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遗憾,但《湮灭》就此拓宽了科幻片的维度
文 | LQ
编辑 | 亹亹
《湮灭》改编自范德米尔《遗落的南境1:湮灭》,该系列以多种元素结合的瑰丽想象而荣获2014年星云奖。在第四本正嗷嗷待出之际,曾作为丹尼博伊尔的御用编剧,也是以导演《机械姬》一战成名的亚历克斯加兰自编自导该系列的第一曲。除开奥斯卡影后娜塔莉·波特曼出演,还有派拉蒙和网飞等联合发行作为加持,可谓是笔者在2018年科幻片中较为期待的一部。
亚历克斯·加兰
第一遍观完后,在奇妙且不安的感受下,笔者读了原著,再来二刷,以此辨析其在一个形而上的科幻内核中和视觉呈现下的差别与延伸。《湮灭》并非一部典型的科幻片—有系统性的“宇宙”建立或是有“普世”价值的传递。加兰选取了原著的故事形式,大胆取材并添以人物背景和戏剧反转,最后涉及到的是人对未知的主观能动性和外来生物的无意识征服,并以电影的外轴延伸到另一个命题—死亡的思辨性。
社会实践
人有“自毁”的生命程序
整个故事建立在一个麦格芬设定上,即观众毫不知情的“灯塔管理员”,亦或是整个探索得出“无意识”的结果。以五个不同职称的女性踏入边界为探索的起点,经历了遇险蛰伏、内讧产生、独自前往、最终融合等过程,这一一交叉对应着小说进程中的“起始”“融合”“献祭”“浸渍”“消融”。
故事前情除交代莉娜这位生物学家的背景信息外,其余四位人物的相关信息则以台词的方式一一代过,人物成了一种符号,映对着“心理”即“掌握”,“勘护”即“生命”,“物理”即“现象”等。不同的职称代表了其在未知领域中的应对方式和心理状态,在小说中,人物的符号设置更为极致,加兰在此添加的不仅仅是其名,还为人物的动机添以合理性。例如物理学家的自残行为,地质学家的伤痛经历,以及心理学家的癌症信息,当然以心理学家作为掌控者的这一前提,“癌症”似乎更预示着她即将为灯塔献祭和背后动机(宛如灯塔这一母体的触角不断为其纳新)。
不同的个人符号组成了群体,而群体在探索的过程宛如一次社会学实验。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提及的影响群体意见和信念的重要因素之一便是“教育”,“群体领袖及其说服的方法:断言、重复和传染”,以及“群体意见的直接因素:形象、词语和套话的记忆;集体幻觉;经验、理性。”以此来看,心理学家在其恐慌之余仍能对其“催眠”以服从她的命令,五人分队对所观察的形象有一致性的“幻觉”体验,而勘护者则在过往经验中对行动产生质疑,物理学家在理性中有所抉择等,符合这一次社会实验的群体心理学。
《湮灭》工作照
在此基础上,物理学家手上的伤疤、心理学家的癌症、勘护人员的酗酒、地质学家的丧女和失己、生物学家的出轨行为等一一对应着心理学家所说的“人类的自毁行为”,这一共通性使得这个群体聚集。“自毁”这一词出现在心理学家和生物学家的对话中,涉及的人物便是生物学家的丈夫,也是她此次前行的缘由。凯恩作为一名军人,因婚姻生活中的失落(暗示其知晓莉娜的出轨行为)而对”灯塔“这一人物竟有着信仰般的愚忠,他前次历经的便是自我解脱的第一步——自毁。这似乎对应着“凡是能向他们供应幻觉的,也可以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一句。
与之对比,夫妇两极的态度对应着其不同的主观能动性。莉娜更像一个反抗者,不断反抗的过程中透露出作为精英人类对未知的无力,最终结局的多义性似乎更偏向莉娜成为了引爆者,反之对应着“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当然,让未知牺牲未成,夫妻的一个拥抱足以说明莉娜已经与“塔形生物”融合,亦或是被替代,构成自毁。
不可知论
彼岸文明的去人化想象
在典型的科幻片中,观众能较为清晰地认识到创作者所构建的未知宇宙,即一个合乎常理的世界系统和未知文明。像《星球大战》的原力和武士,《异形》的繁殖和进化,漫威的超级英雄系列等其都在外星文明的建立上杜撰着人类的未来。再有的,即是近年来的《将临》、《星际穿越》、《月球》等,有意呈现的是科幻世界的一隅,再添以一个普世的内核。当然,还有《潜行者》、《移魂都市》等更是在艺术追求上将科幻作为人类心理活动的“路边野餐”。
《湮灭》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在构建瑰丽世界的同时,并未撕下其美杜莎的微笑,甚至透露出美杜莎的无意识症状。“爬行者”具有强大的分裂能力,从扫描、分解、复制和融合,它似乎都未展现出“攻击性”,或是带有某种利益的“目的性”,这些是我们人类文明前行至今的生存必要,也是我们一贯对彼岸文明的假想标准。它有的,仅仅是不断扩张、吸收的能力。离开灯塔后的莉娜在接受质问时提及的一句“它或许不是毁灭?或许只是为了改进?”人类无法揣测其的意识,就像一只蚂蚁也无法想象一只大象的一举一动。
《湮灭》剧照
创作者对外来生物的呈现恰好体现了人类的缺陷,人类的不可知,尽其所能的客观化未知领域,这也是小说在展现一个套路化的故事时仍具有的独具一格的飘渺感。笛卡尔在怀疑论中谈“世界就是表象的”,叔本华的不可知论中提“你我犹如隔镜观物,所见无非虚幻迷朦”:认识世界的方式有两种,一是理性认识,应对表象的世界;二直觉认识,应对实在的世界。身体仅仅是意识的容器,而我们无法确知我们的意识是否真实。
过往的认识侧重“理由”,如今的探讨留在“原因”,而无法了解到确切的意向性使我们体会到“不可知论”。在电影中的交叉剪辑下,Loamx不断对莉娜提出问题,这也是我们人类以传统思维对未来发问的过程。《湮灭》中表现的“爬行者”所具有的无“人”意识的强对抗行为,无利益驱使的无意识,这便是对彼岸文明想象中去人化的展露。
娜塔莉·波特曼
综上之外,对加兰此次指导的《湮灭》略微遗憾的一些是:整个视听享受过程由塑料泡沫和火树银花堆砌而成,宛如一场盛大的装置艺术;虽然在选取原小说的素材上是胆略兼人,但整个故事下来,阅读原著所带来的飘渺感和溺水感在影片中感受略显不足,从通俗上来说,呈现的章法也不够系统化,只得评价加兰在导演技法上仍有所不足;在波特曼饰演的莉娜人物中,“出轨”的设置、“真假莉娜辨明”等内心斗争中使得整个语法又退还到二元对立的层面中。
在本人所沉迷的赛博朋克中,William Gibson在《全息玫瑰碎片》序言中写道:科幻有另外一种类型,它尚未命名,它以不甚确定的历史为起点,作者似乎想通过虚构作品传达一个观点:我们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湮灭》以暂且不完整的呈现对科幻片的维度有所扩宽,那我期待真实的未知文明将不仅仅告诉我们“在这里,死亡的含义与边界另一侧不同”,亦或是“面对未知,死亡是最好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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