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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霞林:母亲

2017-01-16 土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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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欧阳霞林

母亲吃到了她生前从没吃到过的好东西。供桌上满是鲜果糖食,盒装补品。盘子里有整个的鸡,整条的鱼,以及炖得香喷喷的瘦肉。母亲这回可怎么也吃不下这么多了。这会儿,母亲可要吃得笑开眼了。即使不吃,母亲也要笑开眼的——

我们兄弟三人和两位嫂子还有三个小侄儿都恭恭敬敬地跪在她面前。随着祭司们那悠长的一声“叩——首!”我们个个头点至地,毕恭毕敬地向母亲的遗体和灵位叩拜。父亲肃立在我们身后。他是母亲的丈夫,当然不用跪也不用磕头。丈夫就是丈夫,丈夫原本就比女人要尊贵。父亲此刻是一副极其漠然的表情,从他脸上和眼中看不出一丝悲哀。

母亲死了。她再也不必为父亲端茶送水,洗脚捶背,像服侍皇上一样地服侍父亲了。她再也不会挨父亲的白眼、训斥、咒骂和拳打脚踢了。再也没有人在父亲面前絮絮叨叨,碍眼碍耳的了。

母亲死了。母亲是服毒自杀的。

母亲今年才五十三岁。

2

母亲没有女儿,她希望有个女儿。母亲常跟人说:“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这样,也有个人说说心里话的。”母亲对人说她一直把媳妇当女儿看,可媳妇毕竟是别人肚子里下来的,谷米隔层皮,就是带不亲。

兄弟中数我最小,也最体贴母亲,所以从小母亲就把我当成是一个姑娘,特别地宠爱。在我小时,母亲要中受了委屈或有了心事,总要在我面前说个没完,边说边擦眼泪。我每次总是认认真真地听着,从不厌烦。逢母亲特别伤心时,我就要依到她怀里,用稚嫩的手摩挲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大人似地安慰:“娘,不要难过,好吗?”母亲就要凄然一笑,张开手臂搂着我说:三宝,你懂娘的心事吗?我鼻子不由一酸,强忍泪水点头回答:“娘,我懂。”娘听了我的话后略舒眉头,总要说上一句:“乖崽,你真是娘贴心的姑娘!”说完总要长长地叹上一口气。

六岁时,我就学会了帮娘干洗碗、扫地等零碎家务了。母亲忙不过来时,,我还能帮她做饭喂猪呢。当别人夸我勤快得像个姑娘时,母亲就要满心欢喜且略带骄傲地回答:“我的三宝是个好妹子咧!”


3

大哥个子生得矮小,人也老实,半天没一句话,却娶了个恶老婆。

大嫂子刚过门时,大哥和母亲待她敬如上宾,不论粗活细活都不要她干。大嫂子天天闲得无聊。无聊了就睡。睡腻了就去找跟她臭味相投的娘们交头接耳。几个月下来,大嫂子跟初过门时相比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原本腊黄肌瘦的脸蛋出落得白白嫩嫩,泛起了少妇特有的红晕,像笼罩着淡淡的红霞;原本黯淡的眼神变得水灵灵的,泛起了宝石般的光泽;身子养得肥肥胖胖的,下巴像灌满了浆的豆腐包,走起路来那肥厚的肉团就一颤颤的,稀乎乎的似要掉下来;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蚂蚁撑着棍也爬不上去;涂着口红抹着脸的,怎么看也不像我们乡里人。

嫂子有身孕了。母亲每天都起早贪黑地东奔西忙——又是砍柴卖、又是担炭脚地拚着命儿挣钱给嫂子买营养品。就连鸡下了蛋,母亲也要煎成荷包蛋或泡成米汤鸡蛋给嫂子吃。

嫂子过门快两年了,还是一点事都不干。搞双抢别人忙得风风火火、汗流浃背,她依然是鞋袜长裤,罗袖花裙,一副旧时代大户人家的太太派头。即使偶尔大发慈悲到农田里打上一转,也是装装样儿不卖力气,这也罢了。忽一天嫂子拉下脸来,好像跟我们一家人都过不去似的,对谁都要理不理。每天吃饭时母亲去叫她都不予理睬,若是躺在床上便会不耐烦地翻过身去背对母亲。待我们一家人都相继下地劳动去了,嫂子才悠悠起床。倘若饭菜热得不如意,便会摔碗打家当,直到母亲和大哥都给她赔上百二十个不是才肯罢休。

嫂子无事找事地大吵大闹,母亲就觉得其中定有原因,背地里去问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开始闭口不言,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才道出了原委——嫂子想分家了。母亲舍不得分开,可嫂子铁了心,坚持非分不可,整天闹得鸡飞狗跳,让全家人不得安宁。父母一合计,只得依了嫂子把家分了。分了家后,母亲肩头的担子轻了不少,且不必再“小媳妇”般地谨慎小心地看嫂子的颜色过日子了,光这一桩就烧了天香。

可母亲仍是念叨着大哥大嫂,怕他们不会过日子。

4

二嫂子也过门了。

二嫂子过门才一个月,就斩钉截铁地提出要分家。母亲拉着二嫂子的手说:二姑娘,你就先跟娘过一段日子吧,娘不会亏待了你。娘现在还有力气,什么都能干,你干不了的粗重活计有娘挺着,不会要你去做的。娘好说歹说,二嫂子就是不卖账,最后还是只得依她把家分了。

母亲现在就只和我过了。他们肩头的担子轻了三分之二,心情却并不见得比以前舒畅。特别是母亲,才分开二哥的那一阵子,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吃饭不甜,睡觉不香。深夜里别人都进入了梦乡,母亲依旧木然地坐在炉旁不挪不动。我就喊:“娘,睡觉去吧。”娘摇摇头,眼里滚下一行好长好长的热泪,嘴里念叨着:我从小一泡屡一泡尿地把你们拉扯大,那时日子虽然苦点,但三个孩子都围在身边,心里很暖和。现在你们一个个都大了,你大哥二哥都分开过了,待到将来你也娶了亲分了家,娘就孤单了,跟你爹一辈子了都没句话说的......母亲的话低沉而缓慢,每句话都钢针般锥痛我的心房,我忽然发现母亲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像一盏没有灯罩围住的油灯般摇摇晃晃,仿佛只要一股小小的风,就可将那微弱的灯光扑灭。

5

俗话说:“崽大爷难做,弟大兄难为。”现在应改成:“崽大娘难做,有媳婆婆难为,”就我娘的情形来说,我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娘帮大哥家做事时,二嫂就比;帮二哥家做事,大嫂子就眼红。

二嫂也有孩子了。

二嫂一炮打响,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用我们这里的话说是生了个带“把”的。正因如此,母亲多往二哥家走上一趟,大嫂子马上就唠叨开了,说母亲心肠不好,爱分手板手背,见二哥生的是个崽,带孙子的劲头都大了,要不怎么天天往二哥家跑呢?大嫂子两胎生的都是女孩子。说句良心话,小侄女们从最初的裹在襁葆中到奔走自如到现在,哪一天母亲没有尽心尽力地照管她们呢?

二嫂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哪里忍得了大嫂子的这番狂轰滥炸?就在大嫂子一个劲儿念台词般地怨天恨地,没完没了时,二嫂子忍无可忍地挺身而出,有力还击:“嫂嫂你莫讲黑心话,婆婆也没少帮你带人,她还专门背地里喂鸡蛋给你小孩吃。要说婆婆现在帮我多带带孩子也是应该的。你的孩子都大了,我的还小,再说你还生了两个我才生了一个咧!”母亲喂鸡蛋给小侄女吃也好,帮二嫂带人也罢,奶奶疼孙子是人之常情,可给两位嫂子这么鸡毛蒜皮陈芝麻烂谷子地翻出来一炒,就好像母亲真有千般不是,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般。

大嫂子气来了,拍着膝盖抖着身子咬着牙根连珠炮发:老弟嫂呀,你不要捅我的血房心!你要是戳我的血房心的话,就莫怪我发火了,爷娘对你就是分心。我过门时只去了一千八百块钱接亲,你过门时就包了二千八百元的大红包。难道你的XX就生好,我的就生得贱......

二嫂子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时代不同了,人家接亲还去三四千,包那么二千多块钱算哪回子事?你大嫂子眼红也是白眼红,谁叫你那么早就发骚,不晚一些才嫁,那样的话也好嫁个高价钱啊。

二哥这场婚事确实不容易,女方娘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接亲包封不得少于二千八,否则不发亲。结果请媒人好说歹说,砍了一百二十元。父亲东借西挪才凑齐了数,好歹总算顺利办成了二哥这门亲事。时至今日,父亲还为这场婚事背着累赘。饭前茶后父亲跟人一聊到现在的婚事,总要皱巴着眉头说:现在帮崽娶门亲不简单呐!

大嫂二嫂每每相对大骂,什么婊子婆娼妇婆之类的一大堆脏话翻天覆地地冲口而出,不堪入耳。

竹有上节下叶,擂捶有头大头细,而她们连东西都不如。每次她们闹时母亲前去劝解,叫他们妯娌别闹了,这样不分亲疏地咒来骂去,哪还像一家人?母亲不去劝还罢,去一劝的话就惹火烧身了。二位嫂子立即齐刷刷地将矛头指向了母亲,说母亲不会做长辈,若不是你当公婆的做事不公,我们哪会这么吵架?

母亲被两位嫂子兜头骂得昏头转向,眼泪双流。父亲怪母亲平时爱管闲事,才惹出这么多事来。要是哪家的事都不管,谁还有理由怪你?他火上加油地又将母亲臭骂一顿。母亲受了媳妇的气又受夫气,满腹委屈想不开就要去寻短见。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命地抱住母亲的腿哭着哀求:“娘,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你就多为我想想吧,娘......”父亲仍一个劲地吼叫:“你要是死了就干净了,通地方死人偏偏你不死,你去死呀......”每次都多亏了邻居们来劝解,才将风波平息下去。不然,母亲纵多有几条命,恐怕也早就没了。

有一回,最老实巴交最怕老婆的大哥不知哪来的胆子,实在看不过大嫂的无理取闹了,狠狠地扇了大嫂一耳光。焉知这一巴掌下去,竟然闯下了弥天大祸——大嫂子寻死觅活,操起门角落里的扁担打了大哥一扁担,又张开凶利的五爪将大哥抓得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如此还不解恨,又将娘家人喊来,逼大哥在他面前低头认错,并保证日后不再动手打她才算了事。

背地里母亲常流着泪对我说:“你大哥娶了个这么不明事理的恶老婆,真的好可怜!”

母亲,难道你自己不可怜吗?

6

好几回我对母亲说:“娘,将来我长大了不娶老婆,就好好地伺侯您一辈子。”

娘抚摸着我的脑壳说:“傻瓜,男子汉怎么能不娶老婆呢?”

“我要是也娶了大嫂二嫂这样的老婆,成天无事找事地寻娘闹,不是更伤娘的心吗?”

“娘只要你们做儿子的心里有娘,记得娘,娘就心满意足了。媳妇们对我不好,我不会怪你们,像你大哥二哥,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娘啊娘,旧时人们常说公婆磨媳妇,可现在的世道变成了媳妇磨公婆.,你这一辈子到底还要受多少罪呢?

7

大哥要搬出去盖新房了。因为少了一幅大门料,父亲决定把土边的四棵大树作三股分开,好让大哥分一份去做大门料和其它用途。

分树这天,我们兄嫂一干人等跟了父亲来到土边。父亲抬头望了望树的高度,又用手围了围树的大小,然后;回头谁也不看地对大伙说:这四棵树砍了后分成三股,具体怎么个分法你们自个商量着办。母亲说只能分三棵,她想给自己留下一棵来卖点钱用。大嫂二嫂马上吵起来,说娘留一棵分明是要顾着我这老满。父亲暴着眼睛对母亲吼道:“不要你管的事偏要来管,你懂个屁,通地方死人怎么你就不死!”母亲被父亲骂得泪如雨下,“哇”地一声哭了。这会儿更恼了父亲,他跑上去照着母亲的脸狠狠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母亲一路哭着回了家。看到母亲掩脸痛哭、抖抖索索远去的瘦小的身影,我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抽泣着对着兄嫂们愤怒地吼道:“你们去分吧,我什么都不要。分完了树,就去分娘的骨头......”娘早已被沉重的生活负担折腾得只剩几根骨头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这话竟一语成真。

大喊一通之后,我就跑开了,独自跑到山顶上大哭起来。我为母亲而哭。

8

我真的要为母亲痛声而哭了!

当我被人找回家时,父亲和兄嫂也都回到了家里。而我那可怜的母亲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手里牢牢地握着一个空碗,口里吐着白沫,一股浓烈的农药味弥漫在整个房中。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抢身一头扑到娘尸身上悲恸地嚎啕起来。娘,你常说活着没意思,真想一死了之,就是舍不下我这三伢子。而这次你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连一句话也没跟你“贴心的姑娘”说上一声就走了呢?

堂公叔伯们都来了。他们是来跟父亲合计如何向母亲娘家发丧,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外婆家的“问罪之师”,如何少花钱又能圆满了结这一人命大事的。待将一切讲议妥当,才派人去母亲娘家发丧。

母亲这次狠心地喝了半斤多农药,是用白糖拌着喝下去的。甲胺磷剧毒无比,只要喝一二两就完全可以置人于死地。须知母亲平生是个最舍不得的人。她一生勤劳俭朴,向来都是一分钱当成一元钱使,从不讲求吃穿的。而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光,母亲却大大地奢侈了一回。

黑市上的农药已涨到十一块钱一瓶了。

9

外婆、舅父舅母们都来了。母亲娘家还来了一大帮亲邻子侄。

我们这地方一旦发生女人寻短见的事,其娘家就会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前往男方家问罪,其名为“炒人命”。直闹得男方家神鬼不安、鸡犬不宁。做道场时不管男方家境如何,都会强制性地大铺特张,直弄得男方家债台高筑,不死也脱三层皮。更有甚者,还会拆屋揭瓦。

在母亲娘家面前父亲一声不吭。

伯父和邻里长者搬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词,众口一声地说我母亲近来神情恍恍惚惚,神志不清,大概是中了邪,平白无故地就去喝了农药。

母亲终归是服毒自杀的,任凭亲邻再怎么支唔,在娘舅面前聘也无法搪塞过去。他们一意断定母亲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在万般绝望之下才走此绝路的,好端端的谁又会想去死呢?见实在瞒不下去了,伯父与邻里长辈才道出了实情,然后将我们三兄弟及两位嫂夫人叫到外婆舅舅们跟前跪下,要我们尽量请求外婆和舅父们原谅,意在治丧上少花钱。

外婆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抚摸着我的头边哭边诉:“要不是看到我的三宝是个好伢子,我就要把你们家搞得精光啊,现在人死了也就没办法了啊,只可怜我的肉啊死得好苦啊......”外婆伤心地啊了一通之后就昏厥了过去。

舅父们遵从外婆的嘱咐,答应看在母亲的份上不再闹事,且不提过份要求,只要做道场稍隆重一点就行了。

难得外婆和舅父们如此仁慈通达,这对于我们家来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父亲和兄嫂们心中顿时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众亲邻也替我家松了口气。亲房们马上按部就班地操办起了丧事:杀两条猪,作几百斤豆子的豆腐、放几筐炮火、响几百斤铳药......又为母亲用纸糊了栋宽五弄、高二层的大纸厦。这纸厦和楼前有宽阔的地坪和喷水池;楼后有曲径通幽、水榭凉亭一应俱全的花园;楼旁的车库里停着小轿车,马厩里圈着高头大马;仆役人等,分立门旁;守门恶狗,雄踞堂前......凡阴间所需一切家当什物,母亲已是应有尽有。她老人家也抵了。要是寿终正寝的话,她怎会享受到如此隆重盛大的祭祀仪式?同时,也绝对得不到这么多东西去阴间安家。娘在阴间可要大富大贵、享尽荣华了。

这场面在娘舅眼里还算过得去。他们又慎重地为母亲验看了阴间一切应用财物。扎灵屋的师傅指着那栋专为母亲“建造”的“大厦”认认真真地解说:那池子是喷水的,轿车是进口的,房间里还安装了电话和空调......其时,我们农村人大都没有电话,更不用说空调和轿车了。母亲在阴间享受到了人间达官贵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舅父们对此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提任何异议。

作豆腐时少了干柴,大哥说他家有,要带人去担。大嫂马上追上大哥,骂他是猪头,说柴不能动,要留着砌房时烧的。要么与二哥家各派一份,这样也平等。

封棺时,按我们这地方的风俗,所有亲人都要前来向亡者遗体慎重地作最后的告别。这时围观的乡邻特别多,他们看哪个孝子(特别是媳妇)哭得最伤心,就认为哪个与亡者最相生。大嫂二嫂在这当儿挤出鳄鱼泪拍打着棺材盖哭天抢地,状极至痛。

大哥的嗓子早就哑了。他生来诚实本份,平日也还孝敬父母。只是娶了亲后,迫于嫂子淫威,与父母不得不疏远了些。二哥压着头低低地饮泣,他平时心眼也很实在。父亲坐在我们自家的茶堂里没有出来,他自始至终没有掉过半滴眼泪。

此时,兄弟妯娌中只有我没哭。过份的伤心之后,会使人变得更加深沉、平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天啊!

10

大张旗鼓地做了几天道场,母亲的遗体出殡了。

大哥举着灵幡在前面引路,二哥捧着母亲的遗像跟在大哥后头,我则跟在二哥身后。我们兄弟三人引着灵柩过沟拜沟,过桥拜桥,见人拜人,一路为母亲超度亡灵。咸涩的泪水沿着我的脸颊一个劲儿地下淌,点点滴滴砸落心头。我的心一阵阵地绞痛,娘啊,此后天上人间,两处茫茫,儿有冷暖谁关心啊。春晖已成去影,弱草犹向风中。娘啊,儿纵千呼万唤,你可听闻?!

大嫂二嫂由人搀着跟在灵柩后面比赛一样地哭着,做戏一样地唱着:“我的相亲的亲娘啊,我的可怜的娘啊,以后我们到哪里去看我滴娘——啊——”

唢呐声声,挽帐重重,纸钱飞扬......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在送娘上路。

葬坟完毕,山坡上又多了一方新坟。所有人都走了,山野重归寂静。大嫂二嫂也许早已在家中谋划着分那四棵树和理丧剩下的扣肉、豆腐、鱼和祭帐之类的事儿了。只有我,独自跪在母亲的坟头,再也不能抑制自己,悲恸地放声大哭起来——

娘啊!

1990年初稿于故园青山村。1992年改于缅甸南坎市。曾获全国青年文学作品大奖赛优秀作品奖。原载《美文》《涟水河》。

作者:欧阳霞林,娄底晚报记者。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文中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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