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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外媒的《影》,究竟怎么样?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19-04-18




文 | Totoro

编 | 章三




在历经了一次与好莱坞工业的艰辛合作后,《长城》成为了第一部席卷全世界商业院线的中国爆米花电影;但中国的本土观众显然对这样一种文化输出的“混血”形态毫不领情,恶评袭来同时,一次甚至波及到人民日报的影评风波,再次把张艺谋的职业生涯推到了风口浪尖——“国师”之名,自然是一国文化颜面的表率和担当。因此,对于张艺谋电影讨论,电影外因素时常占了上风。他是一个符号,一个意识形态交锋的平台,一个中国社会阶段性大众情感释放的窗口。所以,在中国,去看张艺谋电影,评价张艺谋电影,似乎是个事件,一种群体性运动,一个自我立场和姿态展示媒介。可也恰恰在这个人声誉顶峰,作为创作主体的张艺谋,却总是沉默的。


而《影》几近于诞生在这种沉默之中。在其漫长的后期阶段,从最早传言直接上院线,到最后受到威尼斯、多伦多两个秋季顶级电影节入围肯定和极高礼遇。张艺谋新片踪迹正如它的名字一般鬼魅难测,充满了神秘的期待。但事实上,《影》似乎可以说是张艺谋的一部回归之作,说回归,一是从好莱坞团队回归华语班底;二是重回本世纪初《英雄》式古装武侠巨制。而从《英雄》到《影》这漫长十六年,张艺谋的变与不变,似乎也就要在此交出一个阶段性答卷。


而今天深焦DeepFocus这份抢鲜影评,就想像沉默地回归到电影里的张艺谋一样,只是中肯针对电影谈一谈,无论其他。


关于替身的故事又有黑泽明的《影子武士》珠玉在前,《影》如何安置剥离宗法关系的影/替身境州,这个全然不具备家族势力、没有宗族庇佑的无名无姓之人的结局如何,似乎成为了电影最大的看点。


一、   隐与影


世纪之交“刺秦”系列的《秦颂》(The Emperor's Shadow),至今日的《影》(Shadow),似乎从片名可以微妙的窥见创作者们对于叙述主体的认同指向:“影”得以走出偏正短语中强权者投射的阴影,草芥成为真正大写的人。


许是暗合“无法左右自己命运之人在贵族权谋游戏中挣扎求生”的主题,这一次,张氏古装影像风格中没有了浓墨重彩,扑面而来“淡烟流水画屏幽”的水墨山水风格;演员配置中不再有诸如陈道明、刘德华、梁朝伟、周润发等戏骨与巨星的轮番坐镇。不变的似乎是张导“浓郁的中国情结”及“对世界讲中国故事”的雄心,故而《影》入目所及依旧是其对于中国元素的执念与极致展览:由书法、琴瑟、画屏、松竹、刀剑、阴阳、山水、围棋、高山流水觅知音、削发起誓、断指立誓所拼凑而成的东方图谱。



 《影》海报 



子虞隐于斗室之间运筹帷幄,影子替名顶身现于朝堂之上。影子在明处,真身在暗处,替身与扮演的故事就此得以开展。朝堂上与沛良扮演君臣,卧榻上与小艾扮演夫妻。匿影藏形的子虞启用影子混淆视听的权谋之计,令小艾恍惚间动了情;让主公难辨真假;亲信田战那句“你比都督还像都督”却一语道出“像”却“不是”的身份处境。以子虞收复疆土之抱负、冠以影之名,“境州”颇具《英雄》中“无名”之意。兵家必争之地的“境州”是贵族的抱负,平民的牵挂:国与国间的斡旋、君与臣之间的权谋,于影而言是少小离去再未归来的家。


《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铁屋子里的女人”,《影》中自囚于斗室间的男人。虽无畸恋,仍有偷情。孱弱的病体与健康的身体拥有一副面孔,也因邓超一人两面的扮演,使得影子与子虞不期然间形成内外参照的一组镜像。囚禁是双重的:影子自幼被秘密囚禁于暗室,启用替身之际,影子得以用子虞之名见天光,子虞真身则自囚于斗室。回家是双重的:收复失地是权谋者子虞梦寐以求的政治抱负,却也关乎异乡人影子心心念念的归乡之思。影子与小艾徒有琴瑟在御的夫妻之名,子虞和小艾却是夫妻之实。因真身与替身间的裂隙,性别表述中“合法性的观看”,转述为透过缝隙/屏障/面具的偷窥。


或许是为了烘托悲情人物的气氛,影片没有一个艳阳高照或过度曝光的画面得以呈现,烟笼寒水、雾锁江都的阴雨天,使得“天寒色青苍”,较之以往溢出银幕外的姹紫嫣红与人海战术,此刻的张导好像终于意会了中国美学中留白的真意。没有阳光投射的影,借由画屏、纱帐与烛光使得人之影得以投射。烟波浩渺的情境所形成的画面纵深感,兼具隔景之妙。大量的对称构图使得画面稳定且凝滞,不容轻易打破的平衡像是全景之中深陷于环境之中的影眼中看见的被固化的无法撼动的权力阶层。



《影》剧照


二、   阴与阳


借用戴锦华教授关于阴阳的表述:“阴阳原本是某种可以相互转换的和谐表述,尽管它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渐次被赋予了等级权力秩序的意义:主者为阳,奴者为阴,尊者为阳,卑者为阴”。以此阴阳系统为参照反观《影》中政治文化结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王沛良属阳、都督子虞属阴;父亲杨苍属阳、爱子杨平属阴,主者子虞属阳、奴者境州属阴,夫者子虞属阳、妻者小艾属阴。子虞的身份在阴阳之间转换。太极阵上的阴阳角逐在于阴柔之沛伞与杨苍之刀,也在于君臣、主奴之间。


在此需指出的是,虽脱离“原初的父亲”的影子境州,仍然身不由己的未逃离子虞所执掌的“父亲的律法”。小艾给予影子的是近乎行使母亲责任那般的怜悯引导、呵护关爱。至此,境州的身份焦虑,以及影子、子虞、小艾三人的关系得以回归至带有俄狄浦斯情结的、企图获得主体位置并取而代之的主体化阶段。


境州城关,阴阳阵上“三合分高下”的君子之约随着酷似特洛伊木马的挖心战而演化为“讲生死”的背水一战,平行蒙太奇拆散了上阵父子兵,与其说锁定战局的是以柔克刚的东吴伞胜过偃月刀,毋宁说是亲情间的一较高下:虽刚愎自用、但爱子心切的杨苍自乱阵脚输给了以思母归乡为其信念、向死而生的影子。影子的背水一战为了家中的母亲,也是为了小艾。



《影》剧照



攻城后以功臣的身份回到朝堂,结局因巨大的政治阴谋而推向莎士比亚戏剧式的死亡与毁灭。影面临着哈姆雷特式的抉择:生存还是毁灭,以子虞之名生存,亦或是以境州之名毁灭。那句经典的独白此刻仍然适用:“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清扫,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在此层面上,《影》可以看作是对《英雄》故事的改写,去与留、“杀”与“不杀”之抉择,在十余年后,张艺谋给出了另一答案。或许真正激怒影的是子虞的那句“‘替’我去看看天下之美”,故而以“没有影子,也有真身”回应“没有真身,何来影子”。即便如此,身份探寻却也不近乎完满:没有选择的选择,唯有这样才能活下来,却也终究是无法找回真名的人以别人的面目活下来。俯首帖耳忠君的子虞,亦或是功高震主的弑君者子虞,终究无人回应“我是谁”的追问。张导的反骨仍带有一丝不尽如人意的悲情。



《影》剧照



从威尼斯前方放映后外媒口碑看来,《影》充满东方意境的构图与故事宣告了张艺谋的一次令人满意的回归。《综艺》的影评人说影片“揭示了黑暗、危险、郁结情感的多重层次”.《银幕》则称“令人激动,拥有张艺谋式精美的武侠动作片”。The Playlist甚至用“令人惊艳”来给自己的影评定调。虽然在叙事上,《影》并非尽善尽美,也许是太注重造型的巧思而忽略了叙事的无暇,不过水墨山水卷轴般的诗意弥漫画面之间,弥补了因铺垫不足而产生的转折上的唐突感。画面“好看”与故事“好看”虽不能两全,但依旧能够通过视听引发深思。


影子从隐忍克制到反抗尚且有迹可循,影片在节奏上前疏后紧,此番做法在影评人中所引起的反响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期待影片9月30日在国内院线上映后,观众能有机会在大银幕上对这部由中国元素所打造的极致东方美学的影片做出自己的评判。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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