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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超:写给母亲 | 双峰县一位特岗教师对母亲的深情诉说

2015-06-28 土著民
「文艺·思想·记忆·前沿」
天天原动力 · 自在土著民




写给母亲

文/贺超


如果说每个人为了生存,身上或轻或重都背了一个壳。而我觉得,我的母亲便是在生存的夹缝中行走得最艰难、喘息得最厉害的一个。

母亲其实是个很开朗活泼的人,性格大大咧咧。一旦开怀起来,母亲的笑声便如七里香般绵延几里之外,因此村里人也亲切的称呼母亲“味大嫂”,也就是开心大嫂的意思。记忆中,母亲会在当年的茶山采茶时,碰到起风了,便会抬起头对着对面的旷野高呼:“好凉快哟,呜喂!”也记得,若是春种时,在我们的田野还流行插秧的时候,母亲会勾下背,屈着膝盖,铆足劲和别人比插秧,不管赢了还是输了,她都是响亮的笑上一串音符,让整个田野的风吹得格外舒畅。当然,就算是没有人在场,母亲会想着一些事情碎碎念叨,然后一个人傻傻地笑,让路过的人莫名其妙。

而正是母亲的笑容, 缓解了我们儿时对父亲的惧怕。父亲不一般的严肃和铁腕让我们的童年过得战战兢兢,比如小时候我们不吃肥肉,父亲会大喝一声,逼我们吃上一两块。不敢违背父命的我们就硬生生的把肥肉吞下去,时常被逼得两眼泪汪汪。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笑着替我们解围求情,那个时候的母亲,是我们最温柔的港湾。

图文无关


母亲同时也是个马大哈,做事毛手毛脚。母亲的毛,从村民对她的另一个外号可见一斑——“毛大娘”。

母亲毛到什么程度呢?就拿种蔬果来说,别人总是老老实实地挖土,育种,除草……母亲通常会一步到位,先打点除草的药,然后在硬邦邦的土里稍微凿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把土整松,然后就下种。下完种后,母亲记起来了就照看下,不记得了便任由其自生自灭。所以,我家的农作物产量通常不高。像我家的西瓜通常要在个把人高的草丛里摸,母亲美其名曰是天然防贼林。春天种下三棵杨梅树,母亲在土地里掏了一个上午的洞,结果因为时旱时涝,三株都英勇就义了。记得有一次母亲兴奋地捧回了一大堆苦瓜,又大又黄,我们不禁很是好奇,母亲的水平何时提高到这个层次?结果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土边长了几颗野生的苦瓜藤,她顺便给它们搭了个架子,结果收成比她自己种的还好!

若说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以上迹象都表明,母亲是拿不到农民的资格证书的。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母亲在娘家的时候,过着小家碧玉的生活,十指甚少粘淘米水何况下地去干这种粗活。但是自从十四岁时,外婆意外去世,母亲的生活急转直下,身为老二的她不得不放弃学业担负起家庭的小部分责任,不仅要学会煮饭煮菜,而且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及至嫁给家境贫穷的父亲后,母亲更是要学会下地干活,所以半道出家的她更是闹出了将红薯藤倒插的笑话。但就算是不会做,母亲也总是勤勤恳恳去做,很少假手他人。就算自己累得要死,父亲窝在旁边闲着,她也不声不响地在忙碌。所以,母亲的勤劳、母亲的默默付出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渐渐被我们当成了理所当然,以致大家都学会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们几个更是活到了二十几的年纪了,仍然没有下过厨房。

母亲勤劳、不拘小节、开朗而不失温柔,按理说,这样一个的女人是应该被人时刻呵护的。然而,母亲得到的庇护似乎像个漏了无数个大洞的筛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得到的保护也越来越少。

母亲啊,如果你能够往自己的身后长长地望上一眼,你会不会停在二十岁而不愿前行?

因为生的是女儿,母亲你被舆论孤立,多年独自品尝孤独的味道。自打嫁给父亲,母亲一连串生了好几个女孩儿。而每生一个女儿,奶奶的脸色就越发不好看,周围各式各样的蜚短流长四起。而因为生了儿子而不可一世的婶婶更是一有机会就对母亲冷嘲热讽,更不用说在分家时将一向柔顺不争的父亲母亲抛到一穷二白的境地。面对周围重男轻女的思想,母亲明里总是不屑地一笑:“我的女儿将来必不比你们的男孩差!”但是母亲啊,你暗地里在床头淌的泪,谁又看不明白呢?

如果说精神的重压还压不垮人的脊梁,那么贫穷定能打磨掉一个女人所有鲜艳的颜色。因为分家之初的境况只能靠自己的劳动白手起家,母亲干过裁缝,推着小车卖过她那几亩地的西瓜,以及在养猪失败后恶补养殖技术再养猪……即使在父亲因为神经麻痹而干不了体力活挣不了钱的情况下,母亲也是二话不说吃一碗酱豆豉拌饭,背起孩子下地干她不怎么熟练的农活去了……就这样,母亲的神色平添了许多岁月打磨下的疲累:昔日白皙的皮肤被日光熏烤成了黄色,那日渐爬上眼角额头的皱纹里,埋藏着日间田地的农活,夜间家厨房的锅勺,以及灯下成桶待洗的脏衣服。然而,生活也在她的起早贪黑中渐渐泛起了涟漪:长期抱个药罐子的父亲竟然能下地劳动了,大女儿会帮着带老二了,家里竟然有余钱建新房了……

勤劳致富方才不负韶华,举案齐眉方能不负卿。从记事起,就知道父亲和母亲时常吵架。 从六岁听到十岁,从十岁听到二十岁,争吵声就像天上下雨一般平常。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小雨渐渐变成中雨甚至大雨。我以前根本就不懂她们吵什么,母亲说话向来快言快语,音调又高,经常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数说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父亲习惯长篇大论的讲道理。然而母亲根本就不听他的道理,让他倍失面子,继而恼羞成怒。所以,两个互不服输的人就像两只发怒的牛,非斗个两败俱伤不可。

近年来,我们几个儿女终于长大成家,两方对阵也逐渐开始瓦解,斗嘴似乎成为了他们这么多年激战积累下来的共同兴趣。你看,经验丰富的他们已经成功地将斗嘴的语言推向了多元化——母亲擅用歇后语来冲锋陷阵,父亲也会气急败坏地来句:“不跟你这‘pig'讲理,你迟早会被聪明死去!”

……

岁月的河水啊,你带走了母亲年轻时美丽的容颜,永不复返。可是你也不忍心辜负母亲的付出是不是?不然为何我能在你流经的途中看到母亲欣慰的倒影?我只想,请你奔跑的脚步缓一缓,帮我带走母亲的喘息,让她能安心轻快地欣赏你下游的无限风光。


作者:贺超,女,双峰县青树坪镇五星中学特岗教师。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未获书面授权,严禁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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