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胡彩霞：心事
天天原动力 · 自在土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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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事
文｜胡彩霞
沸腾的血液往往瞬间速凝，每当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在某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里，木门虚掩，燕雀归巢，弦月若现，那位花甲老人，静默在每一份家书里，那些发黄的页面上，字字如人，句句肺腑，页页含情！那张书桌、那堆日记、那辆单车都是我在家时的模样……父爱无言，在每一件物什里，每一封家书里，每一声电话叮咛里捕捉远行后我的影子……
父亲五十九岁生日，我再次缺席……其实心里异常明白，缺席的何止这天！摁通电话的瞬间，只在心里默念：清晰、愉快，简洁表达重复无数次的内容，那边一声乳名的唤声里，我败得一塌糊涂。知女莫过父，改声道：正在休假中？嗯嗯，盼到了休息，只是时间太短！哦！以前长长的寒暑假也觉得不长吧。关键是要踏实、要充实。沉默……默认，连连点头示意，却是双眸隔千山。彼此感受着这份静谧的凝重。
父亲被侄子喊走了……似乎看到拉长的背影里全是落寞与惦念还交织着我无限的思念与遗憾！接电话的是母亲，“一切都好，吃的、喝的、用的……”她总能让静默销声匿迹，这归功于我十多年的电话粥，却始终回不到正题。电话那头，又有人来，寒暄、问候、道好……
我明白，自己的缺位已经定然，“你去忙吧，晚点再打过来”。撂下电话，那句“生日快乐”，在嘴边打了好多个转都未能送出！我就杵在那里，静候岁月流长，却再也不见当年模样。
流年画圈，再过几个小时，就是父亲六十大寿之日，八年前的诀别埋下了我们父女尘缘的一道藩篱，这边是日夜期盼的归路和满心自责，那边是夙夜难寐的牵挂，朝朝暮暮，年复一年……天涯咫尺，转身即成！
今天下班，路过曾经与您离别的老桥时，驻足凝视日夜奔流的江水，满心惆怅，连风过弄响的水声都在呜咽！萦绕舞动的黑云也在匆匆赶路，连个打眼喘气的机会都不曾停留，风过无痕，雁过无声，他们都在赶脚似的远行，像要参加一个重要的盛会一样，满心欢喜，一脸愉悦。苍穹的帷幕里，无限的落寞正撑开我的双眸，放大我的瞳孔，钻进我的每一寸肌肤里，聚合在心灵最柔软的深处，泛滥的情愫渐渐蔓延开来，如烟如雾缭绕缥缈，俨然太和殿里的一曲霓虹羽衣，衣袂飘飘，身姿影烁，音容近耳。轻柔的光影里，隐去了一世沧桑辛酸，淹没了额头纹路褶皱，幻化了弯曲脊背……
隐约中又听到那一声布谷鸟叫，划破清晨寂寥天际蔓延至每个角落，它不仅是盛夏前夕的节气使者，还是万物竞生圆满的象征！布谷鸟的叫声沉稳、镇定而不乏雄浑，俨然肃穆静默教堂寺庙里的钟声，给人安然祥和的平静的感觉，好似潺潺泉流漫过心田的温润舒畅。
在北方，四月的晨雾轻笼着炊烟袅袅的村落，一树树翠柳的新芽在轻烟里散着亮光。犬吠鸡鸣附和着，现在群山之颠俯瞰，在逆风前行中，扑鼻而来的酥麻油烙饼的味道，喉结不由得咕咚作响，寻味远望，那个高大、挺拔而又矫健的身影逐渐冲出晨雾，母亲正朝着我们而来，抛开手中劳作的工具，拍拍满身灰尘，一家人席地而坐，等待一顿温热简单的早餐。在大山旷野上，沐浴亲情，共享天伦。孩儿们只顾着吃了，大人们吃着、说着、看着、笑着、鼓励着孩子们，同时也鼓励着自己。这时，布谷鸟又叫了，母亲常常会说一句话，“今年又是个丰收年”，父亲总是“嗯”一声，拉的老长的调子，算是认同。几十年如一日练就的默契！
站在犹如泣血的红枫下，视线里往北延伸的归路上，往昔回家的情景历历在目，恍如昨天。仍旧可以凭空看到蹒跚的背影里，怀揣一颗坚韧的心，吞下了所有的黄连苦痛，转身时，满脸欣慰，故作轻松状了一口深呼吸，压住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他没有老泪纵横，亦无深情相拥，有的只是慈祥一笑，平淡的问候声满满的关切，一手接过我手中的大包小包，一手抱起初次谋面的外孙，夕阳轻笼罩，古道沉寂，就这样我默无声息的踩着父亲一深一浅的脚印，踏上了归程……
北国里早已深秋，一季绿树早就卸妆，还原真容，突兀的立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傲然挺立，迎接下一个银装素裹，皑皑雪域里的卫道士！娃娃们一个个圆嘟嘟的，像一个个充气的洋娃娃，在山野天地间尽情的奔跑嬉戏，童年的歌谣荡彻山谷……街坊四邻闻声赶来，嘘寒问暖，趣事连连。不大一会儿，酥麻油香开始搅拌久未蠕动的肠胃，喉头打结，口水满溢，一切温馨的闸门被瞬间拉闸泄洪，边吃边喝边说边笑边闹！那般肆无忌惮，那般得意忘形，那般原汁原味、酣畅淋漓！不要掩饰，无需做作，那才是最真实的我！
翌日，晴空微风，湛蓝万里，儿时一次次翻越的山头，重复的是脚步，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份心情；感激好友的相伴，让我件件如愿！新广场，新气象，漫步当下，借着好友才有的精致心情，让我重返曾经的记忆，让重逢烂漫馨香！
不日返程在即，我们再次分别，再多的不舍，再多的坚强，还是抵挡不了你们惺惺相惜的眷恋，不能回头，更不敢多看一眼，让车窗迅速将画面隔离，我让自己再次决绝，即使那一刻，早已心烂如泥，很想给你们每人一个拥抱，可我怕眼泪打湿所有的美好。不是彼此的不如意，仅仅是世事无常的刺痛，因距离，让一切在不经意间就已经超出我的掌控，害怕世事再次将人捉弄，害怕面对我还没准备好的种种……
蜷膝于父母身边，即使家常唠叨，可以淡忘时光，深夜聆听，谨记，践行，这样的光阴何谈千金，是无价！因此，将所有的时间压缩，尽最大可能陪着他们，也陪着自己，在他们身边，我知道自己依旧是个孩子，喝着父亲的热茶，品着白酒，就着乡菜，让时光从火苗里流窜。多少次缺席的聚会，落空的承诺，在好友失落的眼神里一览无余，请见谅我的无能为力！在渐渐远行的车轮里，一切都留在记忆里，我不能承诺，更无归期，像一粒流沙，顺着滚滚人流驶出了你们的视线，可我知道即使走的再远，也终究走不出彼此的心间，早已定格的惦牵！
此刻，众人散去，蹿动着火苗的碳炉上，那壶热了又热的烈酒，总有那一只杯子为我留着，每每拭擦，那么轻，那么重。那份情，曾无数次绵延进我的梦里，夜阑人静时，呢喃低语，对影成三人，如痴如醉！三十载的光阴里，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酝酿成一醅酒，百遍尝尽；织绣成一幅画，流年珍藏；调制成一剂药，疮痍痊愈！
唯念父安康，以字表心，聊以慰藉！
作者：胡彩霞，现在双峰县梓门桥镇工作，一个来自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双峰人。黄土高原的坦率、粗犷与江南水乡的柔和细腻，成为我文字的主格调。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欣赏一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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