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外与幕后:十二不寻常 ——无锡邵洪春案庭外实录
庭外与幕后:十二不寻常
——无锡邵洪春案庭外实录
刘章
因今日未能获准入庭以及以视频等方式旁听，庭内激烈对抗未得目睹，只有耳闻，就主要讲讲庭外见闻吧，亦是“精彩纷呈”，我总结为“十二不寻常”，但其实，这恰恰就是当下司法的“寻常”。
一不寻常:特警坐镇。
坐五个小时火车从北京赶来无锡旁听邵洪春涉嫌诈骗一案，一到法院便感受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法院门口停放着特警车辆，猜想是因为邵案，进入法院后邵案庭外坐着的十几名特警证实了这一猜想。
二不寻常:只“今天特殊”的安检。
法院安检极严，包、手机一概不让带入，这倒见怪不怪了，只是连带了今日来开庭的其他案件的律师，有律师惊诧问道“我以前都带手机的，今天怎么不让带了，那我开一天庭有电话怎么办？”法警态度也倒挺好，无奈道“今天特殊”。原来，梁溪区法院特意为了邵案临时禁止手机入法院，要问的是法律依据是什么呢？昨天可以带入，明天可以带入，单就今天不许带入，怎可如此随意？如果认为是违禁品那就一禁到底，总不至于只今天违法吧？更何况，没有任何法律禁止带手机进法院，法庭。
三不寻常:仅此一起。
今天仅有邵案一起刑案审理，其余均为民事案件，其实也可以理解，法警都调到第一法庭和法院门口、大厅了，哪还有力量进行其他案件的庭审。
四不寻常:旁听位置哪里去了？
四十八个位置的第一法庭只安排给了家属十五张旁听证，所谓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也不过寥寥数位，那剩余的位置给谁了？
五不寻常:旁听权受限。
因没有旁听证被禁止入庭旁听，位置满了？好，能否转接视频信号到别的法庭，无法进入的人到别的法庭视频旁听？某位负责与我们“周旋”的庭长“解释”技术上做不到，没有条件。当真如此？我正好发现一与我们旁听群众周旋的女法官走进了一法庭旁边的第三法庭，上面贴张纸——媒体接待室，我便拉门“瞄”了一眼，有几个人一人一台电脑在实时观看一法庭直播实况，年轻女法官发现了我，来关上了门上了锁;把这一情况讲与那位庭长听，庭长又推说技术的事他不懂，我们又请求现场解决视频旁听的问题，找一空法庭或者也到三法庭去旁听，依旧被以“没有空法庭”“即便有也可能有庭审安排”“三法庭有记者你们进去会干扰”等等理由拒绝。任凭我们说什么，怎么说，态度如何恳切，均被拒绝。
六不寻常:“垂帘听政”。
说破了嘴法官也无动于衷，看来是听不成了，那就在法院里随便走走吧，这一走，走出了今天最重大的发现。走至一楼至二楼的楼梯中间时，我不经意地扭头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一间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坐着人，上书几个大字“执行指挥中心”，一众人斜坐着盯着前方看，立马意识到这些人必然是在观看邵案的庭审直播，立马意识到这里面问题很大，马上叫一楼大庭的律师、同学、家属过来，家属认出里面的人都是无锡当地公检法的领导，原来是猜想，现在是证实。我们用手指着那间指挥中心，议论纷纷，其实也是有意让他们知道，想告诉他们，“你们幕后指挥的事被我们这么多人逮了个正着”，里面的人立马也发现了我们发现了他们，登 36 29210 36 10670 0 0 5786 0 0:00:05 0:00:01 0:00:04 5786站起几位来出去了，我们猜想肯定是去取窗帘了，不一会进来了工人，果然拿来了梯子窗帘，开始挂了起来，不一会遮了个严严实实。用“垂帘听政”形容此番场景应该再贴切不过了吧。亲眼目睹这一幕才能理解什么叫形式审判，坐在庭前的法官能说了吗？必然不能，真正决定案件走向的是坐在指挥中心里的公检法的一众领导。看到这一幕也就能理解庭内法官为什么极其“强势”，有领导看着，敢不卖力吗？
七不寻常:假装不是法官的法官。
我在法院内部通道门口站着，一直在大庭站着的一个便服的女的问我，你站着做什么，你是做什么的？我答道“公民而已。你又是谁，为什么要问我是谁？你是法官吗？”“我不是，我也是公民。”说着便刷卡走进了法院内部，我乐道，“你不是法院的你能刷卡进去？”下午的时候这位女性公民便穿着法院的工作服在法庭外游走，我逮着机会对她说“你不是说你不是法官嘛。”那个女法官不搭理我就走开了，跟我闲聊的法警帮腔说，人家的意思肯定是说不是员额法官嘛……
八不寻常:中院增援的法警。
一法庭外站岗执勤的法警并不是梁溪区法院的法警，“闲聊”中得知是从中院调来增援的警力，既然中院对下属法院一起诈骗案的审理如此支持，那么今天的审判中院也必然参与“协调”“研讨”了，二审终审、审级监督恐流于形式。
九不寻常:不人证合一的警官。
下午的时候守候在法庭门口期待那些“占座位”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下午不来空出位置来，我们可以递补进去旁听，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民法院的智慧是无穷的，先是告知我们即便有空位也要等开庭半小时后没人来再说，但哪有什么再说，后来的说法就成了现在正在庭审中，你们进入有碍法庭审理秩序……我……无言以对……这先按下不表，说说守候过程中的“趣事”吧。开庭十几分钟后，走来两个人要进法庭，“认真负责”的法警要求他们出示旁听证和身份证，来人表示只有旁听证没带身份证，法警义正言辞的表示那不行，必须人证合一，其中一人便掏出了一个证件，我也凑上去看了看，警官证，法警立马态度变好，进吧进吧，但又问另一个人，那位警官表示是一起来的，便也一同进去了。见此，我便对法警说，“不是人证合一嘛，说好的人证合一呢？”法警也没好气地说“你别跟我们讲这些，又不是我不想让你进去，我说了不算，人家是警察，当然可以进”，我继续说，“那第二个人什么证件也没有呀”，“人家说了一起的”“那我们说跟律师一起的怎么就不让进呀”，那位法警也不说什么了，叹气道，“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乐道“理解你们，只是讽刺下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吵”了几句也和这几位法警熟了起来，在庭外聊了起来，主要聊今天的庭审安排，法警顺带着诉诉苦，表示“你以为我们愿意来？”，聊得起劲，那位上午假装不是法官的法官拉走一个法警耳语了几句，这位法警又跟另一个法警耳语了几句，猜想应该是嘱咐别跟我们“闲聊”吧。
十不寻常:杯弓蛇影。
正在与法警闲聊间，过来个负责安检的法警把我叫到了门口，让我把脖子上戴着的一点也不起眼的蓝牙耳机存起来，我立马乐了，笑道“这是干什么，蓝牙耳机什么时候也成了违禁品了？”“让你交你就交，不交你就别进去”，我说“反正不让我旁听，我闲着无聊，我带着这耳机也没用，但我不想交，我凭什么交，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你们讲清楚哪一条法律规定不让带耳机了？”我伸手指着对面的安检规则，给他们念了一遍，问“蓝牙耳机是哪一个违禁品？你们的法律依据是什么？”还有个女法警拿了个小牌子给我看不允许带录音摄像设备，我说耳机是哪一个？看这三四个法警拿我没办法，一位年纪大一些的领导模样的人亲自出马了，说你这个蓝牙耳机有蓝牙功能，有可能会用蓝牙功能用通话传输录音，我笑的更厉害了，我说“我连法庭都进不去，录的哪门子音？再说蓝牙耳机还有这么厉害的功能？不就是一个接收工具嘛，怎么录音？”那位老领导语气倒也很好，表示技术的事他也不懂，他要咨询一下专业人员，便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打完后表示问了工程师了，说工程师说一般不能录音，但因为蓝牙可以远距离传输，也不能排除，我说“这一点我稍懂一些，蓝牙耳机的传输距离一般是五到八米，但我也没手机，我跟什么传播嘛。”那位老领导一听到“五到八米”的时候就笑起来了，笑道“哎~工程师也说是五到八米的传输距离”，同时又说“法庭里的人跟你的耳机连起来，不就可以录音了。”我笑的不行了，说“既然法庭里的都用手机给我传输信号让我接收并录音了，那里面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录音呢？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这话一说完，这位还算面善的老领导已经笑的不行了，边笑边走近拍了拍我胳膊，“好了，好了，小伙子别为难我们，你戴着也没用就存起来嘛”，我看老领导态度挺好，也扯了挺久了，心想算了，就递给另一个年轻的法警存起来了，同时也表示“耳机很贵的，坏了要赔的。”“放心，我们绝对轻拿轻放”。这一奇遇就此落下帷幕。事后听闻就在我因蓝牙耳机被叫过去后，跟我闲聊的法警跟我们一行的其他人表示“这是何必呢？”，可见，连他们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何况我们。
十一不寻常:稚气未脱的人大代表。
这几位到庭旁听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中有几位年纪轻轻，甚至感觉有几位才二十出头，上午休庭时，我借着向他们反映旁听受限，也问询他们的情况，与我聊的两位所谓来自最基层的社区服务人员身份可能属实，但一旁站着的那几位看起来年龄与我相仿的年轻人恐怕就未必是人大代表了。后来开玩笑道，冒充人大代表可涉嫌招摇撞骗了，一法官回道，“我们怎么可能找人冒充人大代表呢？”
十二不寻常:全程跟拍。
大庭里一直跟着一位年轻的法官，与我年纪相仿，应该是刚考进法院的，一直在拿着摄像机录像，我们同庭长，法官表达旁听请求之类的对话均被录制了下来，录就录嘛，还偷偷摸摸的，一看他他就不录了。 虽在庭外但根据所见所闻所感也可推想庭内场景，一场公正的审判何必如此折腾呢？自上而下都是怨声载道:所谓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当真愿意来旁听这么一起案件，沦为占座工具难道不会心有不甘？门口守候以及庭外坐着的十几名特警守着这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群众，在那玩着德州扑克难道不无聊吗？门口执勤的怨气满满的法警更不必说;全院动员的法警、法官，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可谓忙成一团了，累不？为执行指挥中心里的人端茶倒水的工作人员们辛苦不？存手机、蓝牙耳机浪费了那么多文件袋心疼不？当然了，今日庭审也不单单是梁溪区法院让我们这些法学生大长见识，我们也是对梁溪区法院有所贡献的，最起码我们让本没有窗帘的执行指挥中心里装起了窗帘，以后再开联席会议垂帘听政就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了。
2017年8月3日
于无锡京杭运河不远处手机草记
30°天辛勤守候的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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