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OT专访 | 年级第一的牛津女孩朱朱:从投资圈重返校园,那些变与不变
万物消长:旁观规则,审视规则
南方的夏天闷热潮湿,朱朱上小学的时候,不爱穿校服,还要求学校选课。她曾因为学校没给学生装空调而觉得不公平,拎着冰桶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抗议。校方一个电话叫来了朱朱的妈妈,然后10岁的朱朱就被妈妈领回了家。
“我是一个旁观规则的人。”朱朱说。无论是学校,还是社会都有各自的规则,但是她从来不会有明显的态度和倾向,只是自由地做自己的事,被妨碍时便去质问规则——她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允许我存在,但一个好的规则应该是允许被质疑的。”朱朱说。如果面对同样的情况,小学的解决方式是粗暴的,那么牛津则是尊重的,“它一定会给我解释为什么,给我权衡利弊,甚至有人跟我一起想办法。”
Home school的两年里,当所有的小朋友都在上学,而朱朱跟着妈妈出门时,总是会在路上碰到一些大妈问:你这小孩怎么不上学呀?你在哪读书啊?你不上学呀?“那时真的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像个失学儿童。”但实际上,朱朱后来有想过,父母带给她不一样的学习经历,正是由长远、独到的眼光为她设计了一套独有的教育规划,从而与普遍的应试教育区别开来,让她与其他的孩子走上不一样的道路,拥有不一样的教育理念和方法,走上不一样的升学流程。这也让朱朱开始有意识地与普遍的观念模式保持距离,保留审视或质疑的态度。
在牛津:光环之下,那些成长的小事
成长:在牛津长大的孩子
牛津距离伦敦一个小时车程,它并非像国内高校那样是一个被围墙包围的校园,而是每一栋宿舍楼便是一个学院,共有40多个学院,分布在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很多大楼都有百年甚至千年的历史,整座学校看起来就像个古城。当有剧组过来拍戏,他们会在地上撒一层薄土,再把马牵来,俨然梦回1000年前。在牛津,大家会淡化钱的观念,学院的饭菜价格也特别便宜。牛津大学的食堂和电影《哈利波特》的场景很相似,电影中有那种古老欧式的大长桌,后面有学者的画像,如果是教授或者是成绩优秀的学生,吃饭会有单独的高台餐桌。
16岁,第一次入学牛津
光环:职业规划与个人品牌
探索新世界:多元破圈
朱朱在中环工作
对于职业框架,朱朱打了一个比喻,“就好像在同一个池子里游泳,游得再好也只是在同一个池子里。”对她影响很深的一句话是,不要做职业规划。对于很多人而言,职业规划就像一个长远的人生蓝图,是结合多方面考虑的前瞻性计划。但是对于朱朱而言,职业规划是一种设限,限制她的目光和行动。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在投资圈里面倾注一生,那么如果总有一天她会离开,她要去做什么呢?在现代的框架下,学生们主要想着考试和升学,更多的人会想着赚钱、升职。在投资圈里,大部分的同事工作压力很大,空闲时间里活动的圈子却不大,给自己生活或是探索所保留的空间比较小。朱朱20岁硕士毕业,进入工作,却有了一些高中生一样的爱好,爱上古典音乐和摇滚乐,或者一起筹办读书会和各种活动。从前在学生时代,学习和考试几乎是人生的主心骨。而工作后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去“破圈”,这种尝试来得热烈而凶猛,加上跳级的影响,朱朱常常会想重新找回那缺失的几年和人生感受。她想跳出常规的圈子,超越日复一日的工作和琐碎,尝试更多元的思维或方法,感受多样化的生活和世界,然后从中找到自己的坐标和愿毕生所热爱的东西。
在投资圈:寻找核心竞争力
有很多人会觉得投资行业是个高大上的圈子,初入投资圈年薪百万,十年之后年薪千万,朱朱认为,投资行业是一个光鲜的平台,是一个真正的高薪行业。对于很多初出社会的年轻人而言,投资行业一类的大公司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和跳板,利于搭建未来的资源基础。但如果决定毕生以投资为业,那么价值观一定要和投资行业相契合,比如对金钱、市场和名利的看法。“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一定是真的喜欢钱。”朱朱举了几个例子:“拿钱去做很多奢华的事,这是一种喜欢钱;再比如,有些人把钱全部封存在家里,宁可整天吃泡面,这也是一种喜欢钱。”但在这个行业里,也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比如给客户的个人印象,往往不是作为一个有独立性格的人,而是作为整个公司平台。而且对于大部分投资圈内人而言,所做的工作和位置都是可替代的,也就是并非“非我不可”。能拿高薪、能通过严格的人资筛选机制,只是因为自己来自牛津、有一定投资学知识,朱朱觉得这是一种幸运,却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这会让她感到怀疑和不踏实:我自身的价值有多少?如果并没下定决心一直从事投资行业,则一定要小心“温水煮青蛙”的陷阱和诱惑。大公司的光环、都市丽人的光鲜,都来自对平台的依附。从宏观的角度来说,如果世界和人生的变动不断,人类的寿命可以随着科技的发展更加长久,那么年轻时所看重的那些名利虚荣只是一种不可靠的附庸。也有很多人会陷入从众心理或同辈压力,太过在乎别人的所作所为,或是被别人的评论所左右,但是却忘了对自身的关注。在有一天离开这个平台的时候,在有一天想探索自我、生命和世界的其他可能时,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真正热爱的东西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只有那些属于内核和本质的特殊存在才会把人与人区分开来,并为独特的自己发声。离开投资圈:追问答案
“当时深深相信的是:我想要将世界变得更好一点,而且我真的认为,金融和资产管理是达到这个目标,最有效的方式。比如耶鲁基金会,诺贝尔奖,还是看Michael Jackson要捐出去的遗产,只要有一个好的管理,就可以让一个资产,几十年几百年地贡献。别人总说金融不创造价值,但是我觉得错了,金融是一个很重要很伟大的行业。”这是朱朱曾在一篇报道中说起进入投资行业的初衷。初入投资圈,她认为金融是一个较快的途径,可以撬动大额资金,从而推动一些对世界有意义的事情实现。此前朱朱有位高净值客户,而他的资产是用来在中国开贫困小学,这让朱朱也从中发现了自己从事金融的意义所在。其次,也许是因为数学的出身,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是有答案的,朱朱相信金融市场也有一个答案,可以通过数学或金融的手段在市场上找到一种方式或策略。但是在投资圈的这些年,也许她曾想过通过金融去改变世界,但这个变化微乎其微;而在投资圈世界的探索中,她也开始不确定是否存在一个长盛不衰、总能正确的策略,即便它真的存在,她也开始怀疑仅凭自己现有的学识能否找到这个答案,因为牛津学术圈里的教授倾尽毕生的心血,仍还在寻找这个答案。在工作期间,朱朱关注和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小圈子和项目机会,希望知道自己真的喜欢和热衷付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因为她一直在思考,如果抛开短期利益,即在投资圈工作拿高薪,那么她人生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她希望用理性的方式找到这个答案,所以她画了一个韦恩图,第一个圈是擅长或能够做到的事情,第二个圈是社会需要做的事情,最后一个圈是喜欢的事情。最后三个圈的焦点,是数学。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回到牛津,继续深造数学。重返牛津:自我的回归与重现
牛津法则:在乌托邦追问与求解
英国牛津位于高纬度地区,夏季天亮得早,冬季天亮得晚。早晨六点,朱朱便起床,喝点咖啡,有时会去花园里看日出。早上这段光景,她更多地会沉浸在其他领域里,比如口语、生物方面的研究。到了九点,她会一头扎进数学里,有时会去系里和其他教授讨论课题,或是自己编程写程序。此时朱朱会产生心流,为防止打断,她“消失”一阵,隔离外界的干扰,从而保持高度的专注状态。下午到晚间,朱朱会花大量的时间在商业或一些项目上,包括讲座、公益慈善和自媒体运营等等。夜间是特别适合想选题的时候,朱朱常常会在洗澡时思考一些选题。在舆洗间,她特意放置了一个白板,以便及时记录脑海中的灵感和想法。26岁,朱朱再次入牛津
工作之后,朱朱有时会开车回牛津看看,但她发现牛津其实并不是个适合开车的城市。有一次开车路过,她看见一个70多岁的老教授踩单车去学校上课,这些教授一般住在牛津旁边的小房子里,他只带了一个公文包,包里都是一些数学演算的草稿。汽车很快就超过了单车,好像切开了两个时空,那个时空仿佛还停滞在几百年前,让人不忍打扰那份沉思。牛津,就像一个游离在主流法则之外的学术理想乌托邦,也许很多行业的从业者并不能理解这些教授们的追求,但是朱朱非常理解,因为从事这样一份事业,需要非常纯粹和永恒的热爱。尽管追求真正热爱的事业,并不能时刻让人开心,相反,大部分时候都夹杂着很多辛苦、困惑和无力,但沉浸、享受这个过程,有更多的灵光、反思和发现,那就是有长远意义的。
规则之外:联结沟壑的可能性
朱朱对牛津大学有很深厚的感情。之前在香港工作的时候,她就一直很想念牛津大学,无论是那些在大学里认识的朋友,还是那种纯粹的状态和学术氛围。尽管牛津本身也是一个结构化的社会,但她仍会觉得牛津所秉持的理念和原则和当今社会中的主流运行法则很不同。牛津是一个很彻底的世界,而一种世界造就一种人,它会提供一套和外界非常迥异的思维方式,从而开拓新的角度重新思考很多事物。从牛津离开,来到投资圈,又回到牛津,或许也因为两个领域的巨大差异,让朱朱尝试理解不同群体的想法,理解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成功和喜欢的事情。她在两个领域的规则中游走,又不可避免地审视它们的差异,理解它们的可能性。如果投资行业是主流社会中的一块香饽饽,百万年薪是人们夜以继日奔赴的目标,那么在牛津,教授们可能更想拿到一等奖学金或者坐上高台餐桌。不同的思维格局和运行法则塑造了两个领域不同的理念宗旨和组织结构,朱朱看到它们之间的巨大鸿沟,但同时也意味着机会和可能性。以牛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
从香港到牛津:那些变与不变
变——年少的野心
“有时会觉得人再怎么成长、变化,有些东西也是难改变的,回头看看自己写的东西,会发现自己成长了不少,但又好像哪里没有变。”2016年,朱朱私下里写过一本关于MJ(迈克尔.杰克逊)同人的半自传体小说,希望能记录自己当时的想法。“如果我当时没记录下来,我就不会知道我27岁以后真的活成小说里面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故事中的女主角为了达到力所不能及的目标,不惜透支了自己一切。女主角藏着作者过去的影子,但如今的朱朱再回顾,却认为那本书是一个警醒:一个善用自己野心的人一定是目光长远的,而不会以自己和前程为代价,用自杀式的一次性付出来成就一件大事。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写道:“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轰轰烈烈地死去,一个成熟的人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谦卑地活下去。”野心并非和谁较劲,而是包含了自我规划、精神状态和个人价值的追求和生活方式。如今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投身金融界或娱乐行业,尽管这些行业里都充斥了纸醉金迷的诱惑,但朱朱认为能有野心和动力去追求,都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许欲望是无限的,但站得越高,走得越远,眼界也会变得更加开阔,会有更多自己的想法和自由选择的空间。有一定的阅历之后,可能会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从而野心和追求也变得长远。
Pershing square——一支对冲基金的名字,也是朱朱给收养的流浪猫取的名字。那年在香港SPCA收养机构,她冲动之下将三个月大的小猫领回了家,从香港到牛津,陪伴她已有八个年头。
围绕半个地球的旅行,对于小猫来说,可能是一次神奇的历险。搬家的那天,小猫望着熟悉的家变得空旷陌生,好像不舍,又像接受了现实,断舍离一般,自觉地走进飞机笼里。十个小时后,她们抵达英国,原来的家具一点点搬进来,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小猫在新家里走啊走,好奇地打量,好像走了那么远又回到了原来的家。它又回到飞机笼里,不停地刨底,好像打通这个底就能开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找到回家的路。撰文:肃何、曾鑫
排版: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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