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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彼察邦的门徒,东南亚神秘主义的延续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19-04-18


《蝠鲼》:东南亚霓虹下的神秘主义


文/淞可

采访、整理/Stevie、irene

编辑/往事如烟


蝠鲼》是今年平遥国际电影展上的唯一一部泰国电影,入选了藏龙单元而在这之前它已经获得2018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的最佳影片。平遥的首映放在了“站台”露天剧场,在十月份的北方,这无疑是我看过最“冷”的东南亚电影了。独特的观影体验打破了我对热带电影的“通感”。


蝠鲼是一种濒危海洋动物,片中渔民说它们会被宝石的亮光吸引而来。


蝠鲼


《蝠鲼》是一部静而不闷的电影,虽然它的台词极少,但会发现它的每一次对话在影像的衬托下都显得珍贵,吸引观众眼球。普蒂邦·阿朗潘是一个会用视觉讲故事和“抓住”观众的导演,这一点十分重要,也是影片出彩的重要原因。在对谈中得知导演之前是学影像艺术的,难怪在视觉吸引力上可以完成得如此之好。当观众情绪沉下来时导演就会用影像来吸引观众,例如那片被霓虹装置过的森林,这一区域空间简直是导演的宝藏,他把这片曾经尸横遍野的“难民森林”用霓虹装点得颇为神秘,土地里挖出的钻石,以及慢慢从土里生长出的婴儿等等,这些视觉都在隐喻之下让观众惊艳,构成了一个个情节点。


电影的故事是极简的,它讲述的是一个渔民在海边意外发现了一位难民,他把难民带回家并为他取名通猜(Thongchai)。生活上渔民是个失败者,他向通猜讲述自己的经历,慢慢地通猜进入到渔民的生活,并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两段不同的时空更像是一种轮回。电影更多是在传递一种状态和感受,它用克制的镜头和对边缘人的刻画去传递爱的主题。当通猜和渔民的妻子在温泉里洗澡,妻子唱了一首关于“爱”的歌曲,这更让我坚信导演在描述苦难和神秘主义的同时,没有丧失爱的信念,这一幕也是电影最美的一幕。


另一处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通猜和渔民在布满霓虹灯的家里互相对视,在音乐和霓虹的氛围营造下颇为美妙。会发现导演在拍他们两个人时多用镜头平拍,演员正对着镜头然后分别把他们的表情剪接到一块(小津电影里常常这样去拼接)。在渔民教通猜水中呼吸方法时也是这种剪接,而在拍摄通猜与妻子时更多用正反打镜头,这样的镜头使用可以为三人关系做一个注解,渔民和通猜是平行、对等的亲密关系,而通猜和妻子则是一种替代后的不对等关系。


《蝠鲼》导演普蒂邦·阿朗潘


近年来泰国的自然主义和神秘主义电影特别多,纷纷在国际电影节上亮相,像在阿彼察邦的电影里也经常会出现森林、霓虹色的影像,2016年苏薇查柯邦的《入黑之时》也是这种神秘主义的美学,而霓虹是东南亚电影中更是常常看到的景象,柬埔寨的《钻石岛》;赵德胤镜头下的缅甸边境;曼多萨和拉夫·迪亚兹的菲律宾街道,无论是电影节还是导演作者本身,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在为东南亚霓虹构建一种美学。

 

我们也在平遥采访了《蝠鲼》的导演普蒂邦·阿朗潘(Phuttiphong Aroonpheng)。

 

Q&A


深焦:影片的标题是“蝠鲼”(Manta Ray),这种热带海洋生物也是影片隐喻的重要组成部分。请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蝠鲼这个形象?影片的结尾是两只蝠鲼在海中游动的场景,这样的结尾又有怎样的考虑呢?


普蒂邦·阿朗潘:这个项目原本名字叫“出发日”(Departure Day),我是在开拍前两周才将它改名为“蝠鲼”。我找不到合适的泰语表达去翻译原来的片名“出发日”,后来我记起,因为我很喜欢潜水,很多年前我潜水的时候我遇到过蝠鲼,非常巨大的一种海洋生物,大概有三四米长。当时它在向我游来,我非常害怕。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这种动物,后来我才了解这是蝠鲼,是一种相对温和的动物,只吃浮游生物,就像鲸鱼一样。我是在安达曼海遇见的蝠鲼,在泰国和缅甸边境,也是许多难民流亡的线路,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标题。

 

深焦:你在影片开头写了“献给罗兴亚人”(缅甸一少数民族),你为什么想讲述这个关于罗兴亚人的故事呢?



普蒂邦·阿朗潘:我并不是想直接讲述这个民族的故事,而是在说民族中个体的故事。项目最开始时,我只是想在边境拍一部电影,当时还没有任何故事,甚至不知道罗兴亚人或者难民危机的情况。2009年的时候我参与了一个关于人类身份的项目,了解到了发生在罗兴亚人身上的悲惨经历,随后也成为了影片的灵感。

 

深焦:影片中的一系列森林场景令人印象深刻,你在森林中装点了大量的LED灯,包括在士兵的身上,整个场景仿佛一个大型装置。请问这样类装置的置景风格是来自于你的自身经历还是其他影响?


普蒂邦·阿朗潘:我毕业于美术专业。之前也有泰国观众说我的整部电影就像一个视频装置一样。因为我想在边境拍这部电影,所以我就来到了泰国北部的泰-缅边境,有一条不大的河分割了两个国家。我看着那条河,想象着河中的这条人为规定的界线在哪里。我试图将这样的情境视觉化成影片中的场景,里面有森林,是自然、原始的状态;也有很多LED灯,人为地侵占了这片森林。至于士兵,当我创建了这样的一种空间(被LED入侵的森林)后,我在想谁会存在于这样的空间里,于是就想到了士兵,因为我很讨厌士兵。(笑)

 

深焦:你是如何将视觉和叙事结合在一起,如何处理它们之间的关系的?


普蒂邦·阿朗潘:我不是导演系科班出身,从小就喜欢艺术,相比去剧院和影院,我更喜欢去博物馆。我的剧本只有30页长,写剧本对我来说真的很难。我有一幕幕的想法,但我不知道如何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笑)这是我写剧本的过程。我也有和摄影指导不停地探讨,我曾经是做摄影指导的,我现在依旧是,(笑)所以视觉的部分对我而言并不算难。

 

深焦:说到霓虹灯,霓虹算是一种流行的电影手法了,泰国以及东南亚有很多电影中都有这样的元素,然而同时在欧美地区的电影里也有霓虹元素的应用,但它们之间并不太一样。你对这样的“霓虹美学”有着怎样的看法?


普蒂邦·阿朗潘:我觉得欧美的霓虹颜色相对单一,比如运用蓝色、红色或粉色,但我们亚洲的霓虹比较色彩斑斓。(笑)你在平遥的街道上就可以看到不少这样的霓虹。在我的电影中有两处的运用,一是想象中的森林士兵,二是相对现实的场景,我是想借此把想象和现实融合在一起,我想要通过一些场景,像是跳舞的那幕,来把观众带到一个幻想中的世界去。

 


深焦:在屋里跳舞的那场戏,我发现在影片中有两组人物关系,一是渔民和通猜的关系,二是通猜和渔民前妻的关系。这两组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我们也发现你在拍摄这两组人物关系的时候采用了不同的拍摄手法,在拍摄通猜和渔民时,你采用了交替的正面人物特写,而当拍摄通猜和渔民前妻的时候,你采用的是正反打的拍摄手法。你为何选择这样的手法来展现他们的关系?你想通过这些场景来展现怎样的两组关系?


普蒂邦·阿朗潘:你刚刚所说的这些手法是我写在剧本里的一部分,我的剧本只有30页长,非常的短。剧本包含了几块内容,一是渔民遇到这个陌生人,二是渔民消失,三是陌生人占据了房子,抢走了他的工作,甚至拥有了他的前妻。我只是想让这两块有着同等的分量。我其实没有刻意为之,我只是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想表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我是想讲述难民危机的问题,但我只想表现一个人和一个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一群人的关系。

 

深焦:刚谈到那个森林里披着霓虹灯的士兵,我们发现在你的电影中有很多此类的意像,你是怎么对它们进行选择的呢?以及那个士兵的隐喻是否是对军政府的影射呢?


普蒂邦·阿朗潘:在2005年,泰国被欧洲国家制裁,限制捕捞水产品,因为我们有很严重的人口贩卖问题,我们必须要解决这一难题,这样欧洲国家才会再此允许我们出口商品。在那时,我就想拍一部边境题材关于渔民的故事,但我得不到政府的许可,因为他们在那片地区想要隐藏些什么,他们不希望有记者或是媒体在那块地方有所发现。我对政府,特别是士兵感到很不满,所以当我拍摄这一个想象中的场景时,我直接就选择拍一个士兵了。(笑)

 


深焦:你刚刚提到你经常潜水,所以在影片中渔民教通猜如何在水下呼吸是缘于你的生活体验吗?


普蒂邦·阿朗潘: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让观众们听到通猜的声音。我想那就通过呼吸的声音来展现吧,但如何能让呼吸的声音更响亮,因此我拍了那样的一幕。

 

深焦:影片中的声音设计简直太棒了,尤其在后段的时候,通猜的声音和配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你是怎么对声音进行设计的,并将声音,音乐和画面结合在一起的?


普蒂邦·阿朗潘:在结尾的时候,我想要罗兴亚人真正的声音从难民的口中发出,结尾处和谐的声音我是让他们面对面发出声音,并记录下来。我大概录了近50条声音。我在曼谷生活,在此之前我从没听过这些声音,但我想要在我的电影中留下这些悲鸣,这就是我要在边境拍,这也是我要拍这个故事的原因。

 


深焦:影片中有着明显的神秘主义特质,而这样的表达手法在泰国年轻一代导演中并不少见,你对这一手法的使用有什么样的看法?是否有受到阿彼察邦(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或是纳瓦彭(Nawapol Thamrongrattanarit)的影响呢?


普蒂邦·阿朗潘:(笑)我最近才在釜山见到纳瓦彭 ,他有很多导演技巧值得我学习。其实阿彼察邦对这部影片给予了很多帮助,他帮我拿到了优酷的投资。我不能否认我没受到他的影响,因为我从小看着他的电影长大,同时我也很喜欢大卫·林奇的风格,另外贾樟柯也是一位很棒的导演,我很喜欢他的电影。

 

深焦:关于这次优酷的投资,你能多谈谈吗?


普蒂邦·阿朗潘:优酷在2015年和釜山电影节合作了一个项目,叫作电影大师及新人导演计划,这个项目用来挑选优秀短片作品。我把我的剧本发给了他们,然后被选中,于是他们给我投资拍摄短片。一共有四位导演的短片被选中,一位是来自中国,一位来自韩国,一位是我,另一位我忘记是来自哪里了,然后我们一起合拍并在釜山进行放映。王小帅,河濑直美,阿彼察邦和一位很著名的韩国导演担任这个项目的大师领袖,他们最终选择了我的短片,而一旦短片被选中,优酷就会给我投资拍摄长片,而这就是我拍《蝠鲼》拿到的第一笔投资。

 


深焦:现在泰国的电影融资状况如何?


普蒂邦·阿朗潘:拍一部长片需要花非常多钱,所以要拿到足够的投资真的不容易。我从优酷获得了一部分投资,然后泰国政府又给予了一部分,并且法国Cinema du Monde给了一笔巨大的投资,而这些让我最终能成功拍出这部电影。找投资真的很难,我相信全世界都是如此。(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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