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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反对废除死刑吗?你见过死刑执行吗?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19-04-18




策划│深焦编辑部

编辑│萬桑何


 主持人


黑犬

日本电影爱好者


 嘉宾

hayashi

日本电影爱好者,二手书店店员

海带岛

影迷,出版社编辑

梨子冰

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影视学硕士 日影爱好者

宋远程

日本电影爱好者



黑犬:


大家好!我是本次《绞死刑》圆桌的主持人黑犬,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大家认为这部电影在大岛渚的作品编年中是一个转折点吗?或者说,它在大岛渚的所有电影中拥有怎样的位置?


《绞死刑》剧照


hayashi:


《绞死刑》在大岛渚凝视他者、破除日本单一民族神话的一系列作品中占据着相当显眼的位置,我可能不会把它看成是“转折点”,而觉得更像是一个阶段性的高潮。这个阶段起始的标志是《天草四郎时贞》的滑铁卢,在那之后大岛渚转入电视制作,拍摄了以伤残的朝鲜军人为主角的《被遗忘的皇军》《青春之碑》和以韩国赤贫儿童为主角的《李润福的日记》。《绞死刑》可以看作朝鲜人问题在大岛渚作品编年里的一次总结。



海带岛:


可能《绞死刑》对atg来说是一个明确的转折,但我自身很难把《绞死刑》定义成大岛作品的一个转折,它和《日本春歌考》的议题有关联性,形式上的完成度非常高,不像是大岛渚某一个阶段开始时的探索性作品。更像是大岛中期的进入成熟阶段的一个作品,是中期(60-72)关于“战后日本病灶群像”描画中的高潮。不过我很好奇大家对大岛渚创作阶段的划分。


《日本春歌考》剧照


梨子冰:


大家好,很荣幸参与此次圆桌,请多多指教。首先,从制作方式上来说,《绞死刑》是ATG首部“1000万日元超低预算剧情片”,其中创造社和ATG各出资一半,完成了这部影片的拍摄,在这种极低预算的刺激之下,影片的大部分镜头都在“执行死刑的房间”里拍摄,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人物的对话和行为成为了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认为本片是大岛渚的一次创新与自我挑战。


《绞死刑》剧照


从影片内容上来说,我觉得这部影片可以与前作《白昼的恶魔》(1966)和《日本春歌考》(1967)作为“三部曲”放在一起讨论,它们反映了大岛渚思想的一个演变过程,前作中未解决的问题,在后作中再一次进行探讨,例如,《绞死刑》(1968)对“性犯罪”的思考其实是《日本春歌考》里议题的延伸,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绞死刑》是大岛渚的一部集大成之作。



宋远程:


的确是这样,《绞死刑》更像是大岛渚对在日朝鲜人问题关注的一次总结。在1960年拍摄的《青春残酷物语》中,主人公在电影院里看了介绍首尔四月学生运动的新闻片,同年李承晚政权倒台,对身处日本学运漩涡中的大岛渚而言很难不会受到触动。随后的《太阳的墓场》里出现了被压迫的朝鲜族劳动者,1964年他更是亲身赴韩两月,在日韩正式缔结邦交的前一年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国家。而在《绞死刑》之后这种关注也得到了延续,如《少年》里的身为伤残军人的父亲,仿佛是《被遗忘的皇军》的残响。



海带岛:


恩恩,《日本春歌考》里有一首春歌也与“朝鲜慰安妇”有关联,hayashi有翻译过。



hayashi:


海带岛说的是《满铁小调》吧,是的,这是一首以朝鲜慰安妇掮客时的语调写成的春歌。有需要的话可以把相关的材料放上来供大家参考。


https://www.douban.com/note/568308325/



宋远程:


说到音乐,在《绞死刑》里“R试着成为R”也即在狭室中场景再现的那一章节中,户浦六宏饰演的医生为了唤醒R的记忆,甚至用朝鲜语唱起了歌颂金日成的革命歌曲,而这正和贫困、粗暴、野蛮以及他们试图表演的动作一同构成了日本人对在日朝鲜人的固有认知,直到当代的在日朝鲜人影像中也屡见不鲜。


《绞死刑》剧照


崔洋一的《血与骨》、井筒和幸的《无敌青春》和行定勋的《GO!大暴走》固然电影本身质量不俗,但它们能够作为大众文化的一部分,在观众群体中激起广泛的回响,也是因为“暴力”的形象符合一般日本民众对他们的想象。此外,虽然有以偏概全之嫌,但在《啊、荒野》中直到近未来的东京,梁益准依旧是一副口齿笨拙从暴力中汲取生命感的模样,甚至还延续着寺山修司在半个多世纪之前的人设。



黑犬:


嗯,对于海老师提出的创作阶段的划分,我也正好有自己的一个较粗略的划分:松竹之前与松竹之后。大岛渚在松竹工作的时候,他的作品中强调被压迫者、情感上被压抑者的存在,而在松竹之后,他渐渐从日本的共同体之中走出,开始创造“他者”的角色审视共同体。另外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在一系列作品中大岛渚对“太阳”符号的表达,在《绞死刑》中也有很多太阳的元素出现呢,各位怎么看?


《绞死刑》剧照


海带岛:


我第一次注意到“太阳”在大岛作品里的位置,是因为《太阳的墓地》。当然不光是因为题目,而是在这部剪辑非常混乱的群像作品里,所有的“夕阳”都被拍摄得非常隽永、唯美、伤感,配乐也很出彩。底层的贫民窟和里面的欺诈、犯罪就是看似光鲜的太阳的墓地,西沉的太阳和大岛心中并未因为战后就重新起航的日本重叠了。在影片的最后,贫民窟被烧毁,主角站在废墟里说了一句话“简直和终战那天一模一样”,我印象很深,好像日本处在持续的下沉中,从未被打捞起来。


后来是《日本春歌考》,黑色的太阳旗,我非常喜欢《春歌考》把时间设定在了冬天,白雪的开场让整个片子很沉静,而《太阳的墓地》整个片子是”汗津津的、闷热的、原始的愤怒”,每个人都衣衫不整、疲于奔命,《日本春歌考》却是更为沉淀的意向,整个片子的基调事实上更压抑。反对“建国纪念日”游行时的黑色太阳旗和学生的黑色制服、白色街道非常呼应。这是大岛从夕阳到黑日的过度,从简单的战后日本的阶层结构、底层愤怒到更为久远的“日本帝国性”的反思。


《日本春歌考》剧照


之后是《绞死刑》,姐弟两人盖在身上的太阳旗,黑白胶片,色调对比非常仪式感。我觉得是一种压倒性的“殖民的延宕”。“太阳”的符号化无疑是大岛在谈论“日本”时的重要工具。


《绞死刑》剧照


宋远程:


“太阳”几乎是“日本”的代名词了。市川昆的《东京奥林匹克》和今村昌平的《诸神的欲望》都是以太阳开场,《日本春歌考》的开头也是用鲜血滴出日本国旗的形状,更不用说《盗日者》甚至直接用标题戏谑。在《绞死刑》片中,当官员们在贴满报纸的狭室中手忙脚乱地扮演R的家人时,窗外的检事面无表情地审视屋内的情况,而他的身后正是“日之丸”,国家权力及其代言人在这里无孔不入而又不怒自威。



hayashi:


对于日本来说,太阳是个天然的图腾,大岛渚的电影从始至终都在不断地强调它,并赋予其新的含义。大岛渚自己说过,他心目中的太阳最初象征某种残酷的环境,以及人们在阳光反射下试图努力生存的欲望。《太阳的墓场》里的太阳就是这一种。说起来日本语境下的反美游行和学生运动,和太阳——不是朝日也不是夕阳——就是那种一般的带着两义性的太阳非常相似。


然后就是黑日,大岛渚的发明。海带岛提到的季节设定让我想到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生在白雪皑皑的操场上边走边讨论考场女生的那一幕,镜头在空中俯瞰着四个移动的黑点,整个画面就是一幅巨大的黑色太阳旗。另外,黑色太阳旗第一次出现似乎是在反对恢复“纪元节”,并改称“建国纪念日”的游行里,它指向的批判对象也就不言自明了。


我对《绞死刑》里太阳(应该说是太阳旗)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两处。第一处是挂在行刑式背后的太阳旗,它高于所有人,象征国家主体对一个朝鲜人的态度。全场的官员在发表意见后都不忘加上一句“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因为国家主体就在俯视着这个房间。所有行刑的见证人中,也只有牧师从头到尾坚持着和其他人不同的主张,因为他不需要为国家负责,而需要为上帝负责。


《绞死刑》剧照


R 和姐姐身上的太阳旗可解读的角度太多了。我自己的理解是:在 R 失忆之后,旁人为 R 做的 R 的犯罪以至 R 的人生的还原,就是这面强调着 R 在日朝鲜人身份的太阳旗,这面旗子是电影虚构的失忆的 R 所唯一能依靠的坐标,也是现实中的 R 的原型,在日朝鲜人李珍宇在被收监时感受到的时代氛围。在这种氛围里,R 和他自己的犯罪之间朦胧的隔阂被抽离,变成太阳鲜明的底色。R 成为自己被处刑的帮凶。



梨子冰:


黑犬提到的这点非常有意思,大岛渚的影像是充满符号化的,战歌与春歌是年轻人革命的象征,而太阳与太阳旗的反复出现,也在显示着他对“国家”这一主体的强调与思考。我们可以在《少年》(1969)里看到无处不在的太阳旗,预示着一种无处不在的权力与秩序,这种秩序是残酷的,如烈日骄阳一般,而人们只能在其照耀下艰难地生存下去。


《绞死刑》剧照


可以这么说,“太阳”与“太阳旗”,在大岛渚的影像里都象征着国家,在《绞死刑》的最后,R被判“无罪释放”,他打开大门,外面刺眼的阳光却让他难以忍受,检察官见此,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停下吗?你现在想去的地方是国家,而你站着的地方也是国家。你说你看不见国家,但你现在正在感知着。国家就在你心中,只要你心中有国家,你就会认罪。”这段话绝妙地反映了大岛渚世界里“太阳”的涵义,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刺眼的太阳标志着“国家”的复活。



黑犬:


同意各位《绞死刑》是一次大岛渚对朝鲜人的关注的总结这一说法。但这总结并非终结,我想到朝鲜人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中又一次出现。回到正题,这是一部内容庞杂的作品,各位如何看待大岛渚在这部电影中所提及的主题(包括死刑与国家、强奸等等)?包括刚才提到的对“在日朝鲜人”的总结,能否结合电影详细谈一谈?



宋远程:


电影的原型“小松川事件”本身就极具话题性。嫌疑犯李珍宇天资聪颖成绩优良,热爱文学尤嗜陀思妥耶夫斯基,同时也有盗窃癖、杀人后甚至通告警察和媒体。他在电影中化身的少年R的困境即象征了全体在日朝鲜人的命运。一方面,他们反问代理行刑的合法性并试图代表全体族人质问殖民时期的战争责任以及复仇式自我执法的权利,另一方面,他们又身居异国,在深陷偏见的同时又不得不受到当地法律的约束与制裁。电影的戏剧张力正体现在这两种身份的剧烈冲突。对于他们来说,通过角色扮演/场景重现来唤醒杀意实在是太天真了,因为那些念头即使没有最终实行也绝对在想象中存在过。最终,R还是没能走出行刑室,而是在层层官僚以及观众的共谋中接受二次处刑。政府无动于衷,平民充满歧视,历史难以得到正视乃至清算,大岛渚忧虑的是这些异乡人是否除了回家以外再无出路。


《绞死刑》剧照


而作为案件中心的“强奸”更是相当耐人寻味的隐喻。在大岛的另一部作品《白昼的恶魔》中,被革命组织放逐的英助化身为阴魂不散的强奸犯,通过暴烈的性行为向社会宣战。自弗洛伊德始,至马尔库塞将性政治化之后,欲望本身有了更宽泛的外延。此外,像乱伦、出轨、性瘾乃至人兽,你几乎无法在大岛渚的其他电影里看到道德规范之内的情欲。倾向于去把性作为最微观的权力关系进行阐述,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拍出《仪式》这种极具寓言性质的作品。



梨子冰:


首先我想谈谈这部影片是如何囊括那么多主题的,初看的时候我觉得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除了丰富的人物对话,还有各种模糊了想象与现实边界的场景。影片一开始是采用“伪纪录片”的形式,监狱是现代人想象的盲点,导演借此详细介绍了死刑的流程,展示了一种法律与道德建立出来的秩序,让观众产生了一种肃敬之情;然而当颤抖着的罪犯R没能“成功死成”的时候,影片一改“严肃”气质,迅速转变成了一出集荒诞与黑色幽默为一体的“闹剧”,有了强烈的讽刺意义,这大大刺激了观众的主体思考。


为了唤醒R的记忆,官员们试图通过逢场作戏来“重建现实”,而这种“重建”是完全基于世俗标准的,是裁判书上白纸黑字的再现,官员们的表演是日本社会对在日朝鲜人压迫的一种表现,同时通过这种“现实重建”,观众也可以了解到R的生平,我觉得这是非常妙的、一石二鸟的拍摄手法。我们可以从中窥探出在日朝鲜人的生存状态,那是一种极其封闭的精神状态,导致了R极端空想主义的产生。


《绞死刑》剧照


通过这种布莱希特式的戏剧方式,大岛渚引发了观者对于在日朝鲜人的更深层次理解,在一般人看来R的原型李珍宇是一个凶狠无情的精神变态者,他杀了两个人还略带得意的给报社打电话炫耀,被捕时甚至笑着对警察说“终于来了呀“,这个人物在一般人看来是很难理解的。但在《绞死刑》中,大岛渚是有心还原这个人物的真实内心世界的,尤其在影片的后半段,各种超现实的场景展示了李珍宇的想象力,其中与女子的对话节选于李珍宇入狱后与朝鲜女记者朴寿南的往来书信,充满了自我分析和批评,可以看出大岛渚对这个人物内在的重视,而这些“质朴”的对话,和官员们低俗的聊天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对民族认同的挖掘是前所未有的。



海带岛:


《绞死刑》以高度浓缩的形式装载了复杂的问题域,只能写两个我自己比较有感觉的了。


其一是死刑=战争,是现代性进程中副产的野蛮。死刑是个体协议将各自的权力统一让渡给国家公权力的结果,它的行为人不是犯罪中的“受害者”,而是“公权力”,对象是“施害者”。这种权力的协议非常“现代”,也非常“文明”,但本质上是福柯口中的“规训的惩罚“,是现代性附带的野蛮。


大岛从处女作《爱与希望之街》开始,一直在拍摄“犯罪”,他几乎没有没有犯罪行为的作品。但他电影中的犯罪,往往都并非行为人的选择,而是“结构性的产物”,也就是在诸种社会现实压迫下的产物,是日本这个庞然大物运行时的必然结果,这种观点非常符合大岛的“左派”立场。(但是我不认为所有的犯罪行为都能用这样的结构性理由消解掉,我想大岛的目的是提醒所有人犯罪行为背后的复杂性。)但这种结构性的犯罪,最后是由公权力来清除的,也就是说社会结构制造恶,又摇身一变清除恶。


在《绞死刑》的后半段,教育部长的一段话很能说明问题,“经过这一天的混乱,我看清了一件事,死刑也是为了国家,战争也是为了国家,总之都是为了国家,死刑和战争是一样的。”这个问题和“在日朝鲜人”问题是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战争时的殖民是“大日本帝国主义”近代化的产物,战后对这位罪犯的死刑执行,也是其文明逻辑中的一环。


《绞死刑》剧照


二是“我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为了这个我而受苦受难。”非常喜欢这部作品里对“身份认同”的考察。R第一次绞刑的结果是并非死亡,而是“身份认同”被清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他解放了。清零之后,却也可以说是一个社会意义上的“死亡”,他者开始为其建构身份。


先是行刑人员宣读审判书,悉数点检他的罪状,不断告诉他“你是个朝鲜人,你杀了两个女人”。在这里有一个细节,R问了一句“朝鲜人是什么?“警官楞了一下“就是说我出生在日本,我是日本人,你父母在朝鲜,你是朝鲜人,哎呀,这个太复杂了,我也搞不懂,反正你就是朝鲜人。”后来是姐姐的出现,教育部长兴奋地说“对啊,有了姐姐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也就是在通过关系来确定概念,通过他者来确认自己。他们试图唤醒他的社会身份,也唤醒其记忆,让他重新变成那个社会性的他,从而实行“谋杀”。


但是姐姐对他的身份建构同样是侵略性的。好像说这段对话是真实事件“小松川事件”中罪犯与一位记者的书信往来。姐姐说“你抚摸我的皮肤,就是抚摸朝鲜民族几千年的历史”。这句话想要唤醒R的民族主义认同,我觉得太重了,而最后一次转场的字幕写“为了所有的R成为了R”,我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重感。


《绞死刑》剧照


在这部作品讽刺荒诞的色彩背后拥有沉重的底色。这个找回“身份认同”的过程中,R被迫重复犯罪的过程,发现了这种重复的不可能,这让我想到上面那句话,同样是福柯的一句诘问“我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为了这个我而受苦受难”,我们多大程度上掌握自己的“自我意识”呢?不知为何,在一个非常政治化的作品里,我很为这个维度感动,我觉得大岛对“个人独立意志”的呼唤是蕴藏在其中的。


另外说到“间离”,想聊聊《绞死刑》作为ATG本土一千万日元计划起点的特点。一千万日元电影和从1960年代末开始活跃的日本现代戏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新宿小偷日记》中也直接有唐十郎状况剧团的出现,黄金期的ATG电影的演职员表中也经常出现小剧场参与者的身影。因为资金和拍摄时间的问题,实验电影从剧场这种“即时性艺术”中借鉴了很多。《绞死刑》的形式真的非常“剧场”。除了中间室外的一段,前后的密室戏非常“舞台艺术”。开头一大段旁白,从建筑物的样子说到窗帘的颜色,让我想到话剧剧本中的场景描述。篇章式的转场很像话剧分幕。


众人对R行为的再次演绎则构造出一段观看戏中戏的况味。在最后的最后,旁白“辛苦检察官、辛苦局长……也辛苦看这部电影的你”,剧场中非常流行的间离效果。片子是真实事件改编,这种手法营造出的距离感以及演员的表演让整个电影充满了幽默感,同时达成了荒诞的讽刺,节奏感非常舒服。同时这种形式感带来的“伦理情境”非常重要,类似伦理学探讨问题时经常划定出极端条件的做法(事实上失忆这个设定就挺极端的),这让大岛要讨论的问题带上了鲜明的“可扩展性”,也让这部片子更有野心。



hayashi:


各位谈的内容加起来已经相当全面了,我这里只补充一点就好了。《绞死刑》的故事是有原型的,即1958年的小松川事件,当时在日本国内,关于死刑的量刑是否过重和嫌疑人李珍宇的朝鲜人身份都曾有过广泛而激烈的讨论。大岛渚十年磨一剑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唤起观众的记忆。其实这也是大岛渚电影的一个总特征,唤起记忆,用这个国家的历史来刺杀现实。


《绞死刑》剧照


在《绞死刑》里,大岛渚又一次使用了间离效果(之前的《日本的夜与雾》就是一次大胆的尝试)。《绞死刑》的间离效果更加游刃有余而目的明确。开篇介绍行刑室和在场人员,结尾又逐一称赞死刑的执行者和见证人,也称赞了屏幕前的观众。R 在电影里失去记忆,观众则被迫在观看时找回记忆。这既是一次对日本人身份的大型审判,也是对“记忆”这一概念在社会、民族、历史语境里的深深思索。



黑犬:


我也想补充几句。私以为这部电影试图以展现日本人对朝鲜人的刻板印象来审视日本人,官员企图还原再现R的家庭环境,希望探究他的犯罪动机,在这个过程中日本人对朝鲜人的刻板印象大量出现:粗暴、野蛮、前近代性、英雄崇拜。而R的状态一直是冷眼旁观——作为一种他失忆后“空白”的状态,这种空白像背景板一样令其他人的污点更鲜明。并且在审讯的权利关系上,它所想表达的东西是与它表面所展现出的内容亦是相互倒置的。


《绞死刑》剧照


看似是日本人在审讯R-朝鲜人,实则是R在审讯日本人:在第三幕“R承认了R作为他者的存在”中,R作为一个被审讯者反而问官员什么是朝鲜人,什么是强奸,什么是淫念,什么是家庭——他丧失记忆后的空白状态反而敲击了日本人无意识的边界。这也是大岛渚后期主题“他者-共同体”的一个展现吧。



hayashi:


如果从 R,或者说从小松川事件的嫌疑人李珍宇的角度出发,会发现这种矛盾相当自然。R 被想象成为一个符号,而他实际上首先是也很可能只是一个人,正如现实中的李珍宇。李珍宇曾经以自己所犯下的案件为蓝本写成一本标题为《恶人》(「悪い奴」)的小说,那几乎就是他的自传,因此也是认识他的身份的最佳方式。但是当时有多少人在他的朝鲜人身份前注意到了这本自传呢?


《绞死刑》剧照


失去记忆后的 R 可以看作一个随人装扮的〇(零),也可以看作一个已经丧失和外界(日本社会)沟通机会的〇(闭环),那正是李珍宇面对的现实处境。所以《绞死刑》的一个奇观是:实施处刑的人们竭尽全力地从 R 的朝鲜人身份出发重构 R 犯罪的动机,(以便用作官方希望看到的结论,官方需要有一个理想的处死 R 的理由,以表明某种国家主体的立场),R 却竭力回忆起私小说式的个人经历和情感,双方在最后达成了畸形的统一。



黑犬:


正如海带岛所说,我也非常喜欢这部电影里的身份问题。这部电影以为了让R承认自己是R展开,某种程度上它可以说是执行死刑的前提,“Rは朝鮮人として弁明される”这一幕中,R的身份被姐姐从亲缘关系上确认,但此时R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民族身份问题,这就关乎到了“一个人怎样才能成为自己?他的身份是怎么样被确定的?”


尽管姐姐试图通过身体-手来唤醒R心中与她同源的记忆,但R 否认了自己的行为是朝鲜对日本的报复。私以为此处在某种程度上再次回归了《日本春歌考》,试图对比R与荒木一郎,《绞死刑》中姐姐口中的朝鲜民族主义言论与《日本春歌考》中的骑马民族国家说。R不觉得自己像姐姐口中的R,荒木一郎也无视骑马民族国家说,此处有意思的是R作为一个符号明明是整个朝鲜的象征,整部电影虽然有朝鲜人和日本人的明确对立,但是R却在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状态里,他漠视了自己所背负的符号。而且《日本春歌考》中的性幻想与现实行动的关系在《绞死刑》中也有体现,不知道各位是怎么看的?



hayashi:


要说明《日本春歌考》里的性幻想是怎么一回事,需要联系到大岛渚另外两部作品里的相关表现。一部是《日本的夜与雾》,大岛渚在电影里向参加游行的学生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唱歌跳舞就是革命么?”;另一部是《新宿小偷日记》,电影的终极目标是鸟男和梅子成功的性爱,而当这种成功的性爱完成时,画面随即切换到新宿车站前投掷石块的学生。性在大岛渚的电影里,常常既是宣泄能量的一种方式,又是能量得不到宣泄时的一种借口,两者互为表里。


《日本春歌考》里的性幻想类似于一种“应当做些什么却不知做些什么”的焦虑,也是一种“不知做些什么那边沉溺声色”的妥协。激昂的战歌解决不了的问题,戏谑的春歌也解决不了。所以春歌也好,性也好,解决的更多的是学生的焦虑和虚无。除了在那首《满铁小调》响起时,荒木一朗(是主角的名字么?)才留意起其中歌词的意味,但那注定只是暂时的。


《日本春歌考》剧照


《绞死刑》里 R 的性幻想以模拟和解说的方式表现出来,步骤全面,细节完备。其实这恰恰是性或者说性幻想最不可能的形式。它非常私人,绝对无法重现(即使是由本人重现)。换句话说,R 的性幻想以及由此招致的犯罪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日朝鲜人的身份,但却无法被证明为是因为他在日朝鲜人的身份。《绞死刑》重演了证明的过程,以说明这种证明的不可能。



梨子冰: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试着答一下,两部影片都讨论了一个问题,即想象力的自由,其表现手法都是荒诞的。《日本春歌考》的主人公是对反抗运动毫无关心的高中生,对于他们,性纯粹是欲望的宣泄,而非一种更高的形式,在他们的日常世界里,性是压倒一切的,性完全蒙蔽了自身的其他特性,成为了肉体的主宰。


《日本春歌考》剧照


四人一味的煽起“性欲”,幻想出了种种片段,然而从片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惊人”的个人欲望或想象是无法超越学校(现代秩序)范围的,并不能导致社会的实质改变。在<绞死刑>里,想象有了更丰富的对比:官员们是无需想象力的人,他们是务实者,是国家机器,片中的检察官和保安课长一心想给R处于死刑,他们有坚定的权利意识,所以他们没有看到苏醒过来的姑娘,然而喋喋不休的教育部长一心想唤醒R的记忆,他把自己放在了R的立场,于是他不仅看见了姑娘,还“亲手”杀害了她,这一对比显示出了“想象力”其实是“权利意识”的斡旋,越远离“权力中心”,想象力越丰富,这是一种很独到的见解。此外,影片还对比了R(罪犯)和死刑执行者的想象力,两者截然不同,前者富有人情味、后者却极尽卑鄙庸俗,然而现实中前者被后者所痛苦压制,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让我想到了一句话“为了不被社会毁灭,他们只有自我毁灭“,现实充满了悲凉的绝望感。



宋远程:


梨子提到的官员“想象力的缺失”,也可以理解成政府层面对于朝鲜民族以及殖民历史的集体遗忘。实际上,现实中的事件发生后,大冈升平、寺山修司、大江健三郎等人均以此为题材发表了作品,诸多文化界人士也以此为契机,试图唤起全社会对在日朝鲜人的关注,更具体的做法则包括呼吁对李珍宇减刑等等。不过,大岛渚本人却并没有加入这一场“善后”行为,而是去寻求问题的根源所在。并在1968年另一起涉及在日朝鲜人的金嬉老事件的刺激下,最终将近十年的思考付诸成片。


实际上,他也从来不是革命——准确地说是群众运动最前线的旗手。《青春残酷物语》中的主人公对反安保游行无动于衷,《日本的夜与雾》直接揭露学运内部的重重矛盾,而在《日本春歌考》里,四个高中生面对声势浩荡的队伍只会去大肆谈论自己的性幻想。之所以前文的“群众运动”不能与“革命”划等号,因为对于承平日久的我们来说很难理解当所谓的“革命”全面铺开以至于演化成“日常”的情形。透过《日本春歌考》,我们可以看到奥林匹克之后五光十色的东京、唱着军歌追忆大东亚共荣的旧军人,以及反对“纪元节”的左翼游行。人人都想重建战后国家认同,却也各自心怀鬼胎,而革命注定只能是最微渺的声音。


《日本春歌考》剧照


至于《春歌考》中的“骑马民族征服说”,片尾那一段其实就是一个想象中的剧场犯罪,体现出大岛一贯的隐喻性和仪式感。这个假说暗示当今的日本实际上是外族入侵后与臣服的原住民相互融合而成的国家,而战后日本正是这样一个“征服与被征服”混居的状态。另一方面,假说也从根本上粉碎了日本的单一民族神话,即便强调“万世一系”的天皇制亦是由美国人决定存续。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这都是来自统治阶级的说辞。于是,大岛选择用污秽、肮脏、低贱的春歌进行对抗,而这又是依托于高中男生的本能行为。


通过最庸俗却又最有生命力的庶民文化去建立国民国家的身份认同。容我夸张地说,这虽然与三岛由纪夫的“文化的天皇”天差地别却又殊途同归。大岛自己在为三岛所作的悼文中,也对其臻于极致的美学追求表示费解,但面对种种填补精神真空的舶来品,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己国家业已流淌千年的血液。



海带岛:


可能和黑犬的问题有一些出入,但我试着写一写自己对《日本春歌考》这部片中“性”的想法。


年轻人的“性”在大岛的中期作品里,并不像同时代新左翼运动中“性=解放”那般简单浅白。在他还不是很成熟的泛太阳族电影《青春残酷物语》中就质疑了“性冲动“在战后被赋予的民主上的解放意义。到了《日本春歌考》则表现得更为明显,其中的一个场景是学生们在举行着民谣弹唱会,上京四人组去搅局。1960年代的政治民谣和美国嬉皮士、反越战运动不可分割,“要做爱,不要做战”的口号存在感惊人,“性、政治和自由”在当时的学运中被深深捆绑在一起。同时段开始反安保运动、反战的日本学生运动某种意义上逃不出这个语境,我想起熊切和嘉的《鬼畜大宴会》就是对赤军团体中“性、政治”问题的cult式讨论。在这个前提下,大岛的睿智和清醒便显露出来了。片中的场景,一边的学生们谈着吉他唱着民歌,一边四人组唱着春歌还喊着“我们强奸了你”。


《青春残酷物语》剧照


这种对立产生的张力在当时的“性与政治”的题材中非常有趣,他抛弃了“性解放与战后民主”之间这种不言自明的捆绑关系,“春歌”这种早已有之的形式是他一直以来对“性”的态度,更为本源,更为纯粹,甚至更为恶。这部片子中对“性幻想”的映像化表现也完全呈现这样的质地。



黑犬:


感谢海带岛~你提出的对春歌的看法令我对大岛渚的“性”有了新的理解。在我看来,就像电影里先生将春歌解释为普罗大众的象征一样,它所体现的确实是他们除了淳朴之外的“恶”,且这种不能明说的恶恰好和意识形态所宣扬的理念形成了对抗,它以恶来击碎美好的假象。


在片末所提及的性幻想与现实中,R的话语给人留下的印象仿佛是他的想象溢出了边界导致了性幻想化作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联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有没有自由性幻想的权利?”在这部电影里,死刑与其说是在审判R的杀人行为,不如说它是在审判R杀人行为的根源:性幻想。(当然,来自死刑的审判态度并非是大岛渚的态度,我想在这部电影里,大岛渚对性幻想的自由是持肯定)


想问各位除了提问题中所提及的方面之外,在这部电影的小细节上有自己喜欢的地方吗?我个人很喜欢这部电影中大岛渚手写的字幕,在我看来大岛渚的手写,这是“人”的字,它飞跃出了日常随处可见的机械的新闻字体,成功地做到了异化。


《绞死刑》剧照


说到国家的机械的冷漠与人的温情,我又想到了在“Rは朝鮮人として弁明される”这一幕中,关于“姐姐是如何被看见以及何时被看见的”这一问题。刑场的官员一个一个地接连着看见了姐姐是否可以看作一种人性的归附呢?据说在原来的剧本中检事有一句“看见了!”的台词来表示他看见了姐姐,但是大岛渚将其删去,就是为了加强他作为非人的国家的形象。


顺便问一下各位是否能依据自己的喜好程度从大岛渚的所有作品中挑出5部来做一个top5的排行?我个人的排行是:1.《感官世界》2.《绞死刑》3.《仪式》4.《少年》5.《日本的夜与雾》



海带岛:


关于《绞死刑》的小点,我自己很喜欢两个地方。一个是整部电影的室内构图,甚至很多次让我想到《去年在马里昂》。并非是后者那种完全规整的,利用建筑物营造的不真实的对称感,而是在黑白的色彩条件下,几何化的布景产生的简洁感。各种方形(监视的窗口、楼梯、绞刑的脚踏板)和圆形(太阳旗、绞刑用绳子的形状)等。


这种非日常的人工化处理一直是我的取向,另外我发现”现代思潮新社“4卷本的《大岛渚著作集》封面就是《绞死刑》的那个绳圈,特别开心。第二个场景是中段R在扮演自己时,“妹妹”说自己想去看什么演出(好像?),R假装带着一家人坐电车,他用语言描述着温馨的场景,众人模仿着坐车的样子,一种幻想中的“温馨”,一种扮演中的虚假的“温馨”,我很喜欢这个场景中的荒诞和温柔。个人TOP5:1.《仪式》、2.《绞死刑》、3.《少年》、4.《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5.《感官世界》



梨子冰:


我最喜欢这部片子中导演构建出来的和观众对话的模式,我认为这种鼓励观众积极参与讨论、却又设置出一定距离感的手法在剧情片里是很难得的,很多传统剧情片都追求“共情”,即让观众移情、入戏,产生对角色的共鸣。我在《绞死刑》里没有看到这种倾向,本片的镜头语言是中立且清晰的,导演邀请观众一起担当“旁观者”,一开篇就给观众抛出问题:“大家反不反对废除死刑呢?调查显示有71%的人反对废除死刑,这些人见过死刑场吗?见过死刑执行吗?”


这使得观众快速“入座“进入了状态,对此我很赞成电影学者Dana Polan对此片的评价,他指出,“观众所感受到的距离感并不仅存在于叙事意义上,还在于观影时价值观的冲击。片中官员们逐渐明白了了解一个人的困难性(官员们对于R的解读充满了世俗的成见),观众也逐渐明白了理解一部影片的困难性(某种意义上只有主流片才能得到大众的理解),大岛渚在一部剧情片里穿插了如此多纪实手法,这是颠覆性的。” 


《绞死刑》剧照


影片最后,R还是被处决了,然而官员按下按钮的瞬间,R消失了,绳索上空空如也,仿佛暗示了这场审判的虚无,而此时传出了官员的旁边:“典狱官,今天辛苦了,你做的很好。教育部长,你也是。保安课长,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正在看这部电影的你也是!”多么直击灵魂深处啊!大岛渚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位导演,我个人的TOP5是:1.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2. 《绞死刑》3. 《仪式》4. 《青春残酷物语》5. 《感官世界》



宋远程:


关于《绞死刑》,除了作品本身议题的复杂性,我非常喜欢它整体的舞台感。大家之前也提到过,电影首先以纪录片的形式切入,随后转入荒诞剧的风格。实际上,尽管对于观众来说只有牧师始终是格格不入的存在,但无疑所有人都是各司其职,坚持履行自身职业的信条。大岛渚使用了大量长镜头去呈现舞台空间,其后是戏中戏、想象的具像化,小山明子饰演的“看不见的姐姐”填平不同时空的缝隙更是令人拍案叫绝,这种从有限衍生出无限的美学无疑是脱胎于戏剧,但也几乎可以概括ATG的精髓所在。


大岛渚


大岛渚是我最喜欢的日本导演。作为少数可以在“电影的政治”和“政治的电影”之间游刃有余的作者,他一方面在影像层面屡屡做出令人惊艳的尝试,另一方面也不断地对时代的浪潮进行发言。同时,这些“时代证言”也不至于沦为平平无奇的新闻纪录,或单方面的宣传鼓动,而是始终可以与漩涡的中心保持距离,冷眼旁观,去思索潜藏在群体狂欢之下的深层逻辑。如果让我选最喜欢的五部,首先是《日本的夜与雾》和与其风格截然相反的《白昼的恶魔》,之后会有美学上非常激进的《东京战争战后秘话》和《绞死刑》,以及生涯总结陈词之作《仪式》。



黑犬:


嗯,梨子提到的“消失”我也很喜欢。最后,R消失在绳索中,此时的他逸出了国家、法律的范畴,已不在审判之中。在他的消失之后,可见的唯有绳圈之中的余白,那任由风穿过的不可套住之物。从另一个角度想,与其讨论R逸去了何处,不如说R在消失时成为了绳,永远地停留在了现场,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偏见将勒住下一个R,某个被抹除了姓名甚至无需被知道姓名的人。


《绞死刑》剧照


hayashi:


如果稍微用女优中心主义的视角来观看《绞死刑》,就会发现小山明子的表演是多么的出色。在松竹新浪潮三杰的配偶(也都是各自作品中的常规女主角)中,小山明子名气最小,远逊于冈田茉莉子和岩下志麻。但小山明子的每个角色都相当考验演员对角色的理解。


《绞死刑》剧照


《绞死刑》里 R 姐姐的角色既是朝鲜女性此一电影中特殊群体的代表,又因为和 R 的血缘关联而成为全场感情最为丰沛的角色。小山棱角分明的面庞和声线天然赋予了她离群索居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是“异化”的气质。她非常善用这种气质,同时她表演中体现的对角色的理解,又清楚地显示出她没有滥用这种气质。我个人的 TOP 5 是:1. 《日本春歌考》;2. 《东京战争战后秘史》;3. 《夏之妹》;4. 《仪式》;5. 《绞死刑》



黑犬:


谢谢各位的精彩发言。我想这次的圆桌实在是太精彩了,它本身就是像《绞死刑》一样在想象与现实中穿梭的体验。很遗憾因为时间问题没来及把其他值得发掘的地方与大家谈一谈,但我相信,这也是接下来交给观众去探究的地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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