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命案拒绝验伤的背后......

从古至今大凡发生命案，现场勘查检查是必不可少的，为了找出元凶惩治犯人，受害者家属一般都会配合工作。然而在古代，因为种种原因，有一些例外和特殊的规定。当时法律允许家属提出不勘验尸体检查的申请，但要提交状子，这种请官府准许自行调解案件的状子称为“拦词”。但在这些“拦词”背后，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女儿被害身亡

父亲收钱拦词

在古代的刑事案件中，有些受害人为了钱财与仇人私了的案例不少见。清代刑部档案里就记载有受害人亲属接受了钱财、与加害人私和，申请免检的典型案例。

乾隆三十年（1765年），在河南邓州就曾发生过一起这样的案件。

邓州有对夫妻，丈夫叫王六儿，妻子是薛氏。两人结婚不久就感情不和，经常吵吵闹闹。薛氏不愿和王六儿一起生活，就常回娘家，几个月才到夫家一次。有一次，薛氏回娘家几个月了也不回来，王六儿的父亲王兴觉得这一对是冤家，凑不到一起，就叫王六儿写下休书，把薛氏休了。

王兴自己到薛家去送休书，到了门口只是把休书往薛家门内一扔，转身就走。薛氏的父亲薛晋暄拾起休书，赶紧出来，追上王兴责问：“你家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休掉我的女儿？”王兴说：“要是小两口和谐，我家休掉她干嘛？”薛晋暄气得说了王六儿一堆坏话，两亲家不欢而散。

过了几个月，薛晋暄找了本村的地保贺承先等一些有脸面的人来和王兴调解。几个来回后，王兴收回休书，薛晋暄则把女儿送到夫家。当晚王六儿以为薛氏已经回心转意，自己先进了房间睡下，不料薛氏在外面房间坐到三更还不进房。王六儿起身先劝后骂，薛氏也没有好话回他，说：“想要我和你做夫妻，除非下辈子。”王六儿大怒，猛一拳打在薛氏头上，薛氏揪住王六儿撕打，王六儿将一把椅子砸坏，拿了椅子腿没头没脑地乱打，薛氏无力还手只有拿头相撞，又被王六儿夹住头部，用椅子腿在薛氏背部连连痛打。

薛氏跌倒在地，面门撞在地面上，不再动弹。过了一个时辰，薛氏身体不断变冷，气息有出无进，竟死了。王六儿看到薛氏死了，就取出根麻绳，将薛氏尸体挂到房梁上，伪装薛氏上吊自杀。

第二天一大早，王兴、王六儿父子找来地保贺承先，央求他不要去报官。王兴又和贺承先一起找来薛晋暄，许了薛晋暄一笔银子，请求薛晋暄向官府申请免检，薛晋暄见钱眼开，果然写了张“拦词”，说自己女儿是因夫妻不和睦，一时想不开才上吊的，无须惊动官府检验。

薛晋暄写完拦词回到家里，对妻子薛鲁氏也说女儿是自杀的。可是薛鲁氏因女儿突然死了心痛万分，一定要亲自为女儿梳洗更衣。在梳洗时她发现女儿身上伤痕累累，顿时大骂王六儿狼心狗肺，薛晋暄无情无义，她自己到衙门喊冤告状，请求官府立即检验女儿尸体，为女儿申冤。

县官带了仵作前来检验，验得薛氏身上伤痕多达数十处，当场将王六儿逮捕，带回衙门审问。王六儿供认不讳，并把罪行都揽到自身上，案情这才大白。

这起案件经过初审和复审，维持了县官所拟的判决：王六儿按照殴妻致死的罪名，处以绞监候；地保贺承先杖责八十，革除地保；王兴隐瞒人命案件、贿赂收买地保，杖八十。

孝子拒绝尸检

筹谋为父报仇

在传统观念里，死者为大，逝者的身体是不可侵犯的。所以古代允许受害人的家属为了保护死者的尊严申请免检，这又是一种“拦词”。当然，如果已经申请了免检，作为“尸亲”的受害人家属就不得再提起诉讼指控加害人。

在明万历九年（1581年）发生的王世名为父复仇案件，就是一例。但是他先申请免检，不使亲人尸体遭到亵渎，放过凶手不受法律惩罚，而后又自己实施了复仇。

王世名是浙江武义县人，在他十七岁时，父亲与其族侄王俊为了房产纠纷发生争吵，后不幸被王俊打死。

事情发生后，两家进行了和解协商，王世名表面同意与王俊私了，同时还接受了王俊赔给的几亩地，声称父亲死于意外，向当地官府申请免检尸体。可是在安葬了父亲后，王世名日夜暗中带着刻有“报仇”二字的匕首，并且每年将王俊赔得的田产所收租谷都另外记账。

在之后的六年里，王世名考中了秀才，娶妻生儿。他对母亲和妻子说：“我们王家有后了，我要为父亲报仇了。”之后，经过计划，王世名就埋伏在路上截击王俊，将其杀死，还砍下王俊的脑袋，带上王俊所赔田产的账簿，到县衙自首。

武义县的陈知县询问了情况后说：“这是大孝子，怎么可以关押收审！”于是把王世名请到公馆休息，并向上级金华知府报告自己不愿意审理此案。金华知府只得临时调遣金华知县汪大受前来审理。

汪大受到后，对王世名说：“我要检验一下你父亲的尸体，如果有伤就可以证明王俊有错在先，你就不会被判死罪。”

王世名坚决地回答：“我就是为了不让别人亵渎父亲的遗体才忍受至今，我情愿一死也不愿父亲遗体受辱。”

汪大受要他回家辞别母亲，同时派人验尸。

王世名听说后立即赶回衙门，以头撞墙，阻止验尸。汪大受只好停止验尸，向上级报告，请求不验尸就以复仇结案。可是王世名说：“这是违法的事，违法就是目无君上，怎么还能活命？”最终他自己绝食自杀了。

王世名死后，他的遗孀俞氏抚育儿子到三岁，也自杀殉夫。这是古代申请免检尸体的一个典型案例，王世名的举动在视孝顺为最大事的古代并不奇怪，反而还会让人同情他的做法。

当然，在现在，这种私下报复的方法肯定是要受到法律惩处的。

表兄自缢身亡

讼师巧妙“拦词”

在古代刑案中，还有另一种独特的“拦词”，就是利用慎重检验勒痕的做法，帮助当事人撇清责任。清代就有一个讼师利用此达到目的。

有个小户人家姓许，名大柱，许大柱有个表兄孑然一身，又穷又懒。过去许大柱还经常接济他，可是许大柱的表兄总是有借无还，没完没了，很烦人。

到了这一年的冬季，表兄又狮子大张口，说要借一百贯铜钱还债，许大柱忍无可忍，就把表兄赶了出去，关紧大门。表兄这次真是欠了人家一大笔钱无法偿还，在外面叫骂了一阵子后，想想自己实在无力还债，一时想不开，就在许大柱家的屋檐下上了吊。

许大柱起先以为表兄走了，过了很久才从后门绕到前面来探看，一见尸体悬挂在门口，大惊失色。当时天色已晚，许大柱见附近也没人，就赶紧揣了银子，去找讼师请教。

许大柱找的讼师在当地很有名，那晚，讼师正在和几个朋友玩叶子戏。许大柱向他说明了来意后，那讼师却说：“你这就回去把尸体解下来，别让人看见了，然后过来，我再教你。”许大柱就回家按照讼师说法，把尸体放了下来。

再说讼师那里，他打牌正起劲，见到许大柱回来，却只是吩咐他坐下观战。许大柱哪里有心思看打牌，连着追问下一步该怎么办，那讼师也不理睬。这样大约过了三个时辰，那讼师说：“被你吵得烦死了，那你就回去把尸首再挂上去吧！”

许大柱不明就里，又急又恼，说：“你这不是在害我吗？我请你不就是为了请教怎么消灾躲祸吗？”

讼师大怒，说：“你敢不按我说的办，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许大柱很害怕，只得回去把那具尸体再挂到了原处。心里七上八下地又回到讼师那里。这次讼师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着说：“怎么这么不怕麻烦哪！回去好好睡觉吧，明天有人敲门也不要理睬，等到听到县官鸣锣开道的到了，叫你出来时你才出来。如果县官盘问，你只要恳求青天大老爷检验就是了，一点不用争辩，我早安排好让你脱身的计策了。”

许大柱回家后按照讼师的教导，紧闭大门。第二天一早，地保看见许大柱家门口的尸体，拍门叫许大柱出来，许大柱也不敢回答。见许大柱久久不应，地保就去官府报案。许大柱牢牢记着讼师的嘱咐，等到县官来了，衙役们叫他出来时，他才出门。

县官命令解下尸体，要仵作先初步检验，自己也上前亲自看了一下。然后县官问许大柱是否认识死者。

许大柱假装过去看了一下，说：“这是小人的表兄，不知为什么死在小人家门口。”县官说：“他和你有仇吗？”许大柱回答：“没有。”

旁边的地保知道许大柱家有钱，想敲他一笔，连忙禀报县官：“启禀大老爷，这死者是他亲戚，平时借过他的钱，这肯定是他讨债威逼所致。”

县官说：“我亲眼查看了这尸体，死者是自缢身亡，但脖子上有两道缢痕，一浅一深，明显是有人移动尸体以图讹诈，想要索取钱财。”县令把不怀好意的地保斥责了一顿，地保悻悻只好退下。

县令认定死者是自杀，于是就对许大柱吩咐：“既然是你亲戚，你就把这人埋了吧，这件事就这么结束！”

许大柱凭着讼师提供的办法，巧妙地化解了可能百口莫辩的难题，这种“拦词”有些时候真是妙不可言。

作者：刘永加，鱼羊秘史签约作者。文史学者，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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