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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网络舆情成为热门的领域，传统的“舆论”一词使用频率较以往大为降低。这背后反映出传统媒体的日渐衰落、社会共识的难于达成，以及新媒体时代众说纷纭形势下的真相难辨。社交软件的“后真相”理论也较好地解释了这种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新闻传播领域的业界和学界开始使用“网络舆论”来概括今天那些线上线下高度重合的社情民意。但是它的使用，依然风险重重。原因很简单，当线上绝大多数网友都支持某种观点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它就是正确的、就代表民意。2012年9月的反日大游行，网络上更多的网友支持开战，但这显然是虚假的民意。因为我们绝不能低估愤怒青年掀起的非理性、情绪化的言论，以及多数人对于少数人的暴政在网络上带来的喧嚣影响。线下的多数人的意见也并不总是代表着民意。在眼下全球民粹主义浪潮重新泛起的背景下，民粹主义追求的快意恩仇、绝对公平、仇官仇富等现象成为另一种乌托邦的返潮，在很多民生领域，民粹主义呈现出了绑架决策的趋势。民粹主义和理性主义的观念鸿沟，已给世界上很多国家带来了社会撕裂和街头动荡。这恰恰是人们需要警惕的。也因此，我们对于网络舆情的判断和甄别，极为需要某种综合性的全面性的能力素养。我们需要从中筛选和打捞正确的意见、理性的看法，识别和摒弃极端的思想，以及争取和引导介乎二者之间摇摆的中间力量。以这样的分析方法来看待这个过去的7月份的网络舆情，就会发现需要极大的理性来区分喧嚣网情中的糟粕和精华。我们对7月的舆情进行梳理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女性的身影占了最重的比例：| 7月30日，驾驶保时捷车的女司机李某在重庆渝北区与驾驶奇瑞汽车的男司机杨某发生争吵。两人互打耳光，成为热点；7月27日，央视《新闻周刊》报道了山东省五莲二中杨守梅事件，引发了教师“惩罚权”的讨论；7月25日，斗鱼直播平台的“乔碧萝殿下”暴露大妈真容，震惊网友； |
我们相信这只是一个偶然现象。但是其中的保时捷女车主事件和“萝莉变大妈”事件，却值得严肃地探讨一番。因为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浮躁的社交时代一个社会规律，以及当代女性主义在中国面临的困境。由于该事件带有保时捷、富家女、街头对打、派出所所长等多重热门标签，经由短视频爆发式传播，成为近日最火爆的热点，当地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作为对手的男车主的出手因此被赋予了正义色彩，收获了一片叫好。由于牵扯了作为当地实力派的派出所所长的丈夫童所长，并且招来调查，这位保时捷女车主也被冠以“坑夫”之称。不少人已经注意到，四川这块土地已经出了几起类似的“坑夫”舆情，比如刚被宣判入监十年的严书记。此次女车主事件虽说爆发于重庆，但也是传统上的川地。我们猜测，由于川妹子号称性格火辣，再加上四川男人对于另一半本就缺乏“统御力”，甚至还有个广为人知的“耙耳朵”的称号，因此，往往女性角色在相关事件中比较突出。一些女性一旦在公共场合作风过火，就会遭到人肉，也因此常常把背后的男人牵扯出来。我们需要引用一个社会学的概念，叫做“代理消费”，来解释人们内心如下的困惑：现在大环境已经如此压力重重了，官员们大都低调到几乎消失于朋友圈，作为配偶的她们为何依然如此高调？我们知道，十八大提出“形成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有效机制”，眼下的反腐行动已经形成了“不敢腐”的风气，但是“不敢”是源于外在的高压，而远非来自内在的自发自觉。这也意味着，在一些官员的精神世界深处依然隐藏着腐败的狐狸的尾巴，一不小心就会露出来。自己固然是不敢留下痕迹，但是家人可以代理自己间接行使权力和影响力，从而给社会和周围营造重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威仪之感，尤其配偶是最佳代理，她们的豪车、宠物犬、社会关系网等等，无不暗示着背后男人和家族的能量。这就是“代理消费”的原理。中国传统文化心理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现在虽然老家很少回了，但是还好有朋友圈、有所在小区，成为新的炫耀的平台，也因此常常成为引爆舆情的源头。![]()
但是人们经常将类似现象称之为“坑夫”，却隐含着一种浓厚的性别歧视的味道。舆情的主体是女性，但是舆情标签的主体却是背后的男人，这使得女性作为“第二性”的社会角色依然没有改观，不过是掌握权力的男性的一个标志物和附属物。而且“坑夫”的话语模式，隐含着对于女人“坑害男人”的社会指责，是“红颜祸水”的另一种表达，无形中减轻或者豁免了男人在事件中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
当人们纷纷将女性引爆的舆情冠之以“坑夫”标签的时候，也就暴露了我们这个社会依然是个男性社会和权力社会。这是我们在解读舆情的时候，不可不察觉到的。在这个事件中，当“乔碧萝殿下”露出大妈真容的时候，实际上是以现身说法的自我牺牲方式，揭穿眼下直播时代的虚幻骗局。但是遗憾的是，这种做法不为“但愿长醉不愿醒”的广大网民的谅解，更在接下来的处理中，牺牲于直播平台商业利益的阴谋之下。虽然人们内心如明镜一样，都知道网络直播的“小姐姐”们都在使用一种滤镜的技术，经过几种技术的加持，可以魔术般地美白肤色、拉长脸颊、淡化浓眉，实现脱胎换骨般的美化，但是人们乐不思蜀，陶醉于这种美颜和同样经过技术过滤的声音营造的虚幻情境之中，心甘情愿为之掏钱送礼物。人们沉醉于掀起新娘盖头前的狂欢之中，而不愿意直接掀起盖头，面对现实。就在现实和虚幻之间的方寸屏幕里，或许构成了不少失意者逼仄的喘息空间。所以当新娘自己主动掀起红盖头，露出令人沮丧的现实面目，很多网民一下子人生幻灭，不能原谅这位“乔碧萝殿下”主播了。![]()
当整个直播世界都在进行皇帝的新装的盛大游行的时候，这位主播实际扮演了一个说真话的孩子的角色，打破了这个虚幻的镜像。这也是一种主动的行为，据她的说法，露出真容是一种主动的策划。所以，我们可以认为除了有商业的考虑，也有揭露真相的初衷，我们需要正面看待这个事件的积极意义。我们可以将这位主播视为“反潮流英雄”。但是受到该事件负面影响最大的，不是心碎的网友，而是直播平台。因为这个事件是以“萝莉变大妈”标签传播的，突出的是急转直下的“突变”风格，直接将直播的欺骗性和虚幻性推到了每个网友的额头前，唤醒那些一直被麻醉的脑子。但是直播的欺骗性却是平台赚钱的法宝，一旦被清醒的网友觉察到，平台还如何生存下去？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出现，直播平台快刀斩乱麻，宣布即日起永久封停主播“乔碧萝殿下”直播间，下架所有相关视频，并关闭主播个人鱼吧。大家合伙，一举擒获了这个说真话的孩子，一度陷入混乱的皇帝新衣的游行，又可以锣鼓喧天地进行下去了，沿途继续收获大量的喝彩和鲜花。在直播平台的商业阴谋下，事情就立马这样办妥了。至于这直播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就属于真相和哲学范畴了，大家没脑力思考了。我们从上述两起涉及女性的网络舆情中，能够读到当下中国，女性主义正遭遇严重挫败。整个中国正在成为一个直播的大平台，而绝大多数的主播是“小姐姐”，直播的内容也是对于美色、美声和身体的消费。女性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物化，而且是女性自身主动的迎合式的物化。为了更好地取悦于这个男性的世界和权力的世界，她们已经不满足于程序繁琐的化妆仪式，也没有耐心继承“上帝给了你一副面孔，而她们又自造了一幅”女性的日常事业，而选择去韩国进行美容，但这还是不够快，她们终于又发现了直播和滤镜。直播和滤镜被称作中国最新发明，但真相是，女性话题更喧嚣了，但是女性地位更卑微了。眼下娱乐主义和消费主义合流，正崛起为一股话语新势力。消费主义风靡，催生了娱乐精神；普通人精神空虚，或者逃避现实，只能向自娱和娱人买醉，娱乐成为新信仰。女性主义正遭遇娱乐主义的乱刀。女性被肢解、抽象为大腿、胸部、臀部各种标签和各种曲线，沦为消费砧板上的精品菜色。当然，女性主义也有挣扎一下的动作，比如“小鲜肉”的出现，被认为是女性消费男色时代的来临，但其背后，是男星和经纪人主导下的粉丝经济，女性粉丝消费更为疯狂，支撑女性主义的独立经济地位遭到剥夺，性别地位进一步沦落——她们误认“被消费”为性别解放，而对此推波助澜，无意识地沦为消费女性的娱乐主义的合谋者。作者：燕志华 博士，舆情和声誉管理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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