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亡的罗曼蒂克，逝去的美好里我们只剩下缅怀

文 | 秋小墨（伦敦）

编 | 柳莺（上海）

程耳这个名字，随着《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出现，越来越多的被人熟知，越来越多的谈论和他有关。人们开始关注这个有着浪漫文艺情怀的男人，说他是青年导演里面的一股新力量。其实，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他便已踏入影坛。当年，他在北京电影学院的毕业作品《犯罪分子》直到目前为止都被公认为北影最强毕业作品。那部片子的主演是徐峥，07年两个人再度合作了《第三个人》，片子沉积如水，但其完成度可谓相当之高。五年之后，一部《边境风云》把大众的视野拉到了章节体形式的非线性叙事，一些人记住了这个风格化极为鲜明的导演。而这部《罗曼蒂克消亡史》，他依旧执着着他的风格，被人赞颂着，也被人诟病着。

这个时代被文明并野蛮地表达

有人拿它和《布达佩斯大饭店》比较，说他们的主题很像。这就好比把一块豆腐和一颗鸡蛋放在一起比较，因为他们都很容易碎，所以得出他们很像的结论。《罗曼蒂克消亡史》的主题和《布达佩斯》一样很高，但程耳在用他的“罗曼蒂克”讲述男人在乎的一切，揭示当这些需求这些欲望在实现之时开始有了段位之分的时候，所有的美好都注定消逝。

有人说某些部分会让人想起姜文的《一步之遥》，甚至片子一出很多人表示都欠姜文一个道歉。如此比较当且仅当他们都是带有导演自身文艺情节的年代戏，亦或是都包含葛优大爷和民国的元素。《罗曼蒂克》更多的是在和陌生人对话，它告诉你时代的模样是废墟城，炮火殇，孤魂鬼，四处飘，只见人世沧桑，听得哀嚎遍山野。它又告诉你有一个角落是轻暖被，勾魂眼，芙蓉帐，红烛灭，共巫山。群雄纷起，蝼蚁遍地，所有人都在挣扎，所有人都是乱世的孤儿。乱世英雄的罗曼蒂克是一个人对他说：我会等你来，无论多晚；乱世佳人的罗曼蒂克则是：你会带我走，无论多远。落日如雪，尘埃如烟云，一切都在缓慢地下降，满地流光。

罗曼蒂克，不光要浓烈，不仅仅要独树一帜，最重要的是赖于时代的慢速。它不是杜月笙的电影传记版，不是紧张敌我较量的谍战戏，也不是满是枪林弹雨的黑帮大作，程耳要画的是一个时代的旧梦。旧梦里，男人和女人情爱交错产生了直接又生硬的荷尔蒙；时代中，因爱生性还是因性生爱是永远都讨论不出结果的疑问题。民国的上海，时局动荡，风起云涌，程耳庄重、细腻又满是迷离的镜头里带着人们虚妄的想象。这不是最好的时代，却值得追忆；这从不是最理想的时代，人们却愿意留下。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之精神

战争之下，繁华落尽。帮派大佬逃亡香港，交际花不知所踪，日本妹夫死在上海，电影皇后被丈夫抛弃，处男遇上妓女，姨太太杀死二哥。战争惨烈，战争终于结束。他轻易选择沉默，因为伤口无法弥合。

《罗曼蒂克》是一个架空在战争和大上海历史之中的故事，导演用唯美对称的镜头、舒缓流畅的配乐加上非线性叙述的剪辑把美好一点点撕碎，不论离开还是停留，都是过客匆匆。故事里，导演用独具私人化的艺术表达刻画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兄弟情、江湖义、背叛和坚守，用高于生活平行于现实的美学野心勾勒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牵念、凉薄、克制与强霸……罗曼蒂克，是乱世下人的情感，是人物在命运里的一次次对赌。

每一个人物的设定都带着骨子里的端庄做派，多而不乱，繁复却不嘈杂。那些乱世里的恣意生长，那些不公之下的蹂躏践踏，都将如轮回一般渐渐被历史抚平。每一个人时代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也许是对战争的反思，也许是对爱情的解读。哪怕是一个旧中国女性依附于男权的悲剧结局，哪怕是一个值得眷念的巷弄逐步走向消亡，当旧上海的腥风血雨渐渐变成传奇故事的时候，新世纪的罗曼蒂克也在拔地而起。

时代造就了寂寞又压抑的那个人

爱若没有欲，是残疾；爱到极致，语言全数苍白，唯有欲得以表达。兵荒马乱，满城杀伐，她——小六却别样地美着。轻佻，孟浪，艳入股骨。黑帮大佬喜欢她，为她离了婚；电影皇帝顶着巨大压力，与她暧昧舞蹈；年轻明星对她一见倾心，无法自控地赞美她。日本间谍为她，分寸大乱，底线大失。陆先生默默地爱她，倾其所能，百计千方，保全她，找到她，帮她复仇。盛宠加身，珠玉在侧，锦食入口，轻裘宝马，又怎样呢？如果爱到极致就是欲，那欲到极致是什么？是寂寞。心是空的，一切都是虚的。

上海滩之王陆先生是个寂寞的男人。他叱咤风云，他快意恩仇，他充满仪式感，他说“人可以不识字，但不能不识人”，他发出豪言：“如果日本人利用租界打中国人，我要在两个小时内把租界全部毁灭！”但是，他的内心里，一直有一抹蠢蠢欲动的红——一颗活的朱砂痣，老板的女人，上海滩著名的交际花。

吴小姐是个寂寞的人。因被戴先生追求已久，所以被迫与丈夫分开。吴小姐原本忠贞不渝，但丈夫却妥协于云南”高收入、体面又不累“的工作，将发妻拱手让人。他说：无论你在哪里，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那一刻，他鞠了一个躬，脱下帽子将要离去。吴小姐苦笑的时候没有看到他脸上掩藏不住的隐忍，那隐忍让他如行走多年的孤狼。体面又疲惫，如同最诱惑永远是制服，最骚情从来是克制。

老五是个寂寞的姨太太，她用注定赴死的暗杀做了爱而无果的告别，美似浮沉，爱得贞烈。管家王妈的死亡来得突然且迅猛，无辜成为了陆老板不妥协中日合作的背锅棋子。王妈的消亡，将欢声笑语收入往日皮囊， 家的破碎也拉开了序幕。浮生若梦，一晌贪欢。

回不去的上海，消亡的罗曼蒂克，逝去的美好里我们只剩下缅怀

一个大胆的导演是敢于表达情感的释放，一个有胆又有谋的导演则是知道如何用情感的释放去讲一个架空的故事。程耳用他自己的男性视角剖析自己，自嘲男人们曾经唐璜式的梦想。他说，情感有多炽烈、纯粹，结局就有多悲壮。这就是罗曼蒂克的虚幻之处。

大佬、谍寇、交际花、明星、混混，各色人等…他们激烈又悲壮地演着自己，最终却也只能苟于命运。他们各自的期冀和愿景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消亡，淡化成旧社会里一抹尘烟，如同片子最后缓慢淡出的The wasted time。这是个人面对时间之河，最终沉默的态度和终究沉没的命运；是对我们所拥有而今逝去的家国、时代和爱情最后一丝稻草般的缅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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