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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是想象出来的吗?丨学人共读

政治学人 政治学人 2021-04-25


说到民族,脑海中不自觉的跳出斯大林对民族的定义: “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的民族文化特点上的共同心理素质这四个基本特征的稳定的共同体。”


说到民族主义,突然就想到马基雅维利对两种坚定的民族主义者的归纳,一是穷人,二是君主;因为这两种人都无法轻易离开自己的土地和民族。 接着就想到霍姆斯鲍姆的《民族与民族主义》的“万万没想到评论”:


1. 如果一片土地曾被我们占有500年,被你们占有50年,它是我们的 —— 你们是侵略者。

2. 如果一片土地曾被我们占有50年,被你们占有500年,它是我们的 —— 领土边界绝对不可改变。

3. 如果一片土地在500年前曾被我们占有,不过之后一直是你们的,它还是我们的 —— 它是我们民族的摇篮。

4. 如果我们人民的大多数住在那里,这片土地一定属于我们 —— 人民需要民族自决权。

5. 如果我们人民的一小部分住在那里,这片土地一定属于我们 —— 人民需要被保护以不受你们的侵略。

6. 以上五条只适用于我们,不适用于你们

7. 我们的远大目标是历史的选择,你们的是法西斯主义。


民族是什么?民族主义是什么?古今中外有无数学者尝试着回答这个问题。


本尼迪克特·R·奥戈尔曼·安德森(Benedict R. O’Gorman Anderson)是世界著名政治学家、东南亚地区研究专家,康奈尔大学荣休教授,1936年8月26日生于中国云南昆明。1978-1979年爆发在中南半岛的武装冲突,令他对民族主义萌生疑问,促使他著出《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散布与起源》。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


在书中,安德森主要回答了四个问题:


1.民族与民族主义是什么?


2.它们的本质是什么?


3.它们在历史上是怎样出现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变迁?


4.为何它们能够在今天掌握如此深刻的情感上的正当性?





1.民族与民族主义是什么?


安德森首先将民族、民族属性与民族主义视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的人造物(P4)。


他在一开头就以简洁的文字勾勒出本书的论点:


这些人造物之所以在18世纪末被创造出来,其实是从种种各自独立的历史力量复杂的“交汇”过程中自发地萃取提炼出来的一个结果;然而,一旦被创造出来,它们就会变得“模式化”,在深浅不一的自觉状态下,它们可以被移植到许多形形色色的社会领域,可以吸纳同样多形形色色的各种政治和意识形态组合,也可以被这些力量吸收(P4)。


在这凝练的文字背后,隐藏着一个非常复杂而细致的论证,以及一幅纵横古今繁复巨大的历史图像。


在正式进入论证之前,安德森先为“民族”这个斯芬克斯式的概念提出了一个充满创意的定义:“它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有限的(limited),同时也享有主权的共同体。”(P6)这个主观、认知主义的定义界定了安德森以后整个论证的基调,也就是要探究“民族”这种特殊的政治想象成为可能的条件与历史过程。




2.民族与民族主义的本质又是什么?


安德森认为“民族”本质上是一种现代的想象形式——它源于人类意识在步入现代性过程当中的一次深刻变化。


使这种想象成为可能的是两个重要的历史条件:


1.认识论上的先决条件(即民族文化起源),亦即中世纪以来“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所发生的“根本的变化”。


2.社会结构上的先决条件(即民族意识起源),也就是“资本主义、印刷科技与人类语言宿命的多样性这三者的重合”。




3.民族与民族主义的出现和变迁


认识论与社会结构上的条件,酝酿了民族共同体的原型,也为现代民族搭好了舞台。以这两个共同的基本先决条件为论证出发点,安德森接着一步一步地建构了一个关于民族主义如何从美洲最先发生,再一波一波向欧洲、亚非等地逐步扩散的历史过程的扩散式论证——一种前后关联,但每一波都必须另作独立解释的复杂论证。


第一波民族主义称为“美洲模式”,安德森认为欧洲传统的民族主义经验推演出来的观点无法解释18世纪末19世纪初美洲国家的情形。美洲殖民地国家有与母国相同的语言,相同的血统,而且欧洲式的“中产阶级”在那时也是无足轻重的。因此,他以世俗式的朝圣之旅受挫来解释民族主义的起源,“欧洲海外移民要想在西班牙母国爬到重要的官位,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欧洲海外移民出身的官员的朝圣之旅,并不仅仅在垂直上升的发现受阻......他的水平移动一如垂直上升那样被束缚住了”(P55),因此殖民地官员所属行政国想象为自己的国家,在朝圣之旅中的旅伴被当成拥有共同宿命的共同体成员,这些成员也因为印刷资本主义所创造共同的阅读而被固定下来。


第二波民族主义被称为“语言民族主义”,安德森在第五章“旧语言,新模型”的第一段就写道“当美洲成功的民族解放运动的时代终于划下句号时,欧洲的民族主义年代也随即揭开了序幕”。由此标题就可以看出,欧洲民族主义显著的两个特征是“民族的印刷语言”和参照缘分的“模型”。在16世纪中,欧洲“发现”了陌生的文明,这暗示了一种无可救赎的人类多元性,美洲模式也得到普遍的借鉴,“在美洲的波涛之中,民族国家、共和制度、共同公民权、人民主权、国旗和国歌等这些想象的现实一一涌现......这些独立国家的附属性无疑更确认了这个蓝图的有效性与普遍适用性”(P78),此外印刷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语言革命的发生,使资本阶级通过印刷语言想象出数以千计和自己一样的人,在资产阶级内部形成凝聚力,想象的共同体。


第三波民族主义被称为“官方民族主义”,在19世纪后半期,“大多数这些王朝最基本的正当性本质上和民族性毫不相干”(P81),因此欧洲王室需要一种同时结合归化与保存王朝的权力,需要民族与王朝猛烈的、有意识的融合,如安德森所说,“是一种把民族那既短又紧的皮肤撑大到足以覆盖帝国庞大身躯的手段”(P83)。


最后一波民族主义是“殖民地的民族主义”,它汲取了前面三波的民族主义的特征和经验,如殖民地双语精英的朝圣之旅,欧洲的语言民族主义的热烈的民粹主义,官方民族主义的俄罗斯化政策取向,殖民地的双语知识分子“能够....萃取出来关于民族、民族属性和民族主义的模型”(P131),但也有所不同,“传播科技的进步,特别是收音机和电视,带给了印刷术一个世纪以前不可多得的盟友,多语的广播能够在文盲和有着不同母语的人口中召唤出想象的共同体”(P126)。此外,由于民族主义大多发生在亚非,就起源而论是对帝国主义的一个反应,因此不可避免的民族的边界和殖民地政府的界限是重合的,殖民地的学校体系和行政体系成为构建民族的主要基础。


如此,安德森完成了他关于民族主义起源和散布的复杂论证:民族主义以一种和资本主义发展过程类似的“不平均与合并的发展”方式,从美洲到欧洲再到亚非,一波接着一波先后涌现;它们既属同一场历史巨浪,又相互激荡,各擅胜场。




4.民族与民族主义的情感正当性


为何“民族”竟会在人们心中激发如此强烈的依恋之情,促使他们前仆后继为之献身昵?


安德森认为这是因为“民族”的想象能在人们心中召唤出一种强烈的历史宿命感。从一开始,“民族”的想象就和种种个人无可选择的事物,如出生地、肤色等密不可分。更有甚者,想象“民族”最重要的媒介是语言,而语言往往因其起源不易考证,更容易使这种想象产生一种古老而“自然”的力量。无可选择、生来如此的“宿命”,使人们在“民族”的形象之中感受到一种真正无私的大我与群体生命的存在。“民族”在人们心中所诱发的感情,主要是一种无私而尊贵的自我牺牲。因此,安德森极力区分爱国主义与种族主义(P137),对他而言,种族主义的根源不是“民族”的理念,而是“阶级”的意识形态。



总的来说,《想象的共同体》是一本值得精读的好书,它突破了前人将民族主义多在政治经济学范围内进行研究的方式,凸显了语言、文字、文化对民族建构的影响,推进了民族主义研究在文化意识层面的发展。同时,安德森的理论体系也值得我们继续深入思考。


这套理论体系能不能用于解释中国的民族与民族主义;是否适用于解释中国的民族与民族主义,尚且存在诸多争论。


国内学者对于中国民族主义的研究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但同时我们也应正视在民族主义研究中存在的不足,以更具发展性、前瞻性、创新性、时代性的研究推动民族主义理论与实践的发展,以期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养料。




编辑:唐朝  邓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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