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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实现社会科学研究的国际化与科学化?——对话南京大学梁莹教授

2017-08-30 政治学人 政治学人

学人专访


本期嘉宾· 梁 莹

     南京大学社会学院社会工作与社会政策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首届教育部长江学者青年学者(公共管理的二级学科社会保障学,也是国内社会工作、社会保障领域唯一一位长江学者),国家优秀青年基金项目获得者,入选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并被评选为首届江苏省青年社科英才。近几年以第一作者和通讯作者在SSCI/SCI收录期刊发表英文论文40余篇。

编者按


社会科学研究在方法论上应该有怎样的危机意识?如何能够在SSCI收录的高水平期刊发表学术论文?面对国际化学术环境,我们如何提升自己的英文学术论文写作水平?今天我们为什么需要深化跨学科学术研究?为此,本期政治学人微信平台专访了南京大学梁莹教授,希望借此专访唤起青年学人提升学术研究科学化与国际化水平的意识。

政治学人:梁莹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专访。我们在搜索关于您的信息时,发现您是行政管理专业博士,曾经在北大做过公共管理的博士后,之后又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做过博士后,还做过斯坦福大学社会学系访问学者。而您现在又在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工作,主要在社会工作与社会政策领域进行研究。您是认为丰富的学科背景对您的社会科学研究又怎样的帮助呢?您认为现阶段实现深入的跨学科研究有怎样的意义?

梁莹:非常感谢!很开心可以接受专访!希望我这几年的学术和工作经历可以启发新一代的年轻学者和研究生。我这几年评了好几个人才计划,从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到青年长江,国家优秀青年基金,今年又评了中组部的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计划,可以说这是无比宝贵的经历。在数次的激烈竞争和评选过程中,我发现公共管理学科的激烈竞争并不是行政管理、社会保障专业毕业的年轻学者,而是来自环境科学、公共卫生、管理学科与工程甚至物理等理工科学科,也就是说公共管理学科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数理工科专业可以来竞争的庞大学科。所以我在公共管理学科相对较弱的二级学科社会保障学评上青年长江,真的还是很幸运和感谢评委们的厚爱。

我这几年最大的感受是社会科学需要结合自然科学进行研究,才会有更宽阔的研究思路和更广阔的学术前景。其实我之前也是一位纯正的行政管理专业博士和公共管理博士后,我读博士那个时代,定量研究还不盛行,当时学术界主要是政治哲学和逻辑思辨为主导的方法研究公共管理,那时候开始我尝试自己学习统计软件和自学很多统计学方法。虽然现在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让我感觉到学术需要有更多探索新领域和新方法的勇气。博士毕业之后,我在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做了两年公共管理博士后,出站后联系了好几个大学,当时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刚刚组建,社会工作与社会政策系比较缺乏师资,于是作为一个完全是社会学的圈外人,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南京大学社会学院社会工作与社会政策系工作。

南京大学社会学院主要是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和社会工作专业,因此当时我非常有失落感,因为每次学院召开学术会议,请来做讲座的学者,我几乎都不熟悉,感觉自己是一个超级边缘的外来人。不过失落的同时,我也注意到当时社会学专业的定量研究方法水平已经很大程度上超过了公共管理和政治学专业的研究方法。而给我更大的启发,是我发现社会学院心理学专业的老师好几位从来不发CSSCI,只发SSCI和SCI 收录论文。这对于我这样传统的行政管理专业的年轻老师,虽然感到压力很大,但是也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2014年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又开始发展脑科学专业,在二楼建立了一层楼的脑科学实验室,这对我也是全新的学习机会。我开始努力学习实验科学方法,并且现在成了我的主流研究方法。从去年开始陆续在社会治理领域做了几个实验,带着学生到强戒所和美沙酮点对吸毒人群进行经颅磁刺激干预治疗研究,将经颅磁技术应用于海洛因、可卡因等药物成瘾患者上。同时也陆续和几个医院开展了其他实验,期望自己可以对弱势群体和社会治理做出真实有效的贡献。

 所以我认为现阶段的学术研究需要运用跨学科的科学研究方法,真正帮助社会弱势群体回归社会,真的对社会治理做出切实可行的社会贡献。

 

政治学人:在您2012年发表的学术论文中《当代中国政治学研究中的新兴交叉学科:现状与发展展望——以七个发展中的政治学新兴交叉学科为研究个案》曾讲过政治学不仅是一门专门化的基础性学科,还是一门集多种学科为一体的综合性学科。从您的角度看,当前政治学研究在成为一种综合性学科上还应该进一步作出哪些努力?

梁莹:政治学这门学科,在国外发展还是很成熟的,我看过有政治学著名学者用FMRI方法发了Nature,所以政治学除了发展政治哲学和理论研究,也应该走向国际化和科学化。当前国内政治学基本以理论研究、逻辑思辨和简单的定量研究为主,可以说定量研究也还处于比较薄弱的阶段,大部分政治学的中文论文很难采用高级统计方法。所以,国内政治学发展深入的定量研究和实验科学的政治科学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而目前实验科学方法在政治学领域几乎处于空白,其实有很大的研究空间。比如对于公务员的研究,很多可以结合实验科学的方法进行深入研究。我曾经想过做腐败官员的心理健康和基因测序实验,而对于选举和民主等很多政治学学者研究的主题,除了现在已有的研究方法之外,可以结合更深入的实验科学研究方法。我记得有位年轻学者写过公务员心理健康的著作,但是仅仅做了问卷量表,可以深入到做脑成像实验,这样的研究更加有趣、深入和科学。所以实验科学的方法在政治学领域有太大的发展空间,非常值得年轻学者去探索。

  

政治学人:我们注意到近几年您和您的团队有一大批优秀的研究成果发表在SSCI、SCI收录的期刊上。您觉得你们的研究有哪些特色和优势?或者说您觉得什么样的研究更能得到国际学术期刊的认可呢?

梁莹:其实我2016年以前并没有一个团队,2016年我才评上教授和博导,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学生,连1个学硕都没带过。前几年发表的SSCI、SCI收录的论文并没有用到深入的实验科学方法,很多都是基于CHNS等公开数据库的定量分析。

也是从去年即2016年开始,我才开始带博士生,这时候开始努力培养自己的研究团队,也开始采用实验科学方法做社会治理方面的学术研究,目前我有2名博士生和几个硕士,也是非常感谢我的学生,在极寒的天气和非常炎热的暑假,还坚守在医院和戒毒所的监狱等艰苦的地方,目前我们做了若干实验,但是还没有收集完整数据,希望这两年可以发一些影响因子更高也对社会更有贡献的学术成果。

我也回顾下这几年学习发SSCI、SCI收录期刊的经历。2009年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发现南大文科已经开始重视在SSCI收录期刊发表论文,可是从来没有老师教过我到底如何可以发SSCI,当时感觉有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我开始审视自己之前的研究方法和研究领域,发现了很多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规范和不科学。虽然以前也会自己摸索发一些非常肤浅的定量研究论文,但是以前学术训练连APA格式都不是很懂。于是从2009年到社会学院工作开始,我开始逼自己每天早上6点起来,晚上到1点多,天天看大量的英文文献。

 我回想起第一篇SSCI,是用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数据库写的,现在看起来我早年发表的一批SSCI收录论文确实比较幼稚,方法也比较简单,但是就像爱因斯坦的板凳,至少慢慢的学术走上了正确的轨道,严谨的运用科学的方法来写作。而在看了大量文献和反复写作的过程中,英语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而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研究领域从之前宽泛的政府治理逐渐转到了弱势群体社会治理、社会工作与精神健康。

这两年我发现统计学方法很难实现我很多复杂的研究设计,而运用单纯统计学方法写的论文投稿难度逐渐变大,用纯统计学方法发高影响因子的SCI更难,另外统计学的方法确实过于单一和薄弱,所以我的注意力转到了实验科学。实验科学方法确实是博大精深,对传统文科是非常好的融合和深入拓展研究。也是在2014年社会学院又开始发展脑科学,对于实验科学完全外行的我,尝试跟着学习了很久,几乎听了所有的心理学系的讲座。就像一个研究生一样下了很多学习资料学习,还和很多学生一起参加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的培训班。

2016年开始,我终于完全采用实验科学的方法,带着自己的博士和硕士来从事学术研究,我对于社会治理的理解也开始产生巨大的转变,早年读博士的时候我还写过纯逻辑思辨的社会治理的论文,但是现在我逐渐意识到社会治理更需要真正对社会有贡献的学术,真正用科学的方法帮助弱势群体摆脱困境。从去年开始我和我的学生们在南京和广州等地开展了对吸毒人群的经颅磁刺激干预治疗研究,将经颅磁技术应用于海洛因、可卡因等药物成瘾患者上,发现有良好的治疗效果。今年炎热的暑假带着我全部学生非常艰难的完成了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心理健康的实验研究,我们和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合作,尝试把最后一批幸存者送到南京脑科医院做FMRI脑成像实验,最后把珍贵的幸存者脑成像图片等返回给纪念馆,也算是为国家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历史遗产。我将在今后的学术研究中,采用更科学先进的实验技术,期待可以对中国的社会治理研究做出切实可行的贡献。

 

政治学人:从总体上看您觉得当前国内政治学或者公共管理学科的研究生在学术研究方面的主要的困境和问题在哪里?

梁莹:从总体上看,当前国内政治学和公共管理学科的研究生很多会局限于传统的研究思路,很多依然用逻辑思辨的研究方法来写论文。主要的困境是没有受到非常严格科学的学术训练,缺乏探索新领域和新方法的渠道和勇气。我现在带的硕士,还没进校,就跟我开始看英文文献,学习英文论文写作,并且开始带他们学习各种研究方法,暑假就开始到医院和戒毒所等地方接触实验科学方法。所以我今年带的一位博士生,在硕士期间就开始和我做学术,博士还没入学就发表了好几篇SSCI,现在这位学生基本具备了脑科学专业博士的基本技能和知识储备。所以国际化这么盛行的时代,研究生每天需要阅读大量前沿英文文献,不断学习最新的研究方法,并且努力自己尝试往SSCI和SCI期刊投稿。

  

政治学人:您觉得现在的青年学生或者年轻学者应该在哪些方向上努力,才能提升自己研究的国际化程度?

梁莹:现在的青年学生与年轻学者应该养成每天阅读大量英文文献的习惯,我每天看The Lancet, Pnas等很多英文期刊的大量文献,在外地出差也会在火车上看文献,我也这样教我的学生,在火车上都养成看英文文献的习惯。我这几年都是在看英文文献中成长起来的,同时也不断学习各种前沿的科学方法。而在写作方面,只要看了大量文献,尝试写,不断写,直到有论文修回,在不断修回论文的过程中,写作能力自然会得到提高。

我始终认为这几年英文文献才是我最好的导师。所以提升自己研究的国际化程度重在多看英文文献,多学习新方法,多写,多投稿,多学习修回论文。另外不要害怕拒稿,我也是无数次拒稿中成长起来的,经常看见哪个编辑部发给我的拒稿邮件,但是我从来不气馁,每一次拒稿都让我吸取很多经验,学习很多批评意见,不断的提高发表SSCI、SCI收录期刊论文的水平。

  

政治学人:社会科学学术研究的方法论之争总是不绝于耳。您认为定性、定量、大数据、实验科学研究方法分别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您认为青年学生,尤其是政治学与公共管理相关学科应该掌握的研究方法有哪些?您目前在研究方法上有怎样的偏好呢?

梁莹:正如我开始所说的,我这几年评了好几个人才计划,从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到青年长江,国家优秀青年基金项目,今年又评了中组部的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计划,在数次的激烈竞争和评选过程中,我发现公共管理学科的激烈竞争并不是行政管理、社会保障专业毕业的年轻老师,而是来自环境科学、公共卫生、管理学科与工程甚至物理等理工科专业。

        我最难忘记的是国家优秀青年基金项目评了2次,第一次上会差了1票,我记得当时答辩前看见台下的评委心情十分紧张,因为我发现完全不是来自公共管理领域的学者,都是管理学部一处管工和二处工商口的学者,我后来才慢慢发现原来公共管理学科在管理学部是很弱势的学科。可是在这样弱势的局势下,还有这么多理工科专业的优秀年轻学者来公共管理专业竞争。

所以在这个时代,公共管理和政治学专业的年轻学者和研究生更不能狭隘的做学术,不能始终坚持用传统的理论和逻辑思辨等方法来坚持学术研究。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是多元的,定性,定量和实验科学都需要,在一篇论文写作过程中,需要理论,实验和定性等研究方法综合运用。青年学者不能狭隘的就学习某种研究方法,比如很多年轻学者和研究生和我交流的时候,都说只是对定性研究感兴趣,只想从事纯理论研究,只对哪个具体领域感兴趣,我想这样的想法就限制了未来学术的发展,只有学会跨学科研究,尤其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不断学习前沿研究方法,学术的思路才会更宽,学术的前景才会更宽广。而我目前在研究方法上开始以实验科学方法为主,因为我发现实验科学方法确实比单纯的统计学深入很多,我现在的实验研究也从早期的脑电实验,慢慢的往更深入的结合生物医学等方向拓展,非常期待可以运用跨学科研究方法在社会治理领域做出富有成效的学术贡献。

    最后也希望我这几年的学术和工作经历会对年轻学者和研究生有所启发,期望中国公共管理和政治学学科未来的学术研究更加国际化、科学化和规范化,更期待公共管理和政治学专业不断涌现出更多跨学科的优秀青年学者。

 采访与编辑:吉先生     校稿:执金吾,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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