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斌把诗写到了《第十一回》|主创很桃气 Vol.30
陈建斌：《第十一回》的窦靖童很天才
主创很桃气Vol.30
作者/请秦
千言万语讲勤勤，轻舟如箭桨勤勤。
陈建斌的建斌诗集在瓜落满地，春节档冷却的三月底上了热搜。
一个人在生活里的样子，通过他人之口和作品看得最明显。
于是四郎在给爱人写十万种爱的表现形式之后，在他的新戏《第十一回》里也过了一把写诗的瘾。
《第十一回》和陈建斌一样，用最朴实、最话剧的方式，在讲人类最本能的爱恨纠葛——
这些情感可能被物质打压，被机构叫停，被世俗摈弃，但最后，十回结束，走出电影院阳光明媚，第十一回从每个观众的脚下开始。
延续《一个勺子》的黑色幽默风格，陈建斌又讲了一个和爱有关的非典型爱情喜剧，至于剩下的，他希望人人若有所思，到电影里和好好他说道说道。
观众在电影里找到的
属于他自己
在陈建斌看来，《第十一回》就只是一个要素较多的爱情喜剧而已。
贾梅怡和胡昆汀的爱情他觉得是“纯真忘我”，马福礼和金财铃的二婚姑且算是相濡以沫，但赵凤霞和李建设、马福礼和赵凤霞的爱恨纠葛，在叨姐看来，始终是不好解开的迷。
所有看过《第十一回》的观众多少能从电影里咂摸出点什么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意味，再不济也会留下点捉摸不清的遗留问题来。比如——
金多多到底有没有打掉孩子？马福礼三十年前那宗案件的真相是什么？贾梅怡和胡昆汀到底是什么结果？最后那段真真假假到底怎么区分？
但这些问题是很难在导演陈建斌那儿得到回应的，所以面对叨姐“您自己心里的真相是什么？”的提问，陈老师摆摆手，笑眯眯：“我怎么想的不重要。观众自有答案。”
陈建斌喜闻乐见观众五花八门的解读，他深信一部电影、一部戏剧、一个作品的完成，最终是需要创作者和观众产生互动的。
当观众得出了他个人的想法，这个作品才真正地活了、完整了。而通过作品和观众交流，才是他创作的出发点和目的地：“那样才更有意思，更有形式感，更有意义。”
比起自己告诉观众，他更希望观众直接在他的作品里和他进行神交。他把《第十一回》定义为“表面上看很简单的爱情喜剧”，却也不否认叨姐追问的一二三四。
被网友戏称为“大胖橘”的他，实际上是个颇有绅士风度、讲谈话礼仪的文艺中年：
“当然了，如果有那种聪明的观众，像你一样的，他就从简单和有趣故事的缝里，发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很奇妙的东西，那对这部分观众来说这是一种奖赏，是一个惊喜，你找到的东西属于你自己，我觉得是这个电影给这些观众的一个礼物。”
这是一个很讨巧，也很陈建斌的回答，不过在春节档冷却后雨霏霏的清明，《第十一回》确实像一个丰富的礼物，从天而降。
这个讲述由一宗30年前的谋杀案引发的一连串生活真相小品，有明确的十个章节头尾，甚至在每个篇章前，都由陈建斌和史航亲自撰写的章节标题徐徐拉开下一幕。
可能这一幕在讲马福礼（陈建斌饰）和金多多（窦靖童饰）窝在楼道进行随时会被家长里短和热心大爷打断的对话，下一幕是金财铃（周迅饰）嘟着嘴呼了金多多一巴掌，马福礼表演原地尴尬。
甚至会画风一转，马福礼离开阴暗昏黄的破旧筒子楼，1分钟后出现在仰视通明舞台的观众席中，朴实但耿直，叫停了台上的戏剧排练，让一头文艺长发的胡昆汀（大鹏饰）厌恶回头。
《第十一回》就像一首编曲扎实庞大的新世纪音乐，工程文件有几十个音轨，合在一起你方唱罢我登场，相得益彰；但拆分来看，每个音轨都各自成颂，妙不可言，缺一不可。
在观影时，导演爆棚的表达欲体现得淋漓尽致，陈建斌特有的黑色幽默和被调侃为“糊弄学”代表的演技特点，在《第十一回》里得到了融合。
而笑过之后，回味几对男女在相隔30年的不同时代，遭遇的类似爱情，产生的不同戏剧冲突和纠葛，似乎也能听到他们在无声呐喊着什么。
也许他们想要呐喊的太多，以至于这个剧本让表达欲爆棚的陈建斌花了8个多月的时间打磨，最后灵光乍现，确定以章回体结构铺开小人物往事，却又只花了一个下午写完了所有标题。
你相信爱吗？
能在生活里把“你相信爱吗？”随时宣之于口的男人，确实很相信爱，也乐于在不同语境里创造爱。
陈建斌用章节来划分影片硬件结构，但在内容上，以剧场为界来呈现了两种人、两个时代的爱情纠葛。而所有的细节，也都精心设计，为塑造剧场-现实的差异发力。
最让人好奇的是以马福礼、金财铃为首的接地气派名字，和以胡昆汀、甄曼玉为代表的戏剧派名字。
人们通常会认为生活等于真实，剧场等于虚构，而当我们看到剧场人冠以贾梅怡、苟野武这样的名字时，总会下意识认为这些人的经历都是假的，纯属戏说。
这就是导演草灰蛇线的铺垫之一，生活和戏剧的真实在《第十一回》里走向了惊人的错位：
“你渐渐地会发现剧场里讲的东西才是真的，而生活里的那一部分才有可能不是真实的。我觉得它其实是一个从这个概念出发，诞生出来的这种…区分。”陈建斌说。
直到影片最后，《第十一回》也没有明确解答30年前的案情真相，但接二连三被叫停的那一出好戏，却在无意间参透了赵凤霞、李建设和马福礼的三角关系。
从名字到人生都朴实、匆忙的赵凤霞，在同样面朝黄土的生活里，活成了纯粹为爱殉情的样子。而看起来风花雪月，为艺术献身的贾梅怡，矫情代入的不经意间，却悟到了马福礼和办事单位无法探知的案情真相。
“甚至剧场里的艺术家通过他的排列，通过他的艺术创造，能够发现生活里的人发现不了的真相。哪怕你本人就是当事者你都不知道，但是艺术家在剧场里通过他的艺术创作发现了。”
最早叨姐以为，满嘴艺术理论，张口闭口都要夹带布莱希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胡昆汀，和懵懂上头，被文艺浪子带进沟里的贾美怡是陈建斌想要阴阳怪气讽刺的群体之一。
但纯粹如四郎，着重描绘二人的目的却仅仅只是出于对戏剧的热爱，二人就是他眼里刚刚接触戏剧，企图通过戏剧追寻艺术至高境界的忘我之人，那不经意间产生的爱情，都是本能使然。
本科、硕士均毕业于中戏的陈建斌，加上留校的时间，足足在那儿待了十二年。
而曾经活跃在话剧舞台上的陈建斌，决定执导《第十一回》的原因，也是因为它与戏剧深深绑定。甚至影片中那出未完成的话剧，也是他们请了专业话剧团队，一本正经地排了两个月的产物。
当沉浸在艺术氛围中的人，说出那些飘忽的台词时，陈建斌觉得那就是角色的而生活，在角色的世界里，那就是它的语言。
陈建斌还把话剧狂热和二次元爱好者做类比：“就好比我们现在有二次元，那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二次元它怎么怎么样。但是我特别理解，我觉得是他们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就觉得这样就是真实的，这样是有意义的、有趣的，我觉这就够了，我们要抱以理解对他们这种东西。”
在他最近录制的某档真人秀里，他也接触到了二次元爱好者人群。对于将来的作品里出现二次元的元素，他完全不排斥，甚至大手一挥，潇洒地说：“完全有可能。”
只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特别保守谨慎地表示自己得先去找找动漫来补补课。
本来胡昆汀也是我
其实一开始陈建斌是打算一人分饰胡昆汀和马福礼两个角色的，他觉得胡昆汀是他，马福礼也是他。
陈建斌用“勇敢、执着、忘我”来形容胡昆汀，并在影片里也给了胡昆汀一个异常坎坷崎岖的艺术创作路径，这和他在生活里所目睹的、体验的完全一致，他隐蔽地将这种体验放置到了自己创作的“马福礼宇宙”里。
“不管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我觉得刚开始做戏剧电影的人都是这样的，他渴望能够通过这个东西来找到他心目中最高的追求。后来你会发现这里面还会有很多残酷的东西，很多现实的东西，这些东西会不断地教育你、会改变你，你能不能够扛得住这种打击。”
也许在隐秘的角落遭受过创作冲击的陈建斌，就靠着马福礼口中反复提到的“信念感”，从《一个勺子》，走到了《第十一回》。
这种信念感和《演员的诞生》里那句“演员要有信念”是一致的，陈建斌甚至认为，不管是艺术，还是生活，信念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这个几近知天命之年的老演员，新导演，热衷写诗，不害怕表达，总有信念让他把想说的话藏进作品里，而有时，甚至还透着一股年轻人的狡黠，比如把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镜头剪成彩蛋。
《第十一回》片尾的彩蛋长达五分钟，包含了金多多被打等快速闪回、毫无逻辑的碎片镜头。这样的剪辑结构不是无意的，为此叨姐还琢磨了很久，最后却在导演处得知：“这跟正片关系不大。”
一向稳重自持，语速平稳的陈建斌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一连用了好几个程度副词：
“我们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了很多有意思的想法，是我们非常非常努力想出来，非常非常地努力把它拍出来的。有些我个人特别喜欢，有些场景、有些戏，但是我觉得它又不太适合出现在正片里，所以把它作为一个礼物、一个惊喜给观众。”
“当然，如果你要是看完结尾《第十一回》片尾字幕出来以后离开也没关系。”
反正作品是自己的，彩蛋和片名不容导演放肆，陈建斌也放肆多回了。
搭建“马福礼”宇宙总共用了十个章回，但影片却以《第十一回》命名。电影明明只有十回，那这第十一回从何而来？
这恰恰和陈建斌的观众创作理论呼应：“当你看完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电影结束了，第十一回开始了，《第十一回》就是属于每个观众个人的一部电影。”
“外面阳光明媚”和话剧《巴西》的最后一句台词遥遥呼应，《巴西》里机器人自杀，企图换回话剧残疾男主的被发现、被拯救——结局尚不分明，但话剧戛然而至。
阳光真好，《第十一回》外面的世界没有红色的大雨，也没有像小孩的枕头，拖拉机无法前进的理由是刹车坏掉？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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