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 刘成：乙酉七十周年祭
天天原动力 · 自在土著民
2015年9月3日，纪念中国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式。国旗护卫队从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出发，走向旗杆基座。新华社记者郭晨摄
2015年9月3日，空中护旗方队飞过天安门广场。新华社记者 杨磊 摄
公元一九四五，干支乙酉。是年，中国抗日战争暨第二次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中国跻身战胜国行列，由何应钦上将代表国民政府在芷江接受日本投降，举国扬眉吐气，全民喜笑颜开……随后，所谓“世界格局”重新调整，工业发展加速腾飞，科技文明日新月异，直至二十一世纪。
一个甲子轮回已经远去，还甩出了十年。逢十大庆，是传统，得继承。何况以今时今日之综合国力，阅兵仪式，意义非凡，需要高调昭示中华民族的威武雄壮；寻找抗战老兵，给予他们人文关怀，更是对历史的敬畏与尊重。所以，值此十四亿炎黄子孙瞩目的盛大节日来临之际，作为一名沐浴着党的阳光雨露健康成长起来的青年，理应大颂赞歌，感恩先烈用鲜血换来的幸福生活。只是我愚钝，一时手痒，竟冲动地想用文字来表达一些思绪了。虽然，思考是粗浅的，情感却是真挚的。
广义的中日战争，肇始于仍处于晚清时代的一八九四，那个著名的甲午年。刚刚从“明治维新”中脱胎换骨的日本，急于洗刷在国际上被动挨打的局面，将舰船的炮火对准了曾经与其境遇无二的中国，打得李鸿章苦心经营多年，号称“世界第七”、“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狼狈不堪，几乎全军覆没。后人通过挖掘种种史料，替李中堂翻案，帮丁汝昌说话，为方伯谦辩诬，或强调这样或那样的客观因素，或体察当事人这样或那样的主观无奈…其实，意义毕竟不大，因为，那场战争终究是中国输了，而且输得很是窝囊，也开了个很坏的头——日本认准了中国确切地说满清当局是个“软柿子”，这个邻居蛮好欺负，“田中奏折”的算盘至少在侵略中国的规划上没有错，这么大盘肥肉且慢慢享受罢。
说晚清之中国积贫积弱，对外战争几无还手之力。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左宗棠却率领湖湘子弟兵转战大西北，收复了新疆大片失地，又该怎么说？是满清当局“重陆轻海”？说不过去。太平天国覆灭后，湘军被裁，曾国藩早逝，左宗棠虽名满天下，论实权却远没有李鸿章“吃香”。如果不是文襄公力排众议，一意孤行，那块广袤的土地今天不会在雄鸡的版图内。同为“中兴名臣”，左、李二人的最大区别在于胆略与气概，一个是湖南蛮子，一个是安徽痞子，一个勇者无惧，一个老于世故。所以，当“保”字成为北洋水师最高指挥官李鸿章战略核心词汇的时候，甲午中日海战的结果早已决定，就像男人强奸女人，女人若只想保命，那么，即便是形式上的反抗与喊叫，也无法逃脱被蹂躏践踏的命运。事实上，李二先生不怕“清流”骂他汉奸，因为，他只将自己定位为满清王朝的“裱糊匠”而已。如此定位，还能奢望什么？
战争的结果，决定于很多因素，有宏观的，有微观的；有长期的，有短期的；有必然的，有偶然的；有客观的，有主观的。战争的另一种称呼叫“打仗”，如果没有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亮剑”精神，说白了，连打都不敢打，无论如何，仗都是打不赢的。晚清的中国，中国的晚清，就整体而言，从高层来说，面对日本，这个狼子野心的曾经友好邻邦，恰恰缺乏这种可贵的“形而上”。后人在总结历史教训时，常会说：“贫穷必定挨打，落后就要受欺”、“弱国无外交”之类的话，以勉励务必要振兴经济，发展军事，增强综合国力。这些都没错。可是，还有一层意思应该加上去，并强调强调再强调，那就是：面对敌寇入侵，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输了“精、气、神”！
正是少了这种“精、气、神”，时隔十年，日俄战争在中国境内爆发时，满清政府居然无耻地宣布中立，甚至为这场战争专门划出了一块交战区，任由日俄两个强盗“狗咬狗”。但结果是什么呢？是“巫师斗法，患者吃亏”。仅以旅顺为例，继十年前大屠杀之后，又经历了一次无妄的浩劫，甚至连日本人办的《盛京时报》也不得不承认：“陷于枪烟弹雨之中，死于炮林雷阵之上者数万生灵，血飞肉溅，产破家倾，父子兄弟哭于途，夫妇亲朋呼于路，痛心疾首，惨不忍闻。”
至“九•一八事变”，风流的少帅张汉卿尚在北京的戏园子里欣赏名角演出，一个“不抵抗”命令，轻而易举丢了东三省。仅就小处而言，就对不住他那死在“皇姑屯事件”中的老爹，更甭说几千万父老乡亲和中华民族了。黑吉辽之失，不在日本之强横，实应归咎为主帅是一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绵羊。或许，更确切地说，张少帅对他酣睡枕边的敌人，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怀揣“不战而和”的妄想，甚至寄希望于中央政府的硬朗态度与国际社会的调停解决事端。几十万东北军，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让他们节节撤退，不比杀了他们更痛苦么？自古以来，军人最高的荣耀就是马革裹尸，不战而退只会令人耻辱得无地自容，最无奈的则要算那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了。
日本，一个弹丸之地、蕞尔小国，资源匮乏，火山地震随时威胁着国人，从自然条件来论，这个国度的文化基因天生就有一种不安全感。而觊觎邻国，烧杀掳掠就成了他们成本最低廉的拓展生存空间的手段。所谓“战略”者，其实是要有一个“假想敌”，否则，与谁战？为何战？可怜的是，日本早将中国视为潜在的对手，意欲一步一步蚕食吞并，中国却在列强环饲中，从晚清开始，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与计划。“远交近攻”是祖宗们两千年来屡试不爽的法宝，一次次挨打吃亏，也没弄明白，进退失据、交攻多误，好不痛心！
“双十二事变”兵谏老蒋后，国共第二次合作开始正式进入运作阶段；卢沟桥的枪声响起，标志着全面抗战拉开帷幕。八年间，正面战场大型会战惊天动地，敌后根据地游击牵制功不可没，前后映衬，相得益彰。兄弟携手，共御外侮，这才是中华民族最正义的独立战争，值得大书特书。毛泽东与白崇禧英雄所见略同，“持久战论”与“以时间换空间，积小胜为大胜”异曲同工，道出了中日战争的本质：中国如睡狮，日本是恶狗，睡狮醒了，尽管体弱一些，假以时日，恶狗只能落荒而逃。
有人说，如果不是日本侵略中国，共产党不会得天下，所以，共产党应该感谢日本人。此论谬之大也！其一，共产党一直旗帜鲜明抗日，与日本从无丝毫媾和，何谈感谢？其二，蒋校长的嫡系班底只有黄埔前几期，在山头林立的国民党内部，若非抗日大局，又哪有那么容易将地方军阀的部队统一麾下？如若不是那些军阀大多数保持军人风骨，为抗日放弃自己的小算盘，只怕是中正先生再精于权术也会头痛不已；其三，至于坐天下者，自有历史大势，自有民心向背，自有长短相形。别的且不论，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在战争中盘算自家金银细软、坐视兄弟部队如瓮中之鳖而不施以援手的将领如何能打胜仗？
如果说，可以理解昏暗的溥仪一心只想再圆他形式上的祖业恢复梦而甘心情愿作伪满洲国的“儿皇帝”，那么，曾经在狱中慷慨写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精卫先生，任其巧舌如簧也不能掩盖其卖国贼、走狗的本来面目。何以在日占区还有数量那么庞大的伪军充当日本人侵华的急先锋？正是有了蝼蚁之生，才助长了禽兽之暴，这是最令人寒心之处。
今天，我们隆重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要有一种怎样的情怀和态度？
爱国情怀必须长植心中。动辄骂自己的国家，崇洋媚外，国外甚至包括日本在内什么都好，养育自己几十年的国家一无是处，极少数者连民族英雄都要侮辱污蔑，这种感情的宣泄和心态的失衡，倘若再来一次战争，这样的人想不当汉奸都难；
理性态度必须嵌入历史教育。抗战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的大事，确实是千千万万英烈付出宝贵生命换来，得之不易。凡是为抗战作出过贡献之政党、团队和个人，皆应认可。与意识形态无关，只和历史事实相应；
人文关怀必须慷慨给予。抗战老兵，存世者愈来愈少，他们大部分默默无闻，仿佛那段烽火硝烟的岁月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有些甚至重病在床、生活多艰，关心关爱他们，便是对历史最好的尊重；至于大部分长眠地下的烈士，特别是对远征军中那些不能魂归故里的英雄，每逢清明、“八一”等节假日，献上鲜花，寄托缅怀，如果他们泉下有知，应当欣慰。
最最重要者，文化传承不能断裂和片面。七十年光阴已经逝去，惨痛的牺牲成为教训，悲壮的历史应当沉淀提炼出文化的结晶。我们理应声如洪钟地告诉子子孙孙：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中，不仅有“温良恭俭让”的君子做派，也有“国之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的严厉训诫，更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正义自信。
作者：刘成，土著民特约撰稿人。公务员，现供职于湖南省娄底市委组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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