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FA设计学院设计批评与策展研究专栏 | 策展性：策展哲学

策展性：策展哲学

The Curatorial: A Philosophy of Curating

本文编译自《策展性：策展哲学》（The Curatorial: A Philosophy of Curating）一书引言章，该著作出版于2013年，由伦敦金史密斯大学“策展／知识”（Curatorial / Knowledge）博士项目创始人之一 Jean-Paul Martinon 编辑。节选部分呈现了作者对“策展性” (the Curatorial) 概念的阐释，并区分了其与 “策展” (Curating) 概念之不同，强调思考策展实践的同时，对其进行反思与批判。

The Curatorial: A Philosophy of CuratingBloomsbury Academic, 20131866年7月26日前夕，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散文家、戏剧人和时尚评论家斯特芳·马拉美（Stephane Mallarme）（1842-1898）在他位于巴黎罗马路89号的公寓里，开始记录下一系列两小时左右的多感知性（Multi-Sensory）事件的纸本计划，他希望这能为地球上的生命带来本质意义的解释。在他看来，这些事件会是魔术表演、小规模游行、芭蕾舞剧、独奏会、炼金仪式、计算数学公式、阅读神圣文本、哑剧表演、面对水晶吊灯沉思和精心策划的烟火。这些事件将在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是舞台一样的地方进行，又像是在十九世纪沙龙中间放置了一个配有舒适的壁炉和煤气灯的祭坛一样的地方进行。一位“操作员”（半牧师半喜剧演员）将在二十四位幕后“助手”的帮助下精心编排一场表演。
当提到马拉美的名字时人们可能常联想到“精心编写的抽象诗歌”，但恰恰相反，这些事件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是一种无脚本的流行情节剧，“无英雄”剧情将由普通公众（“群众”）自己表演，就像一场将所有艺术融合在一起群众性的公共仪式。总体而言，马拉美致力于展示“思考思想本身”，并让诗歌和艺术与宇宙的运动同时进行，在此过程中让生命的本质意义能在任何地方展演，且一劳永逸。在那个时代，这些事件并不是一个小工程，马拉美将该计划设置为一个终身项目，希望在辞世之前能够完成它。

Portrait of Stéphane Mallarmé, by Nadar, 1896直到22年后，1888年11月21日这天，该项目仍未完成。尽管马拉美对这个复杂的项目略感失望，但最终同意给它拟一个名字：他将最终的形态事件称为《这是》（This Is [C’est] ）。令人遗憾的是，尽管他在犹豫、怀疑和焦虑中无休止地工作，马拉美的准末世（quasi-eschatological）项目却从未见过天日。这位诗人于1898年去世前留下半张潦草便条敦促他的家人烧毁与他三十年未完成的杰作有关的所有文件。在今天，显然马拉美的幻象计划可以被看作又一次艺术尝试，再次提出“整体艺术”（Total Work of Art）的典型案例，如同威廉·瓦格纳（Richard Wagner）的Gesamtkunstwerk或亚历山大·斯克里亚宾（Alexander Scriabin）的Mysterium一样。然而，它也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被理解：作为终极的策展性事件。我们怎么能忽视这个流产的项目或一系列事件在“策展性”（the curatorial）这个词开始有意义之前的一个世纪就已经开始试图思考它了？如今，策展人所面临的全部问题都被列在了马拉美家人从大火中救出的几张神秘笔记中，这些笔记可以用以下方式概述（无特殊顺序）：“这是”（This Is [C’est] ）他人（哑剧演员，舞蹈家，烟火技师，牧师等）的作品：它本质上是说明性的——既是展示又是解释。“这是”（This Is [C’est] ）将过去和现在融为一体（例如：古老的炼金术和面对吊灯的现场沉思）：这是一个多时相（multi-temporal）事件。“这是”（This Is [C’est] ）引发出一系列意味深长的含义（constellation of meaning），通过将多种艺术形式和空间融合在一起。这是任何一种单一艺术形式所无法达成的。“这是”（This Is [C’est] ）传递了一条消息：它实际上是在说：这是地球上生命的本质意义的诠释。“这是”（This Is [C’est] ）揭示了一种技巧（艺术）展示自然（宇宙）的方式。是艺术（techne）对自然（phusis）有计划的胜利：一场对熵（entropy）的胜利。“这是”（This Is [C’est] ）中没有“英雄”。策展人是在幕后工作的简单操作员。没有哪位艺术家比其他人更占优势。这看起来是平等主义的。“这是”（This Is [C’est] ）将人的能动性和生命的本质意义结合在一起。它不是宗教的，是世俗而又先验的。“这是”（This Is [C’est] ）并不是客体（艺术品）与主体（观者）之间的相互对抗，而是以观者为中心的：观众使之具有体验性和参与性。“这是”（This Is [C’est] ）更像是一种呈现，而不是一个展览。它展现但不展示；它体现出作者与作品之间的相互融合。“这是”（This Is [C’est] ）没有重要意义的中心：它同时发生在舞台，沙龙和祭坛上，因此创建了多个中心：它是多地点的（multi-sited）。“这是”（This Is [C’est] ）没有预先设定的规则、语法或句法。它需要在事件发生时发明自己的语言。“这是”（This Is [C’est] ）没有提出预先规定好的情节或模式：相反，它向观众提供了一个决定事件的协议。它是偶然的，不可预测的。“这是”（This Is [C’est] ）既是一次表演（它演绎了“绝对性”「the Absolute」）、一次描述（它是一种解释），同时它还具有真值（它成功与否）。因此，它是一种作为展示它自身的展示语言。“这是”（This Is [C’est] ）没有单一的看法或观点：参与者制造了观点。它具有形成性，教育性和潜在的政治性。“这是”（This Is [C’est] ）看起来可能是一次失败的“整体艺术”（Total Work of Art）尝试，可能是一次超出了预期的宏伟妄想，但在当时也是一个超前的当代策展项目：作者已死、学科边界模糊、它是有表现力的、是开放式结局的、有通感的，有潜在政治变革性的，最重要的是，马拉美的笔记以其大量的数据证明了它的实现受到了经济条件的制约。将这个有着奇怪想象的项目归类于当代策展实践文本集之中并不是要把这个实践当作刻板的起源或参考，而是要强调在解决这个多方面的和有争议的实践时所面临的一些问题。我之所以说“一些”是因为，众所周知，“策展性”（the curatorial）永远不会被限制。如果能够通过阅读基于马拉美虚构项目绘制的清单和这本书中的内容而融会贯通的话，那么“策展性”会渗透并延展出很多不同的领域和实践。当然也会有人质疑这是一个问题。针对这点我想表达的是，恰恰是“策展性”千变万化的形式为它提供了力量和潜能。这也是使得它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精髓所在，但不可避免地，它将难以被定义。本书提供了多种研究综述来理解和解释什么是“策展性”。强调一下我之所以说“多种研究”，是因为其千变万化的形式无法为“策展性”本身提供一个全面或详尽的综述。本书结尾处提供的冗长但非详尽的参考书目清楚地显示，已经有很多出版物（无论是好是坏）都在试图做这样的工作。本书同样没有将“策展性”置于特定的历史（例如，一个关键性事件的总体性和霸权式的叙述，告诉我们什么是艺术，以及艺术如何被“最好地”展演出来）或框架（涉及一个不明确的时代思潮的抽象概念，例如“当代”）之中。最近出版的两本著作，泰瑞.史密斯（Terry Smith）的《思考当代策展》（Thinking Contemporary Curating）和保罗·奥尼尔（Paul O'Neill）的《策展文化与文化策展》（The Culture of Curating and the Curating of Culture）为“策展性”一词的概念提供了新的语境（在历史方面和其他方面），因此就不在本书中重复他们的成果了。

Thinking Contemporary Curating
New York: Independent Curators International, 2012

The Culture of Curating and the Curating of Culture(s)
The MIT Press, 2012
本书中包含的学术文章仅试图思考“策展性”一词的含义，不关乎特定话语（艺术史，艺术批评等）、学科（人类学，哲学等）、知识领域（艺术实践，视觉文化等）或意识形态（社会理想，信念信仰，政治议程等）。旨在直观地揭示“策展性”是一个难以解释的术语，它无法被独立或全面地解释，但尽管如此也不妨碍我们使用这样一个模糊的术语进行运用和工作。请允许我粗略地概括一下它是如何做到的（该总结与马拉美项目的一些主张不谋而合）：“策展性”是一种打破原有禁锢框架的行为、一种看待世界不同之处的礼物、一种创造新出发点的策略、一种致力于对抗社会弊病的实践、一种关爱人类的途径、一种重思自身主观性的过程、一种重塑生活的战略行动、一种创造意义的感官实践、一种政治之外的政治性工具、一种维持社区团结的程序、一种对抗政策的合谋、一种保持问题持续提出的行为、一种保持愉悦感受的能量、是帮助我们回顾历史的手段、是创造影响的措施、是揭示难以捉摸事物的工作、是与时俱进的计划、是保持身体和物体一起进化的方法、是对理解的共享、是对反身性的邀请、是一种操作的编排模式、是一种与企业文化作斗争的方式等等。虽然这些答案很宽泛，但仔细思考后可以从中辨别出六个不同的主题。这六个主题并不是用来解释“策展性”的僵化模型，而是为读者思考“策展性”时提供思考方式，这些主题如下：送别（Send-Offs）“送别”（Send-Offs），其灵感来源于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从他理解学术界旧式人文学科与当今提出的新式学科之间的形而上学转变的方式中受到启发。这些不再局限于自身领域获取知识和研究，而是提供了一系列的重新思考方式。它可以在本体论（ontology）和本体‘科学’（ontic ‘sciences’）层面上被知晓，包括艺术史和策展实践。考虑到这种转变，“送别”（Send-Offs）讲述了整本书的中心思想：通过激发思维的转变重新对“策展性”进行阐释。因此，这一主题是为了确保本书在一开始就提出“策展性是什么”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它表明“策展性”很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转变关注点来重新思考。人类行为学（Praxeologies）“人类行为学”（Praxeologies）探索了身体与展览之间的复杂关系。众所周知，谈论个人体验展览的感受时无法客观。展览对我们的影响是复杂又难以言喻的，在这种情况下展出的内容不一定是我们关注的中心。然而，即使我们知道这一点，问题仍旧会再次出现：我们（艺术家，策展人，观众）的身体如何与不属于我们身体的身体进行交互？“人类行为学”（Praxeologies）这一主题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基于同一个前提，即使用“再呈现模式”（representational model）来分析这种交互是无效的，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方法来规避旧模型隐含的主观臆想。移动（Moves）“移动”（Moves）可能会给人一种印象，即重点将再次集中在以下事实：一切都是短暂的，没有主体，没有客体，没有固定的知识，没有限定的身体，没有清晰的标记或界限，我们都在不断变化的场域中进行着无休止的表演。没有什么比这部分更脱离刻板印象了。“移动”不仅意味着波动或不稳定，而且还意味着故意改变位置或计算得出的设置偏移。“移动”这一主题的总体目的是政治性的，试图扭曲，颠覆，滥用，误用通常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霸权主义。异端（Heresies）“异端”（Heresies）可以理解为一系列与普遍接受的观点大相径庭的观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此主题将被简单地理解为对“策展性”概念的批判。然而，“异端”在这里被理解为不同的含义。问题不在于批判（假装站在体制外）或批判性（转变体制内的参数），而是关乎发明新的术语以克服困难。这种转变在这里至关重要，因为其目的不是提出新的观点（doxa），而是提出知识的再生（episteme）。重塑（Refigurations）“重塑”（Refigurations）是从唐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那借鉴而来的，在本书中使用这一词汇是为了避免成为总是重新塑造世界的诱惑的受害者，也就是说，总是假装我们都（共同）认同当前世界的样子。因此，“重塑”（Refigurations）这一主题放弃了阐明这些虚假协议的必要性，着重在对通常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的个人重塑上。为此采取了各种意想不到的形式：重新思考“现代”的概念，重新把展览想象成装置，重新书写当地社区或地区的历史，并重新表述“当代”的实际含义。借助这些重塑，“策展性”扩大了自己的职权范围，不仅成为挑战学科（历史，地理，人类学，人种学等）及其附属知识领域的工具，而且成为具有更大政治潜力的工具。舞台/阶段（Stages）“舞台/阶段”（Stages）并不是要把“策展性”与戏剧作比较。在戏剧中，“舞台”通常是演员进行表演的活动地板或平台。当涉及到“策展性”时，“舞台”的范围就扩展到了超越所有认知范围，包括建筑，地点，地理区域，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包括国家。“阶段”一词的用意也不是为了将“策展性”与发展过程中特定的时间长度，某一点，某一时期或某一步（例如，人生的七个阶段）进行比较。当谈到“策展性”时，“时期”的概念总是变得有些模糊：时间相互交错，以至于无法再谈论某个确定的时期，以及开始或结束的时间。如果这位古老的象征主义诗人斯特芳·马拉美（Stephane Mallarme）今天读了这些文章，他可能仍会对自己心怀遗憾，因为它们并没有提供能完成他“整体艺术”的关键或方法论。但他也许会不情愿地承认地球上的生命知道，事实上并没有本质意义的解释，只有零碎的答案。出乎意料的是，这不仅给了我们重新思考的机会，也给了我们勇气，让我们勇于反抗那些对于简单公式化的自满、景观的诱惑、思想的沉淀、话语片段的提取，最重要的是，反抗那些无止境的空洞承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思考和完成，然而我可以很肯定地说《策展性：策展哲学》（The Curatorial: A Philosophy of Curating）就是一个很好的起点。翻译：秦瑗璟编辑：王乃一图片来自网络译者简介：秦瑗璟，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设计批评与策展研究方向在读硕士，本科毕业于设计学院时装专业。

当代设计策展课程介绍

当代设计策展是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面向本科生、研究生和博士生开放的专业课程，由宋协伟教授担任课程主持与学术召集人，每年邀请国内外知名策展人和设计研究领域的学者进行授课。课程在讲授策展历史与理论发展流变的基础上，结合主题讨论与项目实践，研究已存的策展模式，同时探讨不同的策展行为，以及对策展而言什么是“当代性”，如何将其置于一个更广阔的政治、经济及文化语境之内去审视？课程通过介绍跨学科研究方法在策展领域的广泛应用，力求对策展相关议题的切入与讨论方式更加多元异质，从而以不同的视角来拓展当代设计策展的潜力与可能性。课程学术召集人：宋协伟课程主讲教师：宋协伟、薛天宠、王乃一当代设计策展系列讲座嘉宾：Jana Scholze, Sarah Teasley, 方振宁, Aric Chen, Ole Bouman, Alice Rawsthorn, Alice Twemlow, Prem Krishnamurthy

 设计批评与策展研究方向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的持续变革和加速，设计与经济、生活、社会和文化的融合发展正在呈现复杂的多样性形态，设计批评与设计策展以独特的视野、方法论和策略机制对设计介入经济社会建设的多维可能性、目标和价值进行评价和反思，进一步修正设计发展的路径和方式。本学科研究方向以中国快速变革的经济与社会现实为基础，充分理解并融入中国经济社会建设的需求，在产业融合研究，社会创新发展研究以及商业价值创造研究三个维度形成中央美术学院设计批评与设计策展研究的专业特色和学术地位，以及实际的研究作用和价值。推动设计批评、设计策展与公共问题、社会机制和城市发展的广泛融合创新，从而创新设计发展的规律、方法和系统。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一级学科正在成为中央美术学院引领国内、对话国际的战略优势学科和国家“双一流”建设学科，已经建成涵盖视觉传达设计、数字媒体艺术、设计历史及理论、艺术与科技、公共艺术与设计、环境艺术设计、生活产品设计、设计史及理论等目录内的二级学科，以及自主创设的交通工具设计、服务设计、设计管理、创新设计、社会设计等新增二级学科。同时，在保持现有学科口径范围优势下，设计学科以对中国社会未来形态和经济模式整体研判为基础，以积极应对全球科技、经济和社会变革为契机，以培养具有中国文化立场和全球意识的顶尖人才为目标，以服务于国家重大战略举措为根本，全面深化改革和创新驱动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