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到了!
几年前在旧天堂书店,被糊一脸
啊,到了!
我之所以记得那一天,是因为那天是入秋以来最厉害的降温,我穿上了棉袄,好闻的樟脑气味窜到鼻间,我在屋后去菜地的小路上跑着,毛毛雨冰凉地打在脸上直往下淌,裤脚被草上的雨水绊到精湿,我无暇顾及,两只手都在蓝色碎花罩衣的口袋里,一边手心握着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
我开心得要命,不知怎么办好,决定记住这一切,毛毛雨、鸡蛋、微凉湿润的空气。蹲下摘葱时,被掐断的葱发出强烈的气味,像蒸气顶开盖一样,我突然醒悟到生日不是只有独享鸡蛋且这一天再调皮也不会被打骂,更意味着人生进入另一个阶段,那么,就算现在还是儿童,也应该是个成熟的儿童,需相应的沉着,就像我的姐姐们那样,我拿着葱,推开门,步履缓慢神情凝重地递给我妈,她瞟了我一眼,接过葱说,你把蛋跑掉了?
后来的记忆很淡,要硬想的话恐怕是重新建造。到彻底长大离家,我记得的生日就是那一次,六七岁,两手握住滚烫的鸡蛋,身子直挺挺地跑着。
大人们连欺带骗地允诺,让我们觉得只有长大才能获得一切,包括快乐,因为一个没有远大理想的孩子是不应该快乐的。没有人告诉你童年好,没有人愿意变成你,没有人羡慕你,没有人蹲下来认真看你。我的童年充满了对长大的焦灼渴盼,后来,当长大在我身上发生时,我已习惯被忽略,习惯不被看见,不被发现。
我忘记了绝大多数的生日,不记得怎么过的,和谁过的。有的时候我刻意避开提起、想起它,而且刚好它具备也忘记它的条件,家里过的全是农历,每年需要换算,一不留神就会错过,我们仨都不会主动提起几号该过生日了,自己的也不大记得,都是这样,过了很久后才会在群里问,咦,小妹是不是生日过圆哒?是的,过圆哒。这点我们都没得到遗传,我母亲晚年的时候,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骂完就哭,我们暗暗翻日历才发现糟了。
有几个生日记得。一个是当年的农历生日撞到和喜欢的人生日同一天,那是周六,上半天班,他让我先不要回家,在公司等蛋糕。两点多,蛋糕店的人送来的,我拎着蛋糕坐小巴回莲塘,那个蛋糕,我堂妹们吃一口我都心疼。我喜欢过的人并没有人们想象或表现出来的那么多,这个人我很少写,因为不想为伤害过我的人费笔墨。那你反复写必伢呢?无关紧要么?是的。
其实必伢也和我过过一个。不到十年前,必伢身负巨债潜在惠州,我和他见过两面,一面他来深圳我去酒吧找他,二面他在惠州,他突然说明天你生日,来惠州我给你过。他记忆力好到惊人,很多年前我提到过一次,他记下了,中间隔了没有联系方式的几年,还记着。
我开着公司那辆车灯不亮喇叭不响的车去惠州,他很讲礼性地约了一桌人,吃的是牛肉火锅,有个女人敲着筷子唱花鼓戏,说当生日歌。饭后其他人很“懂事”地找各种借口走开,唱花鼓戏的女人对我有明显的敌意但迫于必伢的淫威也沉默地离开。然而,我和必伢保持着外人难以理解且难以解释的清白。深夜,我开着那个破车回深圳,车过大亚湾时,灯火通明几近白昼,我就着车窗泻进来的灯光看到仪表盘上的速度是110,是这个车能开到的极限。
现在的很好过,有两个朋友和我挨着,只相隔几天,这几年总是凑着一起过,小小的舒服地吃一餐,我不需要再记哪天生日,也不再在意有没有人和我过,这很符合我的边缘状态,边缘,灯光辐射的边缘——我看得见台前,但台上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我只想永远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End)
赞赏二维码,感谢鼓励,我努力写
懒散的急性子,重度拖延症
散养寄己和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