业轨迹的组成部分,你知道,一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这个项目将打开这扇门与那扇门什么的。而不是去想,好吧…我获得了这个小窗口,有90分钟可以对观众说点什么,别浪费了。 安德烈·祖拉斯基:千真万确,我前面说瓦伊达传授给我几个非常简单的心得,也许就两三个……其中的第二个我此生难忘,他说:“要想清楚处女作拍什么类型的电影,因为你这一生都会被烙上烙印”。但在这儿,我们遇到的人只会说:“喔,如果我拍了这个,你要理解,这只是个台阶,是为了以后可以做得更好”,你永远不可能做得更好…你的处女作就能作为参考。 Offscreen: 塔可夫斯基也说过类似的话,一名艺术家不能说,“我为此出卖了我的灵魂”,“我现在拍一部商业片是为了下一部给自己拍的电影”。 丹尼尔·布莱德:看看斯科塞斯的故事吧,卡索维茨看了斯科塞斯的《冷血霹雳火》后对他说:“你他妈的在干嘛呢…你他妈的到底在干嘛呢?”事实上,据斯科塞斯说,是卡索维茨的那番话促使他写了《穷街陋巷》,那么哪部才是斯科塞斯的个人作品呢?这很有趣,因为当时卡索维茨的职业生涯明显陷入了艰难境地。而他如此表态并且对斯科塞斯…说出这番话… Offscreen: 这就是作为工业的艺术,但对于在这儿学习电影的学生而言显得两难。他们要去想如何得到一份工作,现实的一面造成了这种矛盾,和…… 丹尼尔·布莱德:成为一名电影制作者与制作电影之间——这话被说了很多遍了——是有所不同的。事实上……二者谁更重要?是不在乎自己以怎样的过程拍出了怎样的电影,仅仅是想被认可和接受为一名电影导演?还是觉得电影本身更重要?我认为这是一个必须做出的区分;你会以什么为先?电影第一,或者是将导演作为一个职业,一个收入的来源。如果你真的真的在乎电影,也许真的就要拒绝将那种热爱贬抑为市场目录中的一个段落,并对此深信不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让你的电影上了那儿,虽然你知道(那段话)并非电影本身,只不过是如你所言“现实的一步”,但危险在于,那一段话确实有可能成为电影本身。那部片叫什么来着,一部日本电影,讲的是面具粘在脸上的故事;当那段简介成为电影本身,这就太糟糕了。 Offscreen: 你说的应该是《鬼婆》。 丹尼尔·布莱德:是的。 安德烈·祖拉斯基:对的,《鬼婆》,也许正如你说言,我认为那些人真的乐在其中,那就像… Offscreen: 商人啊…… 安德烈·祖拉斯基:不,不不不……是导演们,那些家伙,那些怪兽和面具!他们如此为之振奋,认为(拍这样的电影)是多么美妙的事。仿佛是一间教堂,所有这些不愿进去的人,我们都是白痴和老古董,就因为他们懂得在这个社会上位的秘诀,怎样去做,做些什么;这个秘诀就在于“类型片”。他们大错特错了。 丹尼尔·布莱德:都是为了把电影卖出去,像是一部怪物电影。有人会说:“我喜欢怪物电影。”这种说法很蠢。不论《异形》还是《怪形》,事实上这些电影的闪光之处在于,它们只是选取某种东西,然后通过这个方向,透过某一个视角……前往别的地方。把这弱化为仅仅一部“怪物电影”完全是拒绝去理解这部电影。 Offscreen: 没错,像日本原版《哥斯拉》,就不“仅仅”是一部怪物电影。 安德烈·祖拉斯基:再一次的……是技术,是技术的飞跃改变了电影,而非其他任何东西,大体如此;因为每种技术都能找到那个最懂得利用它的真正的天才;先有技术,再有突破。 Offscreen: 是的,打破边界是很重要,但是,因为巴赞在他伟大的《电影语言的演进》中写道过,人们都认为是形式引领着电影走向下一变革阶段,事实上不是形式,而是内容。他举了新现实主义的例子,战后时期的艰难挣扎,日常生活本身的戏剧性。是这些触发了新现实主义,而不是摄影机或什么。 安德烈·祖拉斯基:人们没有钱,罗马电影城(CINECITTA) 也给毁了,于是他们走上街头,而且他们对发生的事感到愤怒;所以新现实主义出现了四部、五部、六部杰作,然后就结束了。 丹尼尔·布莱德:你看,你没有钱,又找不到演员,或者是你不满意那种(专业)演员。 安德烈·祖拉斯基:那时候的演员都是剧场出身的,至少大部分是。 Offscreen: 我想提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但从婚姻恐怖片的角度看,你和柯南伯格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因为你曾说过,《着魔》的部分灵感来源是你和你妻子的分手。而柯南伯格拍《灵婴》的时候是完全相同的情形,他说:“这是我的《克莱默夫妇》。”在《灵婴》里,那个女人生出了那样的孩子,那些从她的身体中出来的小怪物,她坐着把他们分娩出来,而他们爬出那些染血的袋子,到森林里展开杀戮;仿佛是她的本我被表达了出来。正因为他(柯南伯格)之前经历了一场糟糕的离异,这才产生了《灵婴》。 安德烈·祖拉斯基:至少有一个共同点。妻子。 Offscreen: 还是有一个共同点嘛。 丹尼尔·布莱德:我好像记得那么一件事,跟这个有点关系,是九十年代,《着魔》长久以来第一次通过录影带(VHS)发行的时候,安德烈在伦敦,当时苏菲在拍一部邦德电影,你把录影带给她,里面的纸条上有人写了:“噢,《着魔》既是一部艺术电影,也是一部磨坊戏院流的恐怖片。”而你说:“不对……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一对夫妇分手了而双方都不知道理由。”我认为,这部电影和柯南伯格电影的差异就在于,这儿有一个谜题——和你提出的这个论点相关——有一个未知的……即他们为什么要分手?只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吗?不……是因为她和怪物做爱了,她怎么会这样?事实上,这些问题基本都无解;但在柯南伯格的电影里,那个奥列佛·里德的角色解释了来龙去脉,所以实际上……柯南伯格的所有电影都是这样,有一个闭合的原理,一个神话……用某种科幻神话解释了全部事情。在这样的语境下,并无什么神秘可言。 Offscreen: 超心理学……不,真的;在《着魔》里,人们对这些角色一无所知;你都不知道山姆·尼尔是做什么的……真的。 安德烈·祖拉斯基:你们这些说法都很有意思,因为事实上,要是问我,你理解生命吗?我是很不确定的。你理解生命吗?不。 Offscreen: 在我这个年纪,我仍是不理解的……(笑) 安德烈·祖拉斯基:你得到了生物学上的解释,还有些这样那样的解释,但你现在就理解生命了吗?所以电影才会存在,因为这便是艺术产生的原因。谜题是什么,就是提出一个问题,而正确答案本身也是一个谜,不是别的。这样说来,比方,《阿凡达》…… Offscreen: 我没看过,所以……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祖拉斯基:它就会让你去想,因为结尾的时候它给出了答案,简直不能更蠢了。它有一套道德观,还给出了答案。电影前面还是看得下去的,毕竟是挺吸引眼球的表演,展示了那些技术……也许有些勉强,但看得下去。可结尾实在是……(发出作呕的声音) Offscreen: 保留谜题总归是比说清来龙去脉要好吧我猜。
(这个时候我让安德烈和丹尼尔去赶午饭了,他们下午三点半还有一个展示会,所以我非常感谢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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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载于OFFSCREEN 2014年5月Volume 18, Issue 5
原文链接:http://offscreen.com/view/an-interview-with-andrzej-zulawski-and-daniel-birdby Donato Totaro-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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