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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这些瞬间有电影陪伴

2017-01-01 深焦编辑部 深焦DeepFocus


策划|深焦编辑部

编辑|岛。(长沙)


电影是在黑暗中的暗自揣度,是充满幻觉的沉浸式体验,是不需要理由的致命一击……诚然,光影需要被理性地分析,却更需要不顾一切的身体感受,因此,以下你将读到一份基于集体创作却极具私密性的推送,它由各位深焦DeepFocus成员2016年最值得铭记的电影瞬间所构成。经由短小的只言片语,我们审视自己在过去一年中与电影的暧昧与缠绵……感谢深焦DeepFocus读者们的日夜相伴,祝愿新的一年,在电影的长途跋涉中,汲取爱与勇气。


电影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欲望,是情感;是所有与你切肤相关的生活碎片,经由你眼与手的折射,抵达另一个人的心脏。

——柳莺(上海/里昂)


《诗无尽头》

 

在2016年,电影对我来说,不是打开电脑播放器的次数,不是撰写影评的频率,更不是豆瓣上一个冷冰冰的数字。不再去在意自己在黑暗中度过的时间真正有多少,也有意识地阻止自己急切地,甚至极端地抛掷出对一部影片的评价。


2016年做的更多的事情,是利用一切机会,坐在导演的对面,倾听他们在创作中经历的种种。这种交流,也许因为充满着太多冠冕堂皇式的感悟而空洞无比,也许因为过度的推心置腹而在某种程度上“扭曲”了我对作品本身的评价。但这都应当被视为有意义重建的有益过程。


几次访谈、几场酒局,亦或是几句只言片语后,你会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审视作为艺术创作与工业产品的双重属性。记得在柏林电影节上采访《视与听》的主编尼克·詹姆斯,他说是电影节公关毁掉了影评人与导演之间有效的沟通。精心安排的采访时段,让对话双方变成了博弈的对立面。他因此而怀念曾经在电影节上,与导演们在酒馆里,为一部影片吵到面红耳赤的时光。


在电影工业日益细化的今日,公关、经济人、助理等中间角色的存在自有其合理性,但他们的确让影评人与创作者之间的沟通困难重重。



正因为沟通的道路充满如此艰难险阻,所以我会更加珍惜每一次和创作者平等而有建设性的对话。这也是为什么,戛纳期间与佐渡洛夫斯基的匆匆一见,成为我个人2016年最珍视的电影瞬间。


除却对其新片《诗无尽头》的喜爱,我亦被他如下一席话震动,“如果我有六百万,我就去拍《鼹鼠之子》;如果我有三百万,就会继续拍”自传三部曲“;如果我有三十万,我就去画画。如果我有五千元,我就写书。如我就只有一百元,那就写诗吧。


所有的这些艺术形式都很棒,我都能从中找到自我表达的冲动。”电影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欲望,是情感;是所有与你切肤相关的生活碎片,经由你眼与手的折射,抵达另一个人的心脏。


《四十年》讲述的远不只是音乐,而是时间,是每一颗蓬勃灵魂所接受的岁月洗礼,以及他们的挣扎、妥协与重生。

——徐佳含(波士顿)


《四十年》


1973年,胡德夫哼唱起《乡愁四韵》和《美丽的稻穗》, 从此台湾的青年唱起了属于自己的民谣,台湾民歌运动就此打响。上高中的时候,胡德夫的专辑《匆匆》从耳机里面传来,我想象着婆娑无边的太平洋,坐在牛背上的小孩,水牛、稻米、香蕉、玉兰花。


2015年,台北小巨蛋举行“民歌40”演唱会,65岁的胡德夫又坐在钢琴前,唱起同样的旋律。只是这次,有的人留下,而有的人已经离开。曾与胡德夫并称“民歌运动三君子”的李双泽和杨弦,前者因意外于1977年离世,后者早已移民美国,经营起了一家健康食品公司。另一位民歌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侯德健,早已定居北京,未能亲临演唱会,如今他已操着一口带着北京儿化音的台湾腔普通话。


这一切都被侯季然的镜头记录了下来。时隔一年后,2016年的秋天,纪录片《四十年》(Ode to time)终于与观众见面,影片以这场演唱会为主线,追溯着民歌运动中几位重要亲历者的生活轨迹:杨弦、李双泽、胡德夫、杨祖珺、李建复、侯德健、木吉他、邰肇玫…… 摄影机穿梭在演唱会后台逼仄的管道状空间里,而我坐在东京六本木的电影院内,我第一次感到,那个我在耳机中怀着朝圣心情聆听的年代,竟离我如此之近。


对于银幕上一位位曾为民歌运动摇旗呐喊的音乐人来说,曾经生活是即兴的旋律、震动的吉他弦、和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汗水;而如今40年过去,生活是胡德福与太太从菜市场卖回家刚下油锅的腌鲢鱼,与杨弦加州家中一尘不染的厨房里,一碗不加酱料的蔬菜沙拉配面包。


《四十年》讲述的远不只是音乐,而是时间,是每一颗蓬勃灵魂所接受的岁月洗礼,以及他们的挣扎、妥协与重生。


唱洋歌究竟是对是错?40年前,在淡水文理学院的“西洋民谣演唱会”上,李双泽究竟有没有砸碎一只可乐瓶?“淡江事件“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神话?随着侯季然的镜头扫过一张张老照片,随着演唱会上包圣美站在台上说:“演唱《小茉莉》时我18岁,而如今40年过去,我是个58岁的老茉莉了”,随着陶晶莹提笔开始给李双泽写一封永远无法被寄出的信,好像这些答案便都已不再重要了。



侯季然飞到加州探访杨弦。在一家乐器行,杨弦再次弹起了木吉他,乐器行的老板惊叹:你吉他弹得真好啊,像Bob Dylan!殊不知眼前这个人,以及他所代表的一代民歌手,都曾像Dylan一样,感动过一座小岛上千千万万年轻而自由的,渴望歌唱的灵魂。很难说民歌潮究竟改变了谁,但它的确真真切切地,成就了一段百花齐放的台湾流行音乐史和一批无法被复制的音乐人。他们传承着古老的吟诵,一再叮咛着美丽岛上勇敢的人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当时的我不知道,之后会感谢这一刻出现在我可感的生命里,在这个可能会压垮我的宇宙里,不在我于漆黑的凝望里。

——朱马查(巴黎)


《红心国王》



从电影宫出来的时候,五月的海边还是有些凉的。节日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电影散场而消去,反而引得更多人奔向面朝大海的声色犬马。


我们路过海滩上的露天电影放映时,突然觉得,想要下去坐一会,去他妈的回家写稿啊……


海上也不算一片漆黑,除了近岸的灯光,极目处也有载着富豪、超模与三流小明星的邮轮点光。这样的背景,露天电影的幕布立在海浪将将要拍岸的地方,仍然显得巨大而突兀,观众视线大概不时也要被那条进进退退的白浪骚扰。上面演着一幕癫狂的喜剧:奇装异服一群人,挤挤拥拥出院门在某空荡的法国小镇街头狼奔豕突。觉得此景莫名呼应此时此地现实,虽然似乎显得并不太善良。


我们刚看完的那场电影演到中途,女主角被迫唱了一支80年代流行大路歌,她气鼓鼓地唱,却用尽全力,带着一种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释放,她唱完头也不回地走,电影还没有结束,影厅里竟然响起了演唱会粉丝一般的掌声。精彩还是,低暗颓靡灯光里与父辈的闪躲对看或是挑衅盯视,职场中人赤裸相见,脱下面具,公园里再去拥抱另一个更真实的假面。



这一年中还看到了一个女孩爱上一个女人,在归家路途中痛哭;’一个女人独守一栋房一袭旧梦一部个人史,一支歌播过三十年,大厅里人去楼未空,仿佛幽灵船载满回忆;一阵风吹过一扇窗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吹动人生主被动的游戏规则;一块头巾下一位母亲瞬间老去的面容;一位父亲在寒夜里穿过黑暗,忐忑追逐女儿的伤痛或是自己的心魔;一个婴儿破道而出全部历程;一片密林,林中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神鬼与巫医,文明与野蛮,不足为外人道;另一片密林的八小时瞬间与永恒;一位哲学教师下楼丢垃圾并且记起返身取回塑料袋;一个女演员无法在镜头前扣动扳机;一位大哥的长烟落日孤城还有玉石梦;一场风暴里飘来邓丽君的歌声;一幅中世纪油画就着悲核好莱坞丧歌《上帝与野兽》;一位年轻女人的单车飚行,超过同行男士,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又不可思议的年轻感沿着一条逃逸线,离开一座城的重负,在城东郊的森林;另一位年轻女人在自己的餐馆中独舞,醒来离开了世界,或是从未醒来……



这些,我躺在海滩上此时此刻,统统都没有想,它们并未涌上心头,或其实还尚未发生。这片蓝海仿佛两个平行世界的交点,我们在这里稍作一下歇息。那条白线拍近又退后,试图洗去之前那个漆黑的世界,然而永远剩下一点什么,这一刻仿佛被真空保存,永远混藏一个抽象世界轻柔的庇护和一个可感宇宙安心的重压。当时的我不知道,之后会感谢这一刻出现在我可感的生命里,在这个可能会压垮我的宇宙里,不在我于漆黑的凝望里。


此时在这片海中巨幕播放的电影,之后会查阅知,是菲利普·德·普劳加的法国老片《红心国王》,一位鸟类学家闯入二战空城中的精神病院,被病友尊为国王的故事。故事最后似乎是鸟类学家光着身子,提着鸟笼回到病院中,关上了大门。我们从沙堆里站起来,谈着一点什么但并不重要,光着脚踩着凉凉的石头一路走回家,关上了大门。


对于这种寻不到答案的问题,更愿意以偏概全地自以为,这就是一种体验,给僵化的躯壳和麻木的灵魂浇上的一盆冷水,让石头知道自己是石头,让人知道自己是人。

——Wegmarken(旧金山湾区)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2016年观影最大的变化,就是主阵地从勒村的Le Sirius转移到了BAMPFA,这个出售40刀学期通票的博物馆着实划算。半年来积累厚厚一沓免费兑换的电影票,最幸福的则是这一切是以4k修复版《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为开端的。8月27日,终于能在大屏幕上看到期待已久的四小时巨作,在一块尚且陌生的土地,席间而坐的观众肤色各异,起伏的呼吸频率伴随着唏嘘与慨叹。


难以言说彼时感受,几个偶遇的朋友也是一下子说不出话,与其他容量大的片子一样,需要时间去消化感受,更需要时间去释放压抑。从黑暗转向光明的短短几秒钟是最令人着迷的,那一刻,麻木的感官系统再次被唤醒,却又瞬时收归平静。这时,想起了托尔斯泰写过的话:


  “如果所有的生活,所有的人,都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发生的,那么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应该是存在过了吧。



之后的很长时间,一直到现在,都在思考电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任何艺术形式。对于这种寻不到答案的问题,更愿意以偏概全地自以为,这就是一种体验,给僵化的躯壳和麻木的灵魂浇上的一盆冷水,让石头知道自己是石头,让人知道自己是人。


散场后,没有一个人鼓掌,也没有交头接耳,大家只是默默地各自离去,怀抱独属于自己的怅然若失。那一天,我真的错觉老塔还活着,就坐在电影院的某个角落,与我们同在。

——沈念(东京)


《牺牲》


今年有两个电影瞬间让我难忘终生。


四月时,坂本龙一于东京的惠比寿花园电影院办过一场电影节,选了几部他认为配乐相当出色的电影展映,其中就有老塔的《乡愁》与《牺牲》的修复版。这两部电影我实在看了太多遍,但每每有影院展映,还是情不自禁地欣然前往。那天刚好是老塔的生日,全场座无虚席,观众席一片寂静,甚至不闻一声咳嗽,一切都安静得似乎不真实,只是一场关于电影的梦。散场后,没有一个人鼓掌,也没有交头接耳,大家只是默默地各自离去,怀抱独属于自己的怅然若失。那一天,我真的错觉老塔还活着,就坐在电影院的某个角落,与我们同在。



《党同伐异》


六月,为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特意回国。每天在各个影院间穿梭的密集观影终于迎来尾声,我选择在家附近的影院独自观看《党同伐异》,这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影迷们一定不陌生,我自己也在各种电影课上看过无数遍。但如果要用一部片为电影节收尾,我实在想不到更贴切的选择。那是我在上影节看过的最安静的一场电影,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夜晚移步影院看一场三小时有余的黑白无声老电影。


电影结束后,我与一位同样专程赶来上海参加影节的老朋友约见,我们在附近的饭店一边叙旧、一边等待离别。滂沱大雨始终不停,像是也在依依不舍。然而我知道,不论我们分离多久,总会再度相聚,因为友情、因为电影。


看完电影我也漫步到了东湖边,找着李文紧紧抱住的那根柱子,试图揣测李珞求学时在东湖边的所思所想。走回寝室时,心里想着也许毕业后我也能拍出一部《老王的营改增》。

——Stevie(武汉)


《吾土》


我曾一度嫌弃武汉电影放映之贫瘠,欧盟影展时尤甚。而今年不经意间频繁接触到武大校友的作品,始于范俭的《吾土》,终于李珞的《李文漫游东湖》。他们大多都是非电影专业出身,以导演、制片、摄影等身份参与制作了不少国产独立佳片。看过这些电影,我也开始重新审视这座我短暂停留的城市的电影文化。



《李文漫游东湖》


去看李珞前,我刚在电影院里看过《血战钢锯岭》和《萨利机长》,其中的血脉喷张和英勇果敢,尽管足够有感染力,但始终存活在放映时的黑暗中。《李文漫游东湖》的故事则就发生在我的宿舍门口,影片模糊剧情片与纪录片界限的做法在我身上最大限度地转化为真实感。


无论是影片开头讨论填东湖、拆武大、建机场,还是中间李文与学术女关于性取向与阉割恐惧的激烈讨论,似乎都能在真实生活中找到相应的映射。影片靠李文无数“真实”的生活场景叠加出了一个当代社会图景,自由且荒诞,而其中的荒诞性则在向真实生活投射的过程中不断被放大。


看完电影我也漫步到了东湖边,找着李文紧紧抱住的那根柱子,试图揣测李珞求学时在东湖边的所思所想。走回寝室时,心里想着也许毕业后我也能拍出一部《老王的营改增》。


今早来公司望着窗外——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远处的南山,心里默默念叨着,又是看不见南山的第N天,转身一想,今晚我有伍迪·艾伦看,管他呢。

——Dzolan(西安


《解构爱情狂》


冬天的西安雾霾很严重,空气质量经常垫底全国。除了上下班或者去影院,我几乎很少出门,也没有心情出去。所幸的是,我也确实找到了一件可以消磨时间的好事儿去做。就是在大多数夜晚看伍迪艾伦。六点下班,快七点到家,晚饭后就开始躺在床上,抱着电脑啃个苹果接着看伍迪艾伦。


我尤其喜欢看有他自己出演的片子,《解构爱情狂》、《丹尼玫瑰》、《西力传》,这个顶着稀疏头发,个头不高的男子在镜头里手忙脚乱,和基顿、法罗这些老朋友一起上演妙语连珠,我痴迷于此,也为他变着法子的爱情手段,喜剧悲剧一锅炖的任性赞叹。他还有些小固执,爱费里尼伯格曼爱得要死,就在《爱与死》、《星尘往事》、《我心深处》一遍一遍的向他们致敬。


另一件有趣的事:10月在资料馆看《爱情短片》的时候,看到一半同事发来消息要文件,正好我坐在倒数几排,靠近后门,蹑手蹑脚走出去打开电脑发文件。因为不想再进去打扰大家,我就站在门口看完了剩下的片子。期间放映室的人出来了一次,我以为他会说我,可他只看了我一眼就下楼去了。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现在想来,有伍迪艾伦陪伴的这些夜晚实在是再惬意不过了。我也在和朋友聊起的时候开玩笑说,最近的我一直在靠伍迪艾伦苟活。也得益于他片子多,我还可以借此多苟活一阵。今早来公司望着窗外——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远处的南山,心里默默念叨着,又是看不见南山的第N天,转身一想,今晚我有伍迪艾伦看,管他呢。


全心浸润于影片之中乃至要要苦苦寻觅词句来描述观影体验,无疑是作为影迷最幸福的时刻。

——沈青雨(北京)



四月份北影节赶场从《流浪的迪潘》、《女人的阴影》到《尼罗河女儿》简直在一天内勘破红尘,《列宁格勒牛仔征美记》的后劲持续多日以至于一听到Born To Be Wild就兀自嗨起,看完《波西米亚生活》与友人的辛酸自嘲并争论片尾的《雪の降る街を》到底是充满希望还是消极绝望的,坐了三十多站公交而终于看到《狗没有地狱》中高饱和的颜色,无比艰辛地试图跟上《黑暗宇宙》的疯狂语速,听到《小城之春》中玉纹以低沉的嗓音说出“你为什么来,你何必来”,被《小玩意》、《牡蛎公主》和《三生计》的现场配乐彻底慑服,闯进《八月》让人惶惑而惊喜的夏日梦境,这些都是我的2016年里因为电影而闪光的瞬间。


置身于银幕的光影之前如同将个体抛掷于敞开而私密的陌生时空中,如何让观众放下戒备而安于从观众的视角来观看无疑是一门学问,而全心浸润于影片之中乃至要要苦苦寻觅词句来描述观影体验,则无疑是作为影迷最幸福的时刻。


如果自私一点地说,电影始终是我现实生活的栖息地,作为控制欲极强的人也无能为力,生活永远不会近似于某部电影,在某处发生的记忆也永远不会被带走。

——10(北京)


2016,与深焦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年头。


从柏林、戛纳、威尼斯的后方编辑,到上影节、FIRST、平行影展的前方记者,作为一名电影学小学生在小圈子和大环境中迅速成长。如果一定要说难忘,便是深焦团“砸场”《吾土》映后。


这部记录拆迁的纪录片的主人公陈军陷入没有家的苦恼,在与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对抗的过程中找到了慰藉自己的那么一丁点“事业”。而他面对的依然是被架空于地面之上的精神世界的自我满足的现状。这奇怪的境遇,并非单纯丢失自我身份,而是每个观众都会面对或都曾面对的问题。人民的迷惘正是国家的苦难,如果抱着人最终都将走向孤独的信念继续下去,也许只会陷入自我挣扎的怪圈。


今年是迷失的一年,也是对抗的一年。本地与外地的对抗,党派之间的对抗,自我与本我的对抗,理想与现实的对抗。然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们始终将带着对抗迈进新一年的大门,仿佛某天放弃了对抗,我们也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如果自私一点地说,电影始终是我现实生活的栖息地,作为控制欲极强的人也无能为力,生活永远不会近似于某部电影,在某处发生的记忆也永远不会被带走。


没看完的电影还有很多,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Happy New Year, DeepFocus.


没有印象最深的瞬间,电影作为一个整体,被留在了心里。或许,足够接近美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再或许,接受爱情令人平庸,拒绝爱情使人伟大。

——王二淼(武汉)


《魂断威尼斯》


电影院是一个人造的艺术语境,而电影是唯一的展品。真正属于我的”WOW”时刻,都发生在影院里。先在美国待了一学期,在学校电影馆里看了不少画质感人的经典。之后去上影节凑热闹,意外地邂逅了维斯康蒂的《魂断威尼斯》。


看完后几天,脑子里都自发回想着电影里的场景。没有印象最深的瞬间,电影作为一个整体,被留在了心里。或许,足够接近美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再或许,接受爱情令人平庸,拒绝爱情使人伟大。很幸运,第一次看这些老片,我在电影院里。


《春光乍泄》


接着七月去了西宁FIRST,极有幸地在内地银幕见到了黎耀辉和何宝荣。


《春光乍泄》的许多细节早就无法忘却,但这仍是我今年在影院里看得最出神的一部电影了。我痴痴地望着他们在公共厨房里舞蹈和拥吻,惊觉时空被完全私人化,爱情世界里只有融为一体的两个人。我以为他们间的曲折故事,无非由一次次分分合合组成,其中满是胡闹和争吵。但影像赋予日常琐碎以动人质感,把一段充满遗憾的恋情展现得绚烂而动人。


电影里,平凡的人和事都会变得不同寻常。


好的电影教导我去接受和欣赏“爱”的各种形态。当自己对这个难以捉摸的动人字眼的认识越来越模糊时,我相信自己正越变越宽容。


作为影迷,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导演一直拍下去。事实上,每当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就会开始看一部洪尚秀的电影。

——麻赢心(马德里)


《不是任何人女儿的海媛》


过去一年,对洪尚秀导演的喜爱历经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他的电影真迷人”,第二阶段是“他本人比他的电影还要迷人”,直到“他的才华仍然是最迷人”。看了《泯灭天使》的那个晚上,科塔萨尔感到自己和布努埃尔在情感上非常接近。看了《不是任何人女儿的海媛》之后,洪尚秀导演在我生命中的意义也不一样了。所以岁末的最后一篇稿子,就用来表个白吧。


《你自己与你所有》不算是欧巴最好的一部,但兼具欧巴过往作品的优点,尤其是不断发扬光大的“叙事上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产生了一种开放而不可描述的魅力,女演员演完了整部电影都不知道自己演的是谁,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而对我来说,这部是活久见系列之“我的两个男神居然同框了”。虽然欧巴否认受到《欲望的隐晦目的》的启发,但欧巴看着我的眼睛说,他爱布努埃尔的所有作品!这是赤裸裸的发糖啊!


《你自己与你所以》


导演的2016年历经丧失,但是谈及种种,他一秒也没有迟疑地说:“Love is everything, without it, nothing.” 那一刻,他的坦率和他的电影合而为一,温柔动人。


圣塞电影节的“最佳导演”是对导演职业生涯的肯定,导演上台领奖时,眼含泪光。能够在场见证这一幕,是2016年最美好的记忆。


作为后辈,洪尚秀导演自给自足的状态代表了一种最自由的创作方式,近乎英雄梦想。时至今日,导演每部电影的制作费仍不超过10万美金(包括后期),这种制作规模确保了没有任何外来因素干扰他在叙事上的探索。


作为影迷,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导演一直拍下去。事实上,每当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就会开始看一部洪尚秀的电影。


让我再次确认了剧情的,或说剧情内情感的绵延,是如何切实地留在了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不就是一部影片在情感面向的诉求之最高表现吗?

——肥内(台湾)


《白鼬》


现在要追忆一年三百多天中的观影悸动,大概不是很容易;但最近的一次我倒是记得,那是看《白鼬》(L'Hermine,2015)的时候,影片到了末了,那位动人的女陪审团员,她在听完下一次陪审名单(里头没有她)之后,应允留下听审的时候,法官,那位全片中形象十分严峻的法官,也是他,八年前做为她的病人开始,始终无法忘了她,要求,或者说,邀请她留下来听审,给他力量。而她,在没有迹象要跟他发展超友谊关系的前提下,留了下来,她那直率的目光,看着庭上。观众,随着他想看又羞怯地回避的目光,一下子看着法官的害羞,一下子直面女医师的目光,一次、两次、三次!原先我以为只要一次,那么一次就够了,那个触电般的感觉,只能一次,不能多。岂料,导演不只给我们一次,在第二次、第三次,我想不起是否更多次,但每一次,是的,每一次,都传来电流,一次比一次强烈。所以我在日记写下:让我再次确认了剧情的,或说剧情内情感的绵延,是如何切实地留在了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不就是一部影片在情感面向的诉求之最高表现吗?


诚然,这部电影所呈现的叙事和对白是完全不贴近大众审美,甚至是传统意义上的烂的,但就像很多cult经典一样,Too bad it’s good,《霓虹恶魔》也许就是十年之后,仍会被反复提起的cult新经典。

——郭连凯(伦敦)


《霓虹恶魔》


一年看了几百部电影,其实还蛮难选出一个电影瞬间的,既然这样我就选7个吧。这7个瞬间分别是看《霓虹恶魔》、看《霓虹恶魔》、看《霓虹恶魔》、看《霓虹恶魔》、看《霓虹恶魔》、看《霓虹恶魔》、和看《霓虹恶魔》。


是的,一年下来看了7次《霓虹恶魔》,一次戛纳首映,四次院线,一次雷弗恩来做的Q&A场次,还有一次在电脑上看的资源。旁人很难理解,但我乐在其中。矫情点说,这整部电影就是一次无与伦比的体验,从第一秒紫色泛金的背景上打出“A Nicolas Winding Refn Film”开始,配合着Cliff Martinez低躁的电子合成器配乐,这部电影就瞬间起范儿了。随着躺在皮质沙发上脖子溢出鲜血的Elle Fanning的出现,配乐继而聒噪。那一个瞬间的视听体验,是在这一年中,甚至近五年,没有其他任何一部电影能带给我的。


当然,这不是一部每个人都喜欢的电影。汝之砒霜,吾之蜜糖是对这部电影最好的解释。还记得在戛纳首映场结束后同时响起的嘘声和欢呼,豆瓣6.0的评分和众多影迷的大力吹捧,都让它成为了2016年最具争议性的电影。诚然,这部电影所呈现的叙事和对白是完全不贴近大众审美,甚至是传统意义上的烂的,但就像很多cult经典一样,Too bad it’s good,《霓虹恶魔》也许就是十年之后,仍会被反复提起的cult新经典。


没人标榜自己臣服于某个音乐流派,拘泥于某种电影批评,隶属于某个摇滚偶像,全是老友鬼鬼,敬Zappa。柏林把每一个夜晚变得柏林,贫穷,一无所有,畅所欲言,永远在怀念,快要嗨快要燃烧已经发光。

——九歌(柏林)


Frank Zappa: Eat That Question!


今年去了三大电影节。柏林就是家门口的电影节,科学高效舒适一如往常;戛纳是座椅间距小得寒酸、空调却开得太足的影院,照妖镜下一个势利刻薄的浮华名利场;威尼斯则是九局下半就沦为空城的孤独小岛,散漫混乱,却又惊喜不断。


三大之后,除了Blockbuster以外的电影几乎都看过了,却总还在给自己找进电影院的理由。褪去电影节狂热,排除那些在电影院泡一天纵容自己反社会人格的周末,如果专程去某个电影院去看某部电影,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时刻了。


去Babylon电影院看《Frank Zappa: Eat That Question!》正是如此。Babylon可能是柏林艺术影院中最出名的一个,小且简单,在大麻味儿最浓的X堡区门口,典型的东柏林建筑,苏联风格,外表破破烂烂,里面精美雅致像上世纪的梦。


作为多年的Zappa粉,我几乎看遍了他的采访视频、演出录像,却还是对这部电影充满巨大的好奇。提前俩礼拜买好票,当晚穿上珍藏的fan T-shirt,连坐地铁去的一路上都在循环那首《Bobby Brown Goes Down》,感觉自己不能更像一个迷妹。落座的时候发现自己可能是全场唯一一个30岁以下的人,旁边的老大爷一看就是前度嬉皮士,劈头却拿cliché炸我:“You look so innocent. Why do you like Frank? How do you even know him?”


纪录片说不上惊喜,就是互相了解的人再次把酒言欢。映后的导演Q&A也像是粉丝交流大会。穿越或者造梦,怎么说都好。电影再不是电影,像是一个通往逝去灵魂的门票,一份日常生活的alibi,一场迟到的演唱会,在座的生错年代或者青春不再。没人标榜自己臣服于某个音乐流派,拘泥于某种电影批评,隶属于某个摇滚偶像,全是老友鬼鬼,敬Zappa。柏林把每一个夜晚变得柏林,贫穷,一无所有,畅所欲言,永远在怀念,快要嗨快要燃烧已经发光。


“Fuck Trump, I’m gonna vote for Frank Zappa.”


你还在玩味着当中的情绪时,镜头摇到正面,一个小孩的眼神踩着鼓点一下刺中了你。仿佛第四道墙被一下打破,你被卷进了这个希腊式悲剧的解谜过程。

——Quentin(南特)


《焦土之城》


我蜷在夏日空调房的椅子上,《焦土之城》的这个开头着实让我虎躯一震。维伦纽瓦从一开始便设定好基调,镜头缓慢拉进潮湿肮脏的房间,你能感受到空气中浓厚的肃穆。你还在玩味着当中的情绪时,镜头摇到正面,一个小孩的眼神踩着鼓点一下刺中了你。仿佛第四道墙被一下打破,你被卷进了这个希腊式悲剧的解谜过程。


镜头节奏与Radiohead的You and whose army契合度极高:先用三两个镜头交代环境,冷漠的士兵和迷茫的小孩,当Thom York唱出“You forget so easily”时,那双眼睛恰好直视观众,尽管头颅被按下,视线也不曾离开,你同时看到了愤怒和镇静。


维伦纽瓦的镜头语言值得玩味,大军靴与小童脚的落差给予观众足够多的联想空间,最后的推镜是关键,配合音乐的节奏带出了恰到好处的情绪。那双眼睛在每个观影者脑海中刻下印记,维伦纽瓦保持了足够的克制,但观众从一开始便被带进营造好的压抑氛围中。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他将是这个悲剧的开始。

直到这个二月,第一次在影院里听见烂熟于心的头几个和弦急促响起,大屏幕上的画面如同透过模糊的窗户看外面的树,心里浸透雨水:慢一点,再慢一点展开吧。

——汪天艾(马德里)


《卡罗尔》


二〇一六年二月,在马德里最多雨的季节等来《卡罗尔》的西班牙首映。原著小说《盐的代价》很久之前读过,随后熟记的是它的配乐,早在电影上映前两个月,已经下载了原声碟反复播放,成为那个冬天我生活的背景音。直到这个二月,第一次在影院里听见烂熟于心的头几个和弦急促响起,大屏幕上的画面如同透过模糊的窗户看外面的树,心里浸透雨水:慢一点,再慢一点展开吧。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最爱的一段情节莫过于平安夜那天卡罗尔带特芮斯去挑圣诞树,两人把树放进车里,特芮斯坐在一堆枝繁叶茂中间,手里搂着树,旁边坐着令她着迷的人。她把脸埋进树枝里,鼻息间尽是深绿色的木香,干净仿佛野外的森林。小说里写,那一刻她想:我很幸福。我很幸福。电影里这一段对焦在挑选圣诞树的卡罗尔身姿摇曳,红了脸的特芮斯一次次按动快门,目不转睛。在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隐秘的仰慕和微妙的幸福,如此微小而动人心弦的快乐,小心翼翼又明晃晃地令人移不开眼。



小说的末尾特芮斯尚且以为卡罗尔不得不为了对女儿的探视权而放弃她,此时她的一个追求者和她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后悔吗?”

“不后悔。如果问我从头来过我还会做同样的事吗?我会的。”

“你是说你还会和别人做同样的事,还是和她?”

“和她。”

“但是最后证明这是一场惨败。”

“是的。我是说,我还是宁可经历这一切,直到最后。”(Yes, I mean I’d go through the end, too.)


原著作者海特密斯说过在小说成书的年代,这是唯一一本不是以自杀、死亡或其中一方另嫁他人结局的同志小说,它有的是一个值得希望的结局。而影片的最后一个场景,她走向她,响起的配乐名字叫The end,是剧终,也是“直到最后”。


这一年过得踉踉跄跄,好不容易在年底才慢慢开始把一地碎片捡起。我在想,假如每部影片背后都有一个相应的神灵可以卜卦前路,逢凶化吉,一个月内连续在影院看了三遍《卡罗尔》的我算不算心诚,能不能也有这勇气和运气,求得一个走到最后的结局。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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